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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1 / 1)

若不是二哥突然离世,眼下会有另一种悲哀的局面向自己压来。父母欲在女儿订婚上再次敲一笔钱,自己的婚姻会再次成为父母改换门楣的筹码。二哥死了,母亲失去一个不小的儿子,非常丢人现眼的失去了儿子。如果眼下向父母坦然自己的爱情及外出打工,被闲言碎语冲昏了头脑的父母势必会认定女儿的“背叛”是在落井下石。母女心中和谐的鼓面无疑被撕破。父母内心陡升被女儿羞辱的精神分裂。二老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更为了表明自己坚决地给女儿颜色看的斗狠态度,势必会以鼓破万人捶之气势来粉碎母女十八年建立的和谐鼓面,一丝严丝合缝地缝合母女关系的心情也没有。吴琴了解农村的小人心态,决不允许被自己利用的人醒悟到背叛自己。一旦背叛,非得阳奉阴违地攻讦不断,以此来找回自己的脸面。

背负着贫穷,背负着对庸俗的厌恶,也背负着不敢广而告之的爱情,背负着亲人的死亡,连莫须有的被未知的力量强加的“扫帚星”恶名。她背负了太多太多,远走高飞成为唯一的出路。此时,她觉得自己内心的虚荣,已经被自己不堪重负的那些本不应该存在的丑恶压榨出来,只剩下质朴。她要带着身上纯粹的质朴到遥远的城市开始全然一新的生活。为美好爱情。

村民无恶意善于有恶意,以及明哲保身式的对吴琴与吴家的淡漠态度,加上吴家二老迷信阴阳先生来纠正前途。薛康觉得,所有身边人对女友的不良态度只透露出一种动向:他们忌讳扫帚星的传说。这也正说明,燕窝是该挪动了,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忌讳女友身世的地方,并且这个地方远得足够女友不再惦记吴家。告别吴家,他俩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二哥没有自己的爱情,死在了温柔乡里。我有自己的爱情,我会好好珍惜,海阔天空地发展下去。”

以此来对夏丽萍坦然,夏丽萍一定会触动谅解。至于冯家,虽然冯家始终信誓旦旦地在人面上给自己长脸,说从来什么封建迷信都不信,任何陈旧迂腐的讲究也不讲究。但吴琴决定了与表哥到遥远的北方开始新生活,便将冯家当做几年来憋着的臭屁不声不响地放了。

刀子嘴豆腐心。她用宽恕的心去看村里的妇人。一家家一户户细细掂量下来,一家紧挨一家都是刀子嘴。不敢用豆腐心恭维她们。她们的心确实不如豆腐软白,反倒是像豆腐渣似的碎烂,无魂无魄。有魂魄的村民在外面一门心思地挣钱,农村只剩下两种人,要么是真正的质朴本分,要么是顶顶真的乌合之众。后者代表正经的恶俗。因此,即使她一再告诫自己要忍让那些无意识散播的流言,要对它们充耳不闻,到底她还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视她为扫帚星。

她对自己与恶俗的村民产生了强烈的恨铁不成钢的激愤。抬头仰望星空,一颗不大的扫帚星时隐时现地挂在南方天际。为何,一颗遥远的星星看上去与星河里的每一颗星星截然不同,村民就将其视为晦气的隐喻。为什么连死人也不放过,连悲惨的家庭也要拿出来当做恶毒的笑料。是该离开这里了。这个山村之所以恶俗,因为他们从不走出去,一潭纯净的水日子久了也会发酵成臭水塘。无聊的井底之蛙似的村民总得想法子制造些有鼓劲的聒噪来活跃气氛。每个人都用捅屎棍子来搅合这潭臭水,谁也别想明哲保身似的置身事外,洁身自好。看来,是该离开了,在这样的农村待得太长久了。十八年从婴儿到成人的每一天都留给了这里。不能将爱情也淹死在臭水塘里,然后,自己丑陋成人言亦言的死青蛙。

如今,她内心的激越冲涌出神往的中国农民的宝贵精神。过去,内心从来没有过这种冲涌,看来,人的觉醒要么是天生的,要么是受到后天某些事物一踵接一踵的强烈逼迫。山西人的走西口,山东人的闯关东,这都是旧社会里无奈的农民创造下的农民的奋斗精神。农民骨子里依然有着强烈的奋斗精神,只要成了气候。而自己的故土,成气候的是迂腐愚钝的意识,是新生的林林总总的丑恶讲究。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在中国的每一座城市里,河南农民发挥着强大的小商户力量。甚至不少的河南农民游走在中国各个农村里经营小买卖。河南口音,一年四季异地为家,天下为家。天下熙熙皆为利,有着商户身份的农民利国利民。河南自古便是中国的粮仓。粮食,非经济作物,土地上最为省工省力的庄稼。河南农民为中国生产着占全国三分之一的小麦。民以食为天,小麦就是北方人的天。小商户是城市里维系市民日常生活的大动脉。人间攘攘皆为利,她要做一个利国利民的农民工。依赖土地出产利的为农民;离开乡土不再依赖土地,并且在外地奋斗的农民为农民工。

眼下,她要释放自己的正能量,必须秉持山西人走西口坚韧从容的“走”,山东人闯关东奋勇直前的“闯”,以及河南农民无处不再的“家”。不是走出去闯一闯、落个户。而是走出去,走得非常非常远,直到闯出个名堂,这个名堂足以让天下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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