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孔有亮便率领大军自南面抚州门集中攻城。洪都城内,郑化强、乔建松都出列请战。郑宇化道:“不着急,保存实力,主力人马先在城内休息。第一天,由我的老弱亲兵营抵挡。”
欧阳晏、王大童吓了一跳,想请郑化强、乔建松两人帮忙劝阻,却见两人笑而不语。欧阳晏只好自己上前,恚言劝道:“都说一鼓作气,第一日汉军军威最盛,以五千老弱亲兵营制敌,岂非儿戏?”
郑宇化笑道:“你们随我登城,稍后自然见分晓。”
郑化强等人知道郑宇化准备了神兵利器,并不担忧,便各自领着人马赶去东西两门巡视。
郑宇化指挥五千亲兵营,各持阮弼江南营造处新制的火器,分三列站在城头,等汉军距离五百步时,命令前两排士兵装填火药、铁砂,令旗一挥,两千多发火铳同时开火。砰然炸响之后,汉军还以为是白日惊雷,却看见前排攻城士兵已经倒毙上千人。再看洪都城墙上,颂军人手都持着一把喷火冒烟的怪家伙,声音震耳欲聋。汉兵没有人见过这种东西,登时吓得心惊胆战,屁滚尿流地逃回汉营。
孔有亮见军士们纷纷后逃,若不尽快镇定场面,将影响全军士气,他便命自己的亲兵组成督战队,凡是后撤的士兵,皆被砍杀。前兵一看,冲是死,后退也是死,只好硬着头皮,咬咬牙又重新冲向城边。
郑宇化指挥火器营三排联击,第一排射击、第二排准备、第三批装填弹药。第一排士兵射击完成后,退至第三排,依次推进,解决了火铳装填弹药的时间差,确保攻击可以持续不断。就这样,经过几轮火器轰炸,孔有亮攻城大军已死伤近万人,惨不忍睹。
孔有亮见势不妙,忙鸣金收兵。回到军营,张定边出主意道:“汉王,可命士兵们以厚木、铁板为大盾,明日冲在前面,掩护后续主力推进攻城。”
孔有亮同意,便安排人手紧急订制高大厚盾,以为明日攻城之用。
第二日,郑宇化依旧以火器营遏阻敌势,没料到孔有亮已做好准备,被汉军杀了个措手不及,洪都城墙被孔有亮冲破一段,幸亏乔建松、郑惟英率众死守,激战一日,才不致于被汉军趁机杀入城内。乔建松对郑惟英道:“城墙垮塌,极其危险,我们领兵先在坍塌处死战,请郑化强、谢再兴将军尽快组织人手重新修建城墙。”
郑宇化道:“好,我已命人去准备重木栅栏,先将坍塌处护卫起来,你们便在栅栏后反击。”
孔有亮见守城兵士在城门处和城墙倒塌处一直在竖木栅,机不可失,催动大军冲锋,数万汉兵争先恐后向乔建松、郑惟英守军压来,郑宇化督诸将死战,且战且筑,希望连夜把被撞毁的城墙又重新修整完毕。
酷战之中,乔建松、郑惟英见汉军势大,已难防守,便大喝一声,领轻骑突向孔有亮主营,汉兵吃了一惊,见颂国将军落单,纷纷弃了入城机会想夺乔建松、郑惟英两人首级,城墙坍塌处攻势稍减,可是乔建松、郑惟英已被割裂在汉军包围圈中,壮烈战死。
汉军回头时,城墙坍塌处已经修筑了一半,又在城外加了两层重木栅栏,入城已无望。
接下来几天,孔有亮见南门抚州门难以遽破,又督军转攻新城门。守城猛将郑化强更出人意料,率领锐卒忽然先发制人,守城部队大开城门,首先向汉军发动进攻。孔有亮猝不及防,手下平章刘震昭被斩杀,死伤数千人,仓猝急退。
情急之下,孔有亮增修攻具,想破栅后从洪都水关攻入城内。他下达死命令,退后者皆斩,于是汉兵冒死撞冲。
郑宇化派兵士手持长槊,隔栅刺杀汉兵。汉兵此次有所准备,几个人抱住长槊尖头,死命往回拉,夺槊后,汉兵又发动新一轮猛攻,使得近战中洪都守兵被杀不少。幸亏郑宇化的临时兵工厂就设在栅后,他命令士兵把长槊槊尖放入锻铁的火炭中烧红,再伸出栅外刺敌。汉兵夺槊,一时间皮焦肉烂,哀嚎遍地,再不敢去抱长槊尖头。孔有亮用尽攻击之术,但城中备御万方,汉军死伤惨重。
孔有亮一怒之下,将怒火发泄到洪都周边城池上。十日之间,孔有亮分兵攻陷吉安、临江,把俘虏的几个城池的守将枭首于洪都城下,郑宇化等人丝毫不为所动。孔有亮恼急,又挥兵猛攻官步、士步二门,卢登锋、谢再兴在此镇守,两军虽拼死命护住城门不失,可是一代名将卢登锋却不幸中弩身亡。
待汉军攻势消退,郑宇化在府衙与众人商议道:“洪都已被围攻一个多月,乔建松、卢登锋、郑惟英三位将军战亡,我军内外隔绝,音信不通,若不能派信使前往吴王军中求援,只怕洪都城被破便是这几日的事。”
谢再兴有些气馁,颓丧道:“为今之计,无非战死与投降两途,洪都连鸟都飞不出一只,何谈派信使向吴王求援?”
欧阳晏、王大童与郑宇化并肩作战一个多月,见他非但不是军中传言的花花公子,而且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应敌多谋,心中早已钦佩不已。
欧阳晏道:“将军,我有一计,不如派敢死勇士,前往汉军营中诈降,约定投降日期,当日可安排重兵出城突袭。”
“此计不错,可是孔有亮未必能信吧?”郑宇化沉吟道。
“就算孔有亮将信将疑也无妨。他攻打洪都已有一个多月,远远超出他的预想,这时三军疲惫,他就算有所怀疑,也希望能搏一搏,势必会稍缓进攻。待约定的投诚日期一到,我们便大军倾巢而动,杀他个措手不及。就在这时,遣送出信使三五人,前往吴王军中送信,然后命大军还城继续固守。”
郑宇化听得大喜,说道:“军中可有这样的舍命勇士?”
王大童出列道:“我王大童愿往。”
郑宇化早知道欧阳晏、王大童都是周可馨府上的至亲之人,这时便犹豫道:“这是去赴死,派一名敢死士卒便是,何劳千户前往?”
谢再兴却道:“约降非同小可,士卒身份只能令孔有亮更加怀疑。”
王大童慨然道:“正是。我与欧阳哥所领兵马已经战死殆尽,与其在城中苟活,不如豁出性命,为洪都搏一丝取胜的机会。约降之日,唯望众将军奋勇杀敌,替我军死去的弟兄报仇!”
欧阳晏听了王大童豪言,痛心垂泪,说道:“大童,我们打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周府做事,后来又随主公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哥哥就陪你。”他倒头跪在郑宇化帐前,请求道:“我愿为信使,赶往吴王军中求援,望将军成全!”
郑宇化眉头一皱,大声道:“绝对不行!你们是主公和周夫人至亲之人,我已保不住王大童性命,怎么能让你再入虎穴?退下吧。”
谢再兴便跪地道:“将军,老夫有一言要说。”
“请讲。”
“主公调令驻守洪都的,哪个不是主公至亲之人?不但有周夫人府上的,还有依玲夫人的亲兄弟。现在卢登锋、乔建松、郑惟英三位将军先去,我、你、郑化强,不过是稍后去而已。现在生死关头,要谈吴王至亲,以后还能出兵去应敌吗?再说了,去吴王军中求援,若不是吴王至亲至信之人,我还担心吴王不相信洪都军情如此紧迫,但凡晚来一天,我们也难逃全军覆没之厄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