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莒落至地面,即使以内力护持身体,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不得不用手撑住地面避免跌倒。
这短暂的停顿给了在场众人反应的时间,应许率先理清楚状况,他身为墨原知府,更是这次晚宴的负责人,第一个站来出来,主持大局。
“马秀,赵贞你们两个把宾客引导到安全地点!”
应许说着,迎向述莒,竟是准备亲自拦截他。
知府大人居然亲自出手?
述莒本人也是颇为讶异,他原以为来阻拦自己的应该是那些会场的护卫才是,没有想到居然是看似主人的家伙……
见对方没有兵器,述莒不敢大意。
明知道敌人拥有神兵利器,还敢主动空手迎战的不是疯子,就是确有实力的强者。以述莒的判断,这家伙属于后者。
这倒也是……毕竟这里是邯郸轩,官家之人那么多,若是没一两个实力强横的家伙镇着,那可说不过去。
述莒试探性地挥剑,内力催动下,碎火剑释放出一道红色剑气。应许也不躲闪,而是右手结印,左手作掌猛然一推。伴随着宛若惊雷的巨响,前方的空气猛烈地震动起来,竟是隔空折断了剑气,更是将述莒逼退了一步。
阴阳术者!?
述莒无比惊讶,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是苍龙教士的阴阳术者……说起来……苍龙教士担任官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司马薇正是以军国级机关术者的身份就任的左门都尉。
短暂的惊讶之后,述莒立刻专心于眼前。因为应许的阻拦,他没办法对目标出手。而强行突破似乎也不太现实。毕竟对手可是阴阳术者,从他刚才出招的气势来看,很有可能也是军国级的强者。
似乎……有些麻烦了呢?
就在述莒思索着该如何摆脱应许的时候,在会场周围负责警备的护卫已经朝这边赶来。那些宾客也已经在赵贞的引导下有序地移动。
根据述莒的情报,这邯郸轩在地下设置有一处用来避难的安全屋。那些宾客被一个人引导,向着邯郸轩的西侧厢房移动。而那北荒使者四人则被另外一个人引导,去往北侧的阁楼。
就地位身份而言,北荒使者是被带到的阁楼的地下应该就是安全屋的所在了。毕竟在见识到这边突破苍龙阵法的能力后,自然不会再选择一般的设有术法的屋子作为避难所,他们一定会选择更加隐蔽安全的地点。
这样下去就追不上了……而且,如果任由那些卫士接近的话,要脱身也会变得很麻烦。
“奈落!”
因为不想自己的声音暴露,述莒变着声调大喊一声,回应着他的呼喊,天空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的黑幕突然分裂开了,化为一片片漆黑的云层,紧接着漆黑的雨点倾盆而下,那黑色的雨丝敲打在人们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总让人莫名不舒服。
下一瞬,突变陡生。
落在地面上的雨点各自集聚在一起,突兀地膨胀变大,成为了好几团巨大的蠕动物质,这一现象让所有卫士都愣住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蠕动物质的外形再度发生了变化,变成了身材高大的异形怪物。
降下黑雨,诞生怪物,这一过程不过几秒而已,那些卫士们纵然想要包围述莒,在眼前出现了怪物的现在,为了确保宾客们的安全,他们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这些怪物身上。
……
应许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玄妙的神通。作为一名阴阳术者,他当然清楚这种凝聚灵力为实体的技巧十分高深,就算是他,也只能凝聚出一体“生物”而已。而今次的对手居然能够一口气塑造出这么多实体怪物,这是何等夸张的灵力容量!
联系到一个多月前归海城遭遇朱雀执行者袭击的情况,今次墨原城该不会也被执行者闯入了吧?
应许在心中十分无奈:司马老弟,你把这烂摊子推给我。这还真是看得起我的能力啊……
“你是什么人呢,竟然有这样强大的实力。突破苍龙阵法,创造出这些异形怪物……你总不会也是执行者吧?”应许调笑着问道。
“……”述莒沉默,他完全没有理会这人的打算。
“喂喂,好歹开口应一声嘛,这位刺客朋友。”应许的态度比起之前在饭局时轻浮了许多。
述莒此刻戴着面具,他暗忖:这家伙该不会把我误认为女子了吧?呃……虽然自己的身子有些纤细,但是……但是还不至于看着身段就会当做是女子吧?
如是想着的述莒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为了避免声音暴露而刻意变了声调。就某种角度来说,刚才述莒的喊声确实像极了女子的娇喝……
话虽如此,应许并没有真的把述莒当做女子,这倒是述莒想太多了。应许之所以如此说话完全是他性格使然。在与人对峙的时候通过言语干扰对方的行动,这也算是应许惯用的把戏了。而述莒第一次面对应许,所以有些不知所措。只不过若是认真想来,述莒本人有时也会使用类似的手段来干扰敌人。
就某种程度上来说,述莒和应许应该算是同道中人吧。
述莒在警惕着应许的同时,也观察着另一边的避难情况如何。
马秀连同几名卫士护送着北荒使者四人已经进入了长廊,这边虽然有异形怪物追赶他们,但是在接近队伍尾端的刹那,剑影一闪,就这样被切割成了碎块。
看着那已臻化境的剑技,述莒不由得嘴角微扬。
看起来一切正如自己当初所预料的那样呢。
一切,正如同自己所布局的那样呢。
而司马筑棋,你呢?你的布局,你的算计到了哪一步呢?这隔离邯郸轩的强袭手段,你应该知道的吧?那北荒使者的避难,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那么……你是否能够算到我并非你的棋子呢?
……
……
墨原城中因为重阳祭典而沉浸在节日欢乐的气氛当中。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举行祭典的赵武大道逛着商铺,赏着满街的芬芳菊花。邯郸轩周围早已因为戒严而无人接近。而且即使没有戒严,那些平民百姓闲来无事也不会放着好好的祭典不去,反而是去邯郸轩附近晃悠。
是故,当司马筑棋和司马祈铸来到邯郸轩所在的街道时,遇见的也只有那些负责警备的兵士而已。
司马祈铸祭起一张隐身符,在司马筑棋身后一步的距离跟随,他并不在乎自己成为司马筑棋的陪衬。而司马筑棋也是刻意放慢了脚步,他知道祈铸的隐身符并不是那么便利的东西,若是移动过快,就会被那些感官敏锐的人觉察到。
远远望去,那邯郸轩已经被巨大的黑幕罩住,在司马筑棋这边看来,只能够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色半圆形弧面。
在外头负责警备的兵士都被惊动,他们有些人拿起兵器攻击那黑幕,只不过根本没有起效。在多次尝试无果之后,他们还是站在原地,似乎是打算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而几名队长级别的兵士则是离开了,似乎是准备去向上级报信。
这样的应对,也不能说不对吧,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而这样一来,就留下了足够的时间。
这段时间,正是司马筑棋所安排的布局生效的时间。
在心中默默倒数,司马筑棋倒是无比悠然。对于即将到来的未来,他并不激动。
因为,那是意料之中的。
因为,那是自己的布局谋求的。
所以,根本不必激动,不是么?因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天下第一杀手……么?如果不是知道那天下第一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他的话,我恐怕也会上当吧?”
如是评说,司马筑棋不由浅笑。
……
……
且说马秀奉命带着北荒使者四人避难,跟着他一起护送北荒使者的还有几名护卫,其中自然包括乔装成护卫的雷天。原本,雷天是不准备暴露自己的,不曾想在众人逃进走廊的时候,一头黑雨凝聚的异形怪物追了上来。
见那头怪物来势汹汹,雷天也不敢轻敌,第一时间释放了自己的妫楹战气,将鬓发化为长剑,一招制敌,将怪物击杀。
雷天解决了怪物,马秀一声大喝将一脸惊愕的众人唤醒:“还不快走!”
众人马不停蹄地穿过了走廊,又经过了一个花园,总算是来到了避难地点的阁楼。
容不得细细观看这阁楼的外貌风格,马秀就领着众人跑了进去。雷天是最后一个进入阁楼的,他后脚刚踏进楼内,马秀就立刻关上了大门。
楼阁内的灯盏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辉,这光亮让一直在昏暗中奔跑的众人稍微安心了一些。
而直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除了他们之外,这里早已经有别人先到了。
楼阁一层并没有太多摆设,仅仅在柱子之间的轴线上分布着一些长桌,桌子上依次陈列着祭祀用的鼎,这些鼎外形各不相同,鼎中似乎也放置着不同的物品。
在南北轴线之上的最北安置着一张雕凤座椅,一名男子站在座椅前,让雷天颇为惊讶的是,那人竟然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秦晋楚!
秦晋楚的两边各站着一名气质冷峻的女侍卫,这二人给人感觉不到丝毫活人的生气,倒像是凛然的兵刃。
“未能出席宴会,请容我表达歉意。”秦晋楚温声说道,“我便是赵武总督——晋楚。”
……
……
晋楚?
和其他人不同,雷天在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秦晋楚的存在。是故,在其他人整理慌乱的思绪的时候,他已经把对方细细打量了好一番。
这家伙自称是赵武总督,可是雷天却隐约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协调。当日在相柳汤的时候,秦晋楚明明是长平会内部的人,而且地位似乎不是很高。
这样的家伙,竟然是赵武总督?难道说秦晋楚只是他掩饰身份的假名,实际上他是司马()晋楚?这么说倒也能够解释为什么雷天让马秀评价赵武总督时,那家伙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感情马秀和这个赵武总督是老熟人?
“见过总督大人。”拓跋婉儿率先欠身行礼。尽管这名老妪在初次见到晋楚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但是她也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拓跋婉儿的带头下,拓跋秋菱他们也纷纷行礼。虽说见面的时间地点有些不对,可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赵武总督。
……
雷天小心地站在护卫们的中间,默默地旁观。就目前来说,拓跋秋菱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眼下他还是继续隐藏身份为好。
他若无其事地凑到马秀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马秀显然是没料到会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他猛地向一旁跳了一步,差点就惊叫出来。当他回过头看清是雷天时,他才勉强松了口气。
“乖乖,嵋荫兄弟,你差点吓死我了。”
明显是你太不经吓了吧,都已经抵达安全的地点了,居然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马秀,你的那位朋友秦晋楚不是长平会的人吗?怎么现在成了赵武总督了?”雷天低声询问道。
马秀无可奈何地望了望天,回答说:“谁让咱这位总督大人向来喜欢乔装呢?那啥,嵋荫兄弟,我可没有说过任何关于总督的坏话,你可不要乱想。”
看马秀一副着急想要把事情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雷天也懒得继续和他说下去,转而关注起秦晋楚那边的情况。
四名北荒之人面对着终于得见的“赵武总督”……在这种情境下,又该是怎样的想法呢?
……
“总督大人,我们代表北荒部族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北荒与苍龙共同的利益考虑,希望总督大人能够与我们签订和平协议。”拓跋婉儿也不顾此刻正在避难,率先开口道。
秦晋楚不禁莞尔,虽说打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但是现实中实际上演起来,他还是觉得趣味十足。
这个老妪……是北荒大巫,她才是这个使团真正有着决定权的人。
“话虽如此,现在似乎并不是商谈这个的时候吧?”秦晋楚说道,“外头有歹人侵扰,虽然这座阁楼有着大灵明术法的护佑,但是并不能确保安全。诸位还是先随我前往地下的避难所吧。”
说罢,秦晋楚走向一旁的立柱,他从腰间取下一枚玉质的雕饰,将其插入立柱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缺口之中。
伴随着隐约的机关齿轮响动,一旁的地砖自动下沉,显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与此同时,一股淡雅的菊香飘散开来,所有人都闻见了这香味。大多数人都有些奇怪,怎么机关开启还会有香味飘散。
本来秦晋楚应该率先走下去才是,他取回玉饰,正准备转身,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向一旁跌去。
秦晋楚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讶异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总督大人!?”原本站在一边的护卫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他们想要立刻上前,然而也仅仅是迈出了一步,就落得了同样下场,纷纷无力地瘫倒在地。
大家都中毒了!?
雷天心中也是万分惊讶,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种毒!就在郢都城,施毒者正是他过去的好友——唐曌!
那家伙难道也来墨原城了!?
这淡淡的花香是藏兰墨菊的香味,只有配上一种毒草才会变成剥夺人行动能力的毒气。但是……这应该是慢性毒素才对,现在才发作,也就意味着早在外面进行晚宴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吸入了毒草的气息……其中的毒素已经被身体吸收很久,所以在闻到藏兰墨菊的香味之后,毒才会立刻生效。
雷天努力回忆着,晚宴上可能被用作下毒途径的就只有……餐桌上装饰用插花了。
因为自己有苍龙祝福保护,雷天仍然能够行动,但是他想要引出施毒之人,所以也佯装浑身乏力,整个人瘫倒在地。
马秀也倒在雷天的身边,颇为搞笑的是,这货倒下的同时,居然还一手抓着另外一名站在他身边的高大男子。那名男子看起来是内力深厚之人,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勉强站住身体。不过他现在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快用内力将毒素逼出来,在一段时间里恐怕是动弹不得了。
……
菊香飘散之时,所有人都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只有内力稍微深厚的人才能够勉强站稳,但是也不能自由行动。
现在尚能站立的人当中只有秦晋楚的两名护卫,马秀身边的男子,以及拓跋磊而已。
拓跋秋菱蹲着身子,她努力想要站起来,可是身子说什么也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拓跋磊走到她身边,看他走路动作无比顺畅的样子,竟是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磊!?你没事吗?”拓跋秋菱颇为佩服地盯着拓跋磊,她以为对方是内力深厚所以才不受影响。
拓跋磊并不回应,而是不由分说地扛起了拓跋秋菱,将她扛在肩上。
“哇!?磊!你要做什么啊!放我下来!”拓跋秋菱哪里料到会是这般发展,她拼命拍打拓跋磊的后背,只可惜没了力气的她的拳头连给人挠痒都算不上。
拓跋磊走到靠近角落的柱子边,将拓跋秋菱小心地放下,让她靠在柱子的背侧。
这个位置,是看不见那边的情况的。
他并没有打算对拓跋秋菱做什么,他只是想让秋菱离远一点,离那个可能即将被鲜血溅洒的地方远一点。
“磊!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注意到拓跋磊眼里的决绝,拓跋秋菱质问道,只是她的话语已经传达不到拓跋磊的心中。
发展到这一步,早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
拓跋磊走回大厅中央,接着,从腰间的兽皮包囊中掏出了一柄骨制的短刀。
他的视线锁定的,是秦晋楚,那个“赵武总督”。
“这可真是……令人无语的展开啊……呵……你成为刺客,是为了什么呢?”秦晋楚吃力地抬起头,在这种时候,他选择以这种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
“并不是刺客。”拓跋磊厉声反驳,“我是……英雄!”
他的声音,响彻在这大厅之中,话语之中的愤怒毫不掩饰,而且,因为过分紧张而产生的颤抖,也无比清晰。
他并不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他仅仅是……
“为了我们的部族,你就去死吧!”这样呐喊着,拓跋磊幻想着这样就能够消除自己的紧张。不同于平日里猎杀猎物的那份娴熟,现在挥刀的他完全就像是一个三岁儿童在耍弄自己根本拿不起来的兵器。
但是,即使是这样,对付一个全身瘫软的人,也足够了。
拓跋磊出刀,目标是秦晋楚的脖子。
只要这一刀落实了,那么,秦晋楚必然会身首异处。
杀死赵武总督,便能够成为英雄……
杀死赵武总督,便能够成为英雄!
心中不断地重复那日司马筑棋在他耳边低吟的话语,拓跋磊迈出了最后一步。
“鬓颜!”
千钧一发之际,雷天唤出鬓颜剑,只见白光一闪,拓跋磊手中的骨制短刀被轻易斩断,当他奋力挥动手臂的时候,手中已经是没了刀身的刀柄。
这一挥,并没有见血,拓跋磊不禁呆住了。他压根就没能意识到雷天在刚才出手阻止了他。精神高度紧张的他只能够看清眼前的秦晋楚,其他的事物,他已经再也无法留意。
既然已经出了手,雷天也不打算继续隐藏自己,他立刻起身,冲刺到拓跋磊面前,对准他的小腹就是一记震掌。虽然没有内力加持,但是光凭这一身的冲势也足以伤到一般人的内脏。拓跋磊毕竟也是武人,虽然被雷天一掌打飞出去,但是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反倒是雷天,因为被对方的护体内力反震,右手一阵麻木。
虽说对方是打算行刺赵武总督的刺客,但是雷天对他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敌意。所以,能够逼退他就好,最好能够留着他的性命,从他口中问出这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应该……是唐曌吧?那小子应该没事吧?郢都城之后,他又去了哪里……
“你……”拓跋磊看向雷天,他的眼神早已经不复先前的清明,完全不像是一个意识清醒的人。
“嵋荫兄弟!你还能动?那还不制裁那小子啊!”马秀在一旁喊道,他心中也是十分焦急,自己身边的男子虽然能用内力抵御毒素,可是要想能够动弹还得一段时间。刚才要不是雷天出手,那秦晋楚可就危险了……现在,也只有指望雷天了。
“你说得轻巧……”雷天正准备跟马秀回嘴,结果拓跋磊这个时候向他扑了过来,那气势和刚才截然不同,拳掌交错间,隐隐有风雷涌动。
雷天不敢大意,立刻唤回鬓颜剑招架,没有想到拓跋磊竟然赤手空拳就和鬓颜剑硬抗。那指爪与剑身相撞时发出的声音竟然好似金铁交加,雷天不由得惊叹,这货难不成是练铁砂掌的?
拓跋磊街近雷天之后就是一番疯狂乱抓,招式凶猛却丝毫不像是人类。而且他的动作也无比迅捷。若不是雷天有鬓颜剑护身,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抓伤。一番进攻未果,拓跋磊猛地一跃又拉开了距离。他低伏身子,两眼只注视着雷天,随时准备第二次突袭。
“那是北荒的降灵术,让动物之灵依附在身上的骨制品当中,换来比生前野兽更为凶猛的力量!”马秀毕竟对北荒非常了解,第一时间看出了拓跋磊的变化,他连忙提醒雷天。
听了马秀的解释,雷天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感情……这家伙和玄武部落的人类似,竟然也能借用大自然的力量?
既然这股力量是降灵异术所带来的,那么雷天自然也有对付这股力量的方法。
第二次交手,拓跋磊猛扑而来的瞬间,雷天立刻全力释放妫楹战气。这妫楹战气是融合了妫楹力量的苍龙祝福,哪怕是朱雀执行者的魔法,在这股力量面前都会被压制。这降灵术虽然玄妙,却不是那些高深的术法,在妫楹战气的笼罩之下,那动物之灵立时烟消云散。拓跋磊当即又变回了平凡的样子。
因为突然失去了动物之灵的凭依,拓跋磊一时间没能理清楚状况,而雷天可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当即出手,剑影一闪。一瞬三剑,分别刺中了拓跋磊的左手,右手,左脚,废了他的手脚筋脉。这一下子,哪怕他再怎么降灵,也不可能对雷天造成威胁了。
“哇啊!?”被雷天废了手脚,拓跋磊发出一声惨叫,雷天打算着对这家伙的审问留待之后,所以立刻又补上一指,全力戳中他的穴道。纵然没有内力加持,在这全力一击下还是能够封住他的穴道一段时间的。
被点中穴道的拓跋磊立时昏厥了过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
“哇塞!?嵋荫兄弟,你居然这么厉害?不愧是那啥啊……”马秀忍不住惊叹道,虽说不能起身,但是在一旁发发感慨还是可以的。
其他的护卫也是一脸佩服地望着雷天。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因为雷天的活跃而化解了,接下来应该就安全了——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内心欢喜。
“磊!?磊!?你怎么了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答我啊!”
在柱子背侧的拓跋秋菱看不清这里的情况,但是她听见了拓跋磊的惨叫,这让她的心悬了起来。
“磊!你没事吧!说声话啊!”
雷天知道拓跋秋菱就在那儿,而这里的状况……
她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呢。
雷天并不打算回答,也不希望其他人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
所以,雷天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的护卫在见识到雷天的身手之后,对他无比崇敬,自然是照做了。
现在,刺客已经被制伏。那家伙应该就是述莒当时所说的,司马筑棋所埋下的棋子了吧。
这样一来,述莒的布局算是成功了么?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联系述莒,让他不要再发动进攻了呢?
雷天正犹豫着接下来该做什么,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向自己袭来,他当即仗剑回身,堪堪挡住了对方的全力劈砍。
出乎雷天的意料,偷袭自己的人居然是北荒使者的另外一人——拓跋朗!
这家伙也是刺客!?可是为什么现在才出手!?
雷天心中不解,不过用鬓颜剑招架对方的骨刀攻势的同时,他已经向藏在自己衣服内侧的灵符灌注了灵力。
——“风刃。”——
然而,预想之中的灵符术并没有发动,在这处空间,苍龙玄术居然遭到了抑制,这是雷天始料未及的。
他只好继续用鬓颜剑招架。可是没有内力加持的他,对上拥有内力加持的拓跋朗,竟然占不到半点上风。
过去,雷天所担心的情况终于在现实中上演——在没有灵符术辅助的情况下,他战胜不了武英级的对手!
这拓跋朗即使没有施展降灵术,也拥有堪比施展降灵的拓跋磊的极强战力。这倒不是拓跋磊本身实力不行,仅仅是因为拓跋磊的心性不够沉稳,无法发挥出他原本的实力。
可拓跋朗不同,这家伙心志坚定,他的出手毫无犹豫,招招都是为了将雷天格杀当场。
这样的对手,很可怕!
雷天想要拉开距离,然而当雷天后撤之后,拓跋朗完全没有追赶的意思,而是转而冲向秦晋楚。
糟糕……差点忘记了这家伙的本来目的是暗杀赵武总督!
雷天这一退反而留出了间隙,让拓跋朗能够接近秦晋楚……
这个距离,雷天再想追赶已是来不及,他只能够用妫楹战气御使鬓颜剑飞向拓跋朗,试图逼退他。
拓跋朗早有预料,毕竟刚才雷天以飞剑斩断拓跋磊的骨刀的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本来奔向秦晋楚的拓跋朗返身一刀,将鬓颜剑击飞。
雷天立刻趁此机会追上拓跋朗,鬓颜剑在空中回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他的手中,接着出剑。
一闪而过的三道剑影这一次没能突破拓跋朗的防守,对方用骨刀巧妙挡开了雷天的每一剑。
这家伙……很强!
雷天意识到这次的对手,他若是不使用灵符术是无法抗衡的。但是在这间阁楼内,苍龙灵符术居然无法施展开来,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分心了呢。”拓跋朗一个箭步突来,他的动作远比雷天要来得迅捷,几乎是在雷天反应过来之前,拓跋朗的拳头已经打到了他的面前。雷天勉强别过头,躲过了这突袭一拳,可是下一瞬,拓跋朗左手收拳,右手的骨刀已经横向斩来。
这一瞬,雷天所想到的并非用剑招架,而是用剑逼迫对手变招。毕竟雷天惯使轻灵的剑招,尽管手持神剑,但是他的应敌习惯仍然没有多大的改变。在雷天看来,与使刀者硬拼力量并不是明智的举动。是故雷天侧过剑身,准备以剑锋逼迫拓跋朗收刀回护,然而他的出剑速度却是慢了一丝,拓跋朗的速度更快,那骨刀结结实实地打中雷天的胸膛,将他整个人轰飞出去。这骨刀并没有锋刃,但是以如此的巨力打在身上,饶是雷天年轻时锻炼过筋骨,这一刀下来,还是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发出了崩裂的脆响。
这家伙的速度突然变快了!?
雷天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这一幕,让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因为雷天是在场唯一能够动弹的护卫,若是雷天也被刺客击败了,那么总督大人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
……
宴会会场,此地已经没有其他人,只剩下述莒与应许对峙着,其余的护卫被奈落制造出来的异形怪物拖延,压根无法插手这边的战斗。两人的攻防对招早已经超过百招。述莒仗着持有魔法兵器碎火剑,硬是与军国级阴阳术者的应许战得难分难解。
会场的桌椅早已经因为卷入战斗而破烂不堪,一片狼藉的广场上时不时地掠过赤色的剑气以及声声如雷的拳风掌风。
一番交手,述莒先行后退拉开了距离,他挽了个剑花,将碎火剑收回鞘中。
“阴阳术者都是这么恐怖的角色么?不管我怎么尝试都找不出突破口呢。”述莒开口道,他刻意改变声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趋于中性。
“呵……你不也是么?你应该只是武英级吧?却凭借一柄短剑与我这个军国级战平……我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叫人帮忙搜罗一把魔法兵器了。”应许没有放松,他依旧保持着随时能够施展阴阳术的状态,让灵力充盈环绕周身。
“但是,你一个人的强大是无法弥补其他人的战力弱小的。你觉得凭借那些护卫的本领能够抵挡‘幽影’多久?”
“幽影?哦,你是说那些怪物啊。他们确实不是这些怪物的对手呢。不过只要能够确保宾客无恙,那即是我的胜利。”应许没有功夫注意远处的战斗情况,只是从他的经验判断,只怕那些护卫已经被怪物压制住了吧。纵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战局已经逐渐不利起来。
“是么?你觉得让那些人去避难以后就能够确保安全了吗?那可不一定啊。”
“你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来就是……拖延时间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就请你稍微睡一会儿吧。”
说完,述莒不再看向应许,而是转过身去。应许不解,他见述莒没有丝毫防备之意,便准备试探性地出手攻击,然而,就在他出手之前,忽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呐,能请你稍微安静一会儿么?”
应许一惊,在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名身上只缠着红色缎带的小女孩居然接近了他。不给他逃开的机会,从小女孩身下的影子中瞬间伸出无数触手,将他完全包裹住。
将应许“打包”完毕,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赶到述莒身边,颇为自得地说道:“小述莒,奈落果然很厉害吧?”
述莒不禁莞尔,他当然知道对方这么说的用意就是希望他能够表扬她。
“是是是,奈落很厉害。”
得到了述莒的夸赞,奈落很是开心,她漂浮到半空中,好让自己和述莒是一样的高度:“呐,小述莒,接下来怎么办啊?”
“把‘暗界’解除了吧,也是时候让外面的那家伙进来了。”
述莒话音刚落,远处的入口处便传来了司马筑棋的声音。
“不必,我已经到了。”
司马筑棋悠然地走来,戴着青木面具的司马祈铸跟在他身后。
述莒撇了撇嘴:“果然不是我的错觉,你的‘暗界’只能阻止人从内部逃出去,却不能阻止别人从外部进来。”
“胡说!奈落才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呢!”奈落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的能力辩驳。
“呵呵……你这可是说错了。若不是有一位军国级灵符术者陪同,我也不可能突破你设下的屏障。”司马筑棋姑且是为奈落说明情况。
“司马筑棋,你来到这里是打算收拾因为赵武总督身死而变得一团乱的残局么?”
“哦?”司马筑棋轻蔑地笑着,“述莒,你还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是打算趁机抓住我,逼问出嵋荫的下落么?”
述莒一愣,顶着天下第一杀手的伪装竟然并没有骗到司马筑棋。
面具之下的身份,竟然早已被知晓?
述莒取下面具,他的表情略带自嘲。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不愧是司马家族的精英么……我是怎么暴露的?”
“暴露?所谓的‘暴露’,前提是在最初成功地瞒骗过了我。可事实上,在你初次联络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杀手。”司马筑棋眼里满是对述莒的鄙夷。
凡人,愚者,而且还仅仅是羽林军的孤儿。这样渺小的底层人物究竟有什么资格幻想着能够算计到我——司马筑棋呢?
述莒并不因为对方的鄙夷而气恼,他只是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是顺着我的意思行动。也即是说……你猜到了我的布局算计咯?”
“呵……你以为呢?”司马筑棋嗤笑一声,冷眼看着述莒,“愚民,仅仅是得到了鬼域之主的力量,你就以为自己能够摆脱我的掌控?”
这一刻,司马筑棋是无比淡然地,以凛然超脱的掌棋者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哼……”述莒也笑了,因为对手的自大而笑,因为对手的无知而笑,更是为了……这一切正如布局的那样而笑。
等着吧,当那遮盖着最后结局的幕布掀开的时候,便会明白,这一局究竟谁胜谁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