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善玉完全没有想到,肉体居然能够带来这么多快感。过去人们一直认为饮食是为了活下去,现在,他看来饮食也是一种无尽的肉体满足。食色性是肉体的总动员。
“人间的伙食已经不能满足你的胃口。戴上面具,我们去丛林中。”苗儿对金善玉说。
“戴上面具,没有人能够认出我来。那我岂不不是自己了。”
“你是脱离了神的人,完完全全的自我。我们生命的延续就是要在脱离神后,将肉体的潜能完全释放。没有谁能够阻挡肉体的膨胀。”
“所以,我就得戴上面具,离开人间吗?”
“离开质朴的人间,进入我们的社会。”
“我们的社会?”
“满足自我欲望的膨胀。等待阳光的出现。只有维护好自身,一切才有可能。”
“这些日子来,通过饮食,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接下来我还需要吃些什么?”
“村庄里最为强壮的耕牛。”
“耕牛。”金善玉馋涎欲滴地回味着野牛肉的美味。“不是有野牛肉吗,为什么还要杀害耕牛?”
“我知道,每一个耕牛都是自然死亡的。只有经过长年累月劳作的耕牛,身上的肉才能积淀得更加结实,亲爱的,当你品尝了耕牛的生牛肉,你会感觉自己更加有力量,适合丛林生活。”
“难道我要像野兽一样成为杀牛贼吗。”
“杀牛贼,这就是你重生后的名字,没有姓。”苗儿看金善玉犹豫着,“亲爱的,难道你还恋恋不舍你那老婆子吗。想象,这两个月来,是谁让你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是谁指引你返老还童的。你那人老珠黄的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呀。”苗儿撒着娇,连连媚眼。
“一丝丝鲜红的牛肉确实美味-------”
“是雄耕牛。公牛的生殖器与肾脏为你壮阳。公牛的肌肉让你变得更加结实。”苗儿眼珠子一转,“当然了,如果你依然恋恋质朴的人间,舍不得你生命中仅存的几年良知生活。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但是,但是没有我,谁来满足你复苏的肉色呢。是村里的年轻妇女与未婚的漂亮姑娘吗?”
“我的儿子就要成为国王了。”金善玉说。
“不错,但是他不是你的世界的国王。你与妻儿已经成为两种世界的不同的人。他们在煎熬中等待阳光,而我们是要创造阳光,他们的命数怎能对峙过厚重的阴云,而我们重生后的岁数,可以使我们拥有不死的身躯。”
“长命百岁吗。那些消失的老人都是奔长命百岁而去的吗?”金善玉抓紧苗儿的手迫切地问。
“为了与阴云相抗衡,最终蜀地所有的人都会成为长命百岁。想一想呀,你那可怜的儿女一生从未目睹过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金色的朝阳与火红的夕阳,象征黑夜的星月。上天已经抛弃了蜀地,蜀人为何还要秉持着灵魂呢。我们要重获生命中的阳光,只有延续自己的生命。”
杀牛贼是贪吃的,既然他已经成为杀牛贼。戴上面具,他是杀牛贼,揭下面具,他是金善玉,一个老太太的老头子,夜来香将要退休的名义老板。他觊觎人所制作的以及难以想象的所有美食。一个肤色蜡黄,虎背熊腰的金善玉站在了众人面前。他的身后又是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呀。只要能够满足他的食色性,灵魂的流失已经无足轻重,问心无愧。当食色性正在满足时,他脸上总会呈现出无不下贱的得意笑容。他的人生理想,就是永远漫游在长久的感官享受中。在他心中,每一次欲望的满足都是得意的成功。他失去了可贵的自省。
食色性,原来填嗓眼是为了满足更为贪婪的流失。
名义蜀王的衣食住行与普通人或者是国会议员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精通蜀地的七种语言。也许上天冥冥注定这一届蜀王不会武功,甚至滴酒不沾。
夜幕再次降临蜀王的木屋。妻子为他点上了铜灯。几个戴着不同脸谱面具的白发人从天而降,落在屋子里,将夫妻俩包围了。老鼠一出来,一个面具人手中的刀就将它劈成了碎尸。夫妻俩临危不惧。
“你们终于出现了,消失的老人们,真得将一生的黄金换取了长命百岁吗?”蜀王攥着妻子的手,站起身。
“难道你们没有看见我们的肌肤变得比你妻子的大腿还要白皙光滑吗。”一张凶恶的脸谱说。
“那为什么还要戴着面具,将你们的娇娆遮起来呢?”王的夫人问。
“别再跟他俩耍嘴皮子了。”另一张脸谱说。“现在你们夫妻俩有两种选择,醉酒,烂醉如泥,我们的王就会带给你们新的生命,那我们就是兄弟。”
“下一种选择是死亡了。”蜀王说,“无论你们的王多么魔鬼,我们是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称兄道弟的。满身杀气的人模鬼样,无论你们期望长命百岁带给你们什么,你们出卖灵魂的选择终究是错误的。”
“既然如此,只有送你们去人间地狱了。”阴魂的脸谱抽出了手中的刀。
十天以后,消失的王与夫人以惨不忍睹的尸体形式出现在大重庆的黎明中。除了面部能够辨认是他俩外,其余身上没有一寸肉,雪白的骨头上连一个肉屑都看不见。阴魂者这样处理的目的好像就是要人们明白他们的王已经死了,并且身上的血肉被剥削得只剩下面部,连一根乌发也没有。这是人们见到的对人最为残忍的方式。武功部也莫可奈何。
“太可怕了!老婆子看了布告吗?”一回到家,金善玉抑制不住紧张问妻子。
“消息除了不能传出蜀地,谁不知道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悲剧呀。”妻子说。“过去是鸟儿,现在针对我们人类了。”
“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儿子真得被选为蜀王后,也面临这样的下场。”
“呿,胆小鬼。”
“我怎么是胆小呢。”
“那就是自私鬼。你看你一天到晚的吃相,我们俩每月的金钱配额都让你吃了精光。越来越让我怀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妻子嗔怪地说。“明年退休后,你就缠着儿子吧。”
“老婆子,我要去大重庆了。”
“干什么?寻儿子吗?”
“是,我要阻止他成为蜀王。”
“你敢。不要被自私冲昏了头脑,每个成年人都有选择自己事业的自由。你敢去干涉儿子,我就向村委会反映你的行径。反正这些日子我觉得你身上怪怪的,好让武功部调查你。”
“好好好,他想选择什么就选择吧。”金善玉走到老婆子跟前,“亲爱的,明天下班后去夜来香饮酒吧。我在那里等你。”
“我身体健康,精神明亮,为什么要治疗呀。”
“我们有些日子没有在那热闹的场合叙叙旧情了。”
“这么老了还是肉麻。我还是喜欢老年人活动的广场。”
“老婆子,你有没有想过再多活几十年,等待重见天日。”
“你是说像李云头一样消失吗。大街上贴了多少失踪的老年人的画像,一个老年人,脱离了人间与自然,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再说了,我们走过了丰富多彩的人生,现在进入生命的最后几年,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与富足。为什么还要再活几十年,失踪的老人能干什么呀。躲在黑暗中等待蜀地的天日吗。天意难料呀。”
“老婆子,你看看我,多么精神,多么快乐,思想多么远大。”
“我知道了,你加大饮食,就是为了活得更久。人类近千年的行医不是总结了,饮食要合理吗。你那是在暴饮暴食,我说了多少遍了。”
“我也规劝了你多少遍了,我们要活得更加长久。半百了,蜀地总会重见天日的,一定就在我们去世后的几年里。一想到,我们离开了人世,暖人心肺,养人骨髓的阳光冲破了阴云,而我们已经成为尘埃,在一棵老槐树的根部,我就为自己的一生可悲呀。”
“老头子,你怎么有这种想法?”老太太瞠目结舌地审视着老头子。
“难道不是吗。如果现在让你进入弥留之际,你一定会为自己一生再也没有见到阳光而遗憾的。”
“不是我们看不到阳光,而是我们被黑暗的力量封锁在了蜀地。并且这种力量已经直接危及我们的生命了。”
“你说,这种力量是不是消失的老人们带来的呢?”金善玉问。“你看,他们取走黄金,换取长命百岁,然后又断绝了鸟类与我们的来往,随后再在巫山将我们锁在蜀地。”
“既然能够从那只力量中换取长命百岁,它们也就能够控制鸟儿,封锁我们。这也是我这些日子想的。”老婆子说。
“那我们要不要将其以书面形式报告给村委会,上达国会?”金善玉问。
“当然了,老头子,今天夜里你帮我理理头绪,书写下来。”
“还是等些日子吧。现在中央村落正在候选新的国王呢。我再在酒肆中与前来买酒的人交流交流,看看他们的观点。争取让我们的观点更加丰富中肯。”
“回想这两个月,看不见的力量制造的恐怖越来越密集了。没想到,村里的一头头公牛也消失了,捕猎的人们总会带来线索的。”
“是呀,森林已经不是人们向往的地方了,既然离开不了蜀地,还是保重自身,等待阳光与神的显灵吧。”
“消极,自私,逃避,老头子,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多少野兽才有的劣势。”
“人老了,不能想当年了,不能想当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