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回到房中,坐立不安,不知肖峰是死是活,刚想出门,就见九儿、芸儿过来。
芸儿道:“青儿,如今你身份不同,就不要四处走动了。老爷命我俩收拾了一间府衙的大卧室,叫你搬了过去,顺便帮你准备成亲的诸多事宜。”
青儿将两人让进屋,掩好房门,跪在地上哭求道:“好姐姐,看在我们三年来同甘共苦的份上,让我去见见肖峰,当面交代他几句话吧。”
“青儿,老爷要得知你不见了,焉能饶过我与九儿?”
“姐姐,你们二人就说刚到我房里,便已经寻不着。我速去速回,定不能让两位姐姐担罪。”
九儿见青儿哭得甚是可怜,也劝道:“芸姐,青儿这一嫁,从此与肖峰天各一路,怕是以后见面都难了。这时节,让他们当面说清楚些更好。”
芸儿沉吟片刻,说道:“那好吧,千万记得速去速回,不然老爷过来,我们无法回话。”
青儿磕头谢过,往头上披了一块青布遮掩,便急急赶去肖峰兵营。
肖峰刚吃了一顿军棍,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数次疼晕过去,正由几名士兵扶着趴在床上上药。青儿进到帐中,见肖峰惨状,心痛不已,眼泪哗哗直流。其他几名士兵知道二人有话要说,上好药便离去了。
青儿只顾着哭泣,心里想好的许多话,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说起。倒是肖峰冷冷说了一句:“二少奶奶,肖峰一条烂命,哪里值得您伤心。”
青儿本就一肚子委屈,听了肖峰这般冷言嘲讽,气不打一处来,她停止哭泣,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放在肖峰手边,说道:“肖峰,既然你连称呼都改了,我也没别的话说。这块玉佩是你在梅园时送我的,如今还了你,以后我俩各不相欠。只希望你日后说话、做事,多思量些,免得枉送了自家性命。”
肖峰拿着玉佩,悲愤交集,说道:“青儿,你等我伤好些,我带你私逃出去,我就不信,天下之大,就没有我们容身之地。”
青儿知道肖峰心思,说道:“等你伤好些,我都成了郑宇青的妻子,与你私逃还了得?”
肖峰哼了一声,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你自己想做富贵少奶奶。”
“你……肖峰,你这种人,合该由着你去死!”
“青儿,你别生气,我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可我受的不白之冤、夺妻之恨,都是由郑明瑞一手安排的,亏我平日里忠心耿耿为他卖命,想不到尽得了这个下场。我心里不服!”
“服也罢,不服也罢。你但须记得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日后自有比我好上千百倍的女子倾心于你。你尽早忘了我吧,你的一片情意,青儿有缘来生再报。”
肖峰哽咽无语,青儿又坐了一会儿,不舍道:“我该回去了,免得老爷他们疑心。跟你说过的话,可要好生记得。”
青儿起身出了帐篷,听见肖峰在里面呜呜痛哭,心中更是酸楚,忍不住泪水直流,加快脚步回了自己住处。
三天后,亳州府衙张灯结彩,一派喜气。
郑明瑞命人请了申坤过来,由他收青儿为义女。申坤只道是成就一桩好姻缘,日后又与郑家成了亲家,满口答应。郑明瑞又帮着找人保媒,郑宇青等人喜气洋洋,骑着高头大马,将青儿接至新房,三拜天地,新娘子便被送入洞房。
郑宇青被众将士四处拉去喝酒,倒是裘士礼、郭子明等人挡着,方才不至喝醉。
事到如今,郑明麒等人也不能多说什么,也都替他们高兴,四处帮忙照看宾客,举杯相贺。
乔建松这时匆忙打外边进来,在郑明麒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郑明麒脸色大变,又将周剑雄、连生喊出去。郑明麒道:“刚刚有人来报,肖峰趁亳州城内为郑宇青办喜事,怂恿一千多人叛逃,还劫了大牢,放了廖智。你们二人速去追拿。”
周、连二人知道事情重大,匆忙点了人马赶到军营,得知肖峰等人以自北门逃去,二人便领兵五千人出城,向北追了两个时辰,哪里见得肖峰等人踪影,只好在天明前领兵回城。
喜宴之后,郑宇青来到新房,新房内点了两根高高的红烛,桌上摆着几道小菜,还有两杯合卺酒。青儿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边。
郑宇青心中忐忑难安,他虽对青儿倾心已久,却担心青儿心里不愿意,是以手心沁汗,握如意的右手略微颤动。他缓缓挑起红盖头,见青儿眼泪汪汪,眼睛都哭肿了,心头震动,如同给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郑宇青道:“青儿,我知道你答应成婚,不过是想救肖峰性命。我刚刚得到信报,肖峰已经叛逃,周剑雄、连生两人未能将其抓捕。你若是对肖峰一往情深,我便护送你出城,免得耽误你一生幸福。”
青儿听得心惊肉跳,寻思:自己怎么这般命苦?出城吧,自己和郑宇青拜过天地,名义上已是郑宇青的妻子,将来如何与肖峰结合?不出城,肖峰叛逃和自己有关,将来郑家必杀他无疑,自己还能再救他一命么?
思前想后,青儿忽然凄然笑道:“宇青哥,青儿命苦,能得你照顾这么多年,今晚又风风光光办了婚礼,我已经知足了。不如我们先喝了这杯合卺酒,成了这桩姻缘的名分吧。”说着话,青儿端起两杯瓠瓜甜酒,瓜蒂以红绳系着,一杯递给郑宇青。
郑宇青端着杯子,凝视青儿,说道:“青儿,你若是信得过我,喝过合卺酒,你就是我的结发妻子,来日不管贫穷富贵,我对你都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青儿鼻子一酸,端起瓠杯将酒喝了。郑宇青不知道青儿心思,也只好先把酒喝了。
青儿道:“宇青哥,其实我早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今夜能听到你方才的说话,我这辈子就值了。可是我终究与肖峰相好过,万万不忍见他死于郑家刀下。”
“青儿,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郑宇青在,誓死也要留得肖峰性命。”
“非是我信不过你,实在是肖峰已神志混乱,行为鲁莽,我担心他一错再错。宇青哥,你不妨先去备马,待我找到肖峰,劝他隐迹江湖,莫与郑家为敌。”
郑宇青看看青儿,见她目光坚定,便出门去备马。
青儿看着郑宇青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得君如此,夫复何求!青郎,愿来生早些遇见你。”说罢青儿从梳妆台上抓起一把剪刀,往自己心脏刺去,一缕芳魂,就这般随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