“冬天气温低,溃烂化脓的可能确实比夏日低很多,这就像冬天的蔬果总是能多保存几天一个道理。不过,也要看他们的身体到底是否足够强壮了!”
黄重真以简单易懂的方式解释了一下,杨国柱立刻就拍着胸脯安慰大家,也安慰自己道:“这你放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强壮如牛的汉子!一定没问题的!”
黄重真点点头,又瞅瞅那几个伤口实在是或深或长的伤员,独自惋惜道:“可惜没有理想的针线,无法进行缝合,宁远的所谓伤营,怕是也不会拥有这个条件。”
“缝……缝合?”那几个伤员闻言,面色更加苍白,连忙躲到暗处去。尤其是听到了“宁远伤营”这几个字眼之后,恐惧得都在瑟瑟发抖了。
黄重真见了当即大怒:“瞎想啥呢?老子的家传中医之术何等的博大精深,岂是那些狗日的军医所能比拟的?”
这一夜,所有人都一直忙碌到了天明,却依然精神百倍,没有一点儿睡意。
但是战场打扫完了,伤员也差不多安顿好了,于是闲下来了的众人,便自然而然地又将目光,集中在了正在查看最后一名轻伤员的少年身上。
黄重真替那名比自己还小了半岁的少年处理好伤势,转身看到这一幕,便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吗?”
众人相互看了看,最终还是杨国柱刘挺等最具威望的几个人上前一步,抱拳道:“我等下一步该当如何,还请重真兄弟不吝明示!”
黄重真灿烂地笑了,当仁不让地说道:“把建奴的耳朵都砍下来,鞭子也剪下来,带回宁远给袁帅和几位将军过目,也让宁远的兄弟们好生地看一看。
至于头颅,就在镇北门前堆成一座小小的京观,让路过的奴酋瞅上一瞅吧。嗯,记得把大额真和白甲巴图鲁的放在金字塔的顶端。”
“诺。”数个什长自发领命,便带着麾下执行去了。
“至于我们的人,就在城外挖个坑埋了吧。
入土的时候,但凡是能走的都去送送。正是他们的不吝牺牲,拼死作战,才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取得了这场阻击战的大获全胜呀!
埋好之后做点儿不起眼的小记号,只需我们这些人看得懂就行。到时候锦州若是重建了,辽东的局势也稳固了。
再给他们立块纪念碑,刻上此战的激烈过程,让后世但凡到过此处之人,都铭记他们的功绩,祭奠他们的英灵。
现在就不要立了,免得奴酋路过之后看到了恼羞成怒,不但碑要被毁,就连地下的英灵也会受到打扰。”
“兄弟深思熟虑,我等佩服。走吧,去与我们的兄弟,作最后的道别吧。”
时光珍贵,军情紧急,黄重真等人不可能一直在锦州磨蹭,也不可能一直沉浸在这场确实算得上大胜的阻击战之中。
两天的修整,让一群精悍的侦察兵们,不管老兵还是新丁,都恢复了精神。
当然,此战之后,新丁也迅速蜕变成了老兵。
军情如火,大多数没有受伤或者受伤很轻的斥候,在杨国柱的提议之下,重新组成了十几个小队,勇敢无畏地再次撒入了广袤的辽西平原中。
卡伦哨已覆灭,他们正好可以趁机建立情报传递站,监察奴酋军的一举一动。
而那些受了重伤的,则在黄重真周吉等人的带队之下,由一些轻伤的侦察兵们组成了护卫队,抓紧时间往宁远行去。
虽然风雪漫天,无论监察还是赶路,都无比艰辛。
但是,没有一个人的心中有着哪怕一丝的颓丧,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充满着希望的。
这都是黄重真带给这些本就精锐的侦察兵们的变化,于是就在太阳短暂透过云层出现的时候,每个人都向策马跑在了最前面的少年,投以了最为崇敬的目光。
可少年自己却像做了件本分本能的事情,只顾享受策马奔腾的畅快。
最为老资格的刀疤刘挺,将眼光从大黑马健硕的四蹄,缓缓移至马上那个矫健的少年背影身上,便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夜不收也好,卡伦哨也罢,都已随着此战而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将军啊,前面那个小家伙着实是个值得追随的人呢,以后我就跟着他了。您和兄弟们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他爬得更高,走得更远吧。
虽然,此时的他,才是一个连大帅都没有见过的准小兵而已。可‘一人屠一城,唯我黄重真’这种大话,毕竟没有几个小兵敢吹嘘。
这小子,嘿嘿,还不错哟。”
一念及此,刀疤刘挺眼眸之中闪烁着的不仅仅是坚定,还有宠溺和守护。
杀敌六百余这个数字其实也没什么,但“全歼”两个字的意义却重大而又深远。
不过,袁崇焕自然不会将出城十里相迎这种荣耀,送给一群开战大胜,堪称创造了奇迹的侦察小兵们。
他将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亲自来到北门大定,就已经算是极大的礼遇了。
来自22世纪的特种兵黄重真,对此照例是不感到丝毫惊讶的。
毕竟,华夏后世对于有功之人都抱有极大的礼遇,哪怕只是一介小兵,乃至平民。
但与之同行的那群五大三粗之人,在远远看到了大定城头之上,那道身着绯红文官袍服之后,就开始激动起来。
黄重真奇怪地瞅着他们,直至下马步行到了大定门近前,袁崇焕儒雅而又颇具威严的面孔清晰可见,这群没出息的更是感激涕零,嚎啕大哭。
一手牵着马缰的黄重真对此感到很无奈,只好用右手掏了一把坚毅的国字脸,略厚的嘴唇轻轻吧唧了几下,就假装哭过了。
袁崇焕儒雅而又犀利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已锁定在了一马当先的黄重真身上,更是敏锐地洞悉了他的这番做作。
不过,他已得知就是这个小子砍下了两名白甲怪物的头颅,还让一群精锐但却松散,谁都不服谁的侦察兵们抱成一团,在锦州完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大胜。
便只将他的这番动作,当作了确实非同一般的自负。
袁崇焕自忖也是一个非同一般而又自负的人,纵使依然对这个据说是从极北之林一路南下西进的小家伙存有怀疑,此时却并不妨碍拿赞赏的目光看着他。
“幸好提前就让大熊和小白隐藏在了周边的山林之中,兄弟们那里也都封了口,要不然这小气的袁督师,非对老子生出羡慕嫉妒恨之心不可。”
视力极佳的黄重真,仰着脸将袁崇焕极其细小的表情变化,都尽收在了眼底,暗自吐槽了一声,便突然抱拳大声吼道:“大帅,俺终于见到您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震得那山岗也动,城池也摇,人心也曳。
对他为人性格已有一定了解的周吉刘挺等兄弟,惊得连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就连一向淡定的袁崇焕都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没从城头之上一头栽下来,便没好气地吼道:“见到了就见到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果然是能带领大明取得宁远与宁锦大捷的袁督师,肾气十足啊!”
听着他那中气十足的嗓子,黄重真心中暗赞,便憨厚地挠挠后脖颈道:“俺这不是见到大帅,实在太过激动了嘛!因为这是俺师尊临终前的吩咐!”
袁崇焕道:“哦?你的师尊是谁?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也算是有本事的。”
黄重真道:“大帅谬赞。不过,俺还真不知师尊的名讳,只知道他活了足足一百零五岁,直到个把月前,才在极北之林寿终正寝。”
“好吧,这个世间总是有高人存在的。”人们对于高寿总是特别的尊敬与向往,袁崇焕点点头,便算是认可了这个蹩脚的理由。
他旁边一员看上去很威猛的武将却实在看不下去了,怒道:“你个臭小子,打算让大帅一直在这风雪中与你对话么?还不快滚进城里来!”
黄重真看着他那威猛却又不失狡黠的样儿,心中一动,便抱拳说道:“黄重真拜见祖将军。多谢祖将军。”
说着,黄重真把装着建奴耳朵和鞭子的麻袋,交给了上前的城门守卫,就招呼着身后的兄弟们,在袁崇焕及宁远守军的注视之下,鱼贯入城。
“这小子怎么认得俺?”祖大寿吃了一惊,便有些诚惶诚恐地面向袁崇焕道,“大帅,俺这……”
袁崇焕烦透了这个老油条,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都让他进城了,还有啥可说的?等他在营里安顿下来了再说呗。”
“好吧。”祖大寿点点头道,“卡伦哨灰飞烟灭,建奴的细作网定会因此而遭受极大打击,混在营里或者潜入城里的那些细作,必定也会方寸大乱,彼消我长,正是排查这些混球的好时期啊!”
“嗯,你是某最信任的人,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吧。”
“诺。”祖大寿看了看身边的一个亲卫,后者便屁哄哄地前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