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之围既解,蔡诚大军退回苏州、杭州,连大洪得以长舒一口气。
浙西有郑宇青、郑之敏等几路大军驻守,连大洪预计蔡诚不能轻易出兵,便将目光盯紧安丰。靖大将赫虎自贴木尔高邮临阵被撤后,率领一支人马在山东一带游荡防守,逐渐失去与靖军主力的联系,两年前毛贵从山东攻入辽东,郑明龙、郑宇成又自安丰撤回金陵,赫虎便重新夺得安丰。
眼下,王保保和李齐联军内斗正酣,连大洪便想:何不抽空灭了赫虎,夺回安丰,以防李齐关内联军异动。于是率领长兴守兵直扑安丰。
赫虎安丰城内守军两年安乐忘战,突然间连大洪领兵杀至,武器都生锈了,弓马也已生疏,只负城守了两个时辰,便纷纷弃械投降,赫虎也被颂军所杀,连大洪进驻安丰。
安丰、兴化一带是蔡诚故里,发迹之地。蔡诚听说连大洪弃了长兴攻占安丰,心中大喜,忙命黄云涛领十万大军围攻安丰。安丰不比长兴,城小墙低,又刚刚经历攻城战,破损严重。连大洪苦守两日,担心自己辜负了连生叮嘱的长兴固守重任,怕连生怪罪,迟迟不敢向金陵求援,再过了五日,粮草不济,已呈全军覆没之象。
连生接到军报,又急又气,急的是连大洪是连村唯一的亲人,气的是他竟然置自己谆谆嘱咐于不顾,贪图安丰小利。郭卉妍年前才生下长子连鼎,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失去父亲。连生不得已,尽出金陵之兵,日夜兼程,赶到安丰城下。
黄云涛大军正大举攻城。连生将军队分成三股,分别支援安丰三座城门。黄云涛发现连生大军来援,趁颂军长途奔袭,人困马乏时,就地组织反击,反将连生三支人马打得一败涂地。连生吩咐在安丰城外安营扎寨,准备次日再突围。这时探子送来情报:“南线,孔有亮见宋达撤离武昌日久,已组织一支十五万的强大水军,挥军北上。”
连生心里一惊,暗想:“孔有亮北上究竟想打哪里?如今金陵守军一空,要是孔有亮沿长江而来,金陵便完了。”
第二日,连生见部队休息一夜,决定从一门突入黄云涛包围圈。这次进展顺利,连生大军进入安丰与连大洪会合。城外,黄云涛部队却紧急撤离,随后探子来报:“黄云涛大军急驰长兴,长兴城破。”
连生气得一拍桌子,骂道:“大洪,看你做的好事,要不看在连村父老乡亲份上,我今天岂能饶你!赶紧集结人马,我们杀回长兴,长兴一破,蔡诚随时就可能直捣金陵。眼下,孔有亮大军大概也快到金陵了。”
连大洪听说情况如此严重,吓得头皮发麻,跪地磕头不止,恳求道:“主公息怒,大洪誓死夺回长兴。”
连生、连大洪清点好人马,便在长兴城下实施包围。在过去一年多时间中,连大洪命城中将士多次加固城墙,想不到,现在竟成了替黄云涛做嫁衣裳。
大军刚刚安顿,又有探子来报:“太平败逃蔡诚的海牙领军赶来长兴,支援黄云涛。”
连生心中又是一沉,自己带领的金陵大军主要由鲍有幸、王长春的亲军为主,基本已是金陵的家底子,一共也才十五万之众。黄云涛十万大军,加上海牙三万援军,又侍长兴城固,如何克城?
大兵一发,离弦没有回头箭,连生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攻城,祈祷老天护佑,能尽快夺回长兴,好回师对付孔有亮。然而攻了多日,长兴依旧岿然不动。虽是如此,稍后传来的消息却稍稍令连生安心:孔有亮大军并没有直击金陵,而是在鄱阳湖犹豫之后,转而去攻打洪都。
贾承平道:“大概是孔有亮求功心切,生怕金陵攻克不下,又象上次那样,自己空国而来,结果溃败千里。先拿下洪都,一则可以鼓舞士气,二则可作为水军的中转站。”
见形势改变,连生便改变部署,急调郑宇青、宋达、林茂生、郑之敏、任天一五路大军从浙西、江西向江苏集结,希望能一举攻克长兴,再赶往洪都。
孔有亮大军压境,洪都城内一片紧张,郑化强、乔建松、郑惟英三位郑家老下属忙于巡查城防、操练人马、管理粮草兵器,郑宇化却仍每日花天酒地,仿佛城外太平无事一般。
谢再兴心里着急,便到府衙找郑宇化,进门便道:“宇化,大战在即,将士们厉兵秣马,你怎么如此轻浮,也不去军中各处看看。”
郑宇化道:“老丈人,正因为大战在即,我才放手让郑化强三人分工去安排,我一插手,岂不又打乱他们的部署?您放心,他们是郑府的老人,跟着我多年,他们的能力和做事方法我一清二楚。”
“孔有亮水军上午便到了洪都城下,好在新城墙后移了五十步,不然他们便已攻城了。”
“洪都只有八万兵马,汉军两倍于我,不可冒动。这样吧,晚上我请众位将士喝酒,有几句话跟大家交代一下。”
“好,我去通知。”
众将士到了郑宇化府上参加宴席,见排场华丽,郑宇化甚至还请来城内的美貌歌姬来助兴,载歌载舞,他自己则频频为众将士劝酒。
卢登锋之前很少和郑宇化打交道,见他沉醉于歌舞之中,随着音乐轻轻击打桌子,醉眼迷蒙,哼着小曲儿,心道:“主公怎么派这么个人总制洪都?这仗还没打,便已经输了。”
欧阳晏、王大童也看不过眼,盯着眼前的酒杯,任郑宇化怎么劝,他们俩就是一杯不喝。
谢再兴道:“今天郑将军召集大家来,有几句话说,希望众位将士今后齐心守城,誓与洪都共存亡。来,我们先干一杯,再请将军训话。”
欧阳晏和王大童都同时嗤笑一声。谢再兴看在眼里,大怒道:“欧阳晏、王大童,将军好心请你们喝酒,你们却滴酒不沾,还一脸轻视,嗤笑将军,什么意思!”
欧阳晏道:“将士们为准备明日大战,夙兴夜寐,我们却端坐在这里喝酒赏乐,我倒想问问两位将军,你们是什么意思?”
“大胆!你敢以下犯上,我砍你的脑袋。”虽说欧阳晏和王大童是宋达好意抽调给郑宇化的,可在谢再兴看来,这是连生、宋达命他们来军中做细探检校的。
郑宇化忙制止道:“岳父,不必动怒。诸位将军,请听我郑宇化一言。我也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喜欢我,或者说,都不服我,看不惯我的作派。但是,实话告诉大家,我也不喜欢你们!若洪都城外没有孔有亮的十五万大军,我恨不得立即赶你们走。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都坐在同一条船上,船破城亡,大家就得一起死。所以,你们越是讨厌我,我心里越高兴,因为这一仗要是打不好,欧阳晏、王大童还需我动刀吗?孔有亮大军已经先要了你们脑袋啦。打好了,大家可以各走各路,来日兄弟们富贵相见。我要说的就这几句话,喝完酒各自滚蛋,回家准备好棺材,明日开战。”
这几句话,欧阳晏和王大童反而听得顺耳,便将杯中酒喝了,要和其他将士们一起离去。郑宇化叫住他们道:“二位留步,我有一事相求。”
王大童道:“将军请直言。”
“你们回军中,挑选五千名功夫最不济的,直接听我号令。”
欧阳晏噗哧笑道:“将军,您是想组一支亲军,却要功夫最不济事的,我没听错?”
“没听错,我只要老弱残兵,最不济事的。”
两人心中大惑不解,却只好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