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机会敲打手下是他的惯性。他这一套,无非想让手下时刻记住,只要你还在这个院子里混,就要知道他的存在。不要以为直接到老板手下做事就可以忘乎所以,就不把他放眼里。
在治人上,别看他弄来弄去就那么几个简单招式,却很具杀伤力,在这个院子里,中层以上的(大陆人)(香港人他管不到)见了他差不多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当然也包括我)。
他拿捏人手腕娴熟,当把对手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能像舞台上表演变脸的,瞬间将冷脸换成笑脸。这是他的老把戏,打一把摸一把。这不,才一会工夫,他已经换上笑脸了。我没有他那变脸的本事,心里也正别扭,就算此刻他脸上笑出花来,也无法让我从被他整治的极度难堪中脱离出来。好啦,不多说这些不愉快的了。
天还没黑的时候,车子开到了惠城南一个工业区一家公司大门口,从洋气的大门造型和向两边远远延伸而去的带有艺术型格的围墙,就能知道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
见有车来,边上的门卫室里出来一个穿制服的保安员,他们走到车前,低头用白话问伟叔找谁,伟叔也用白话回答了他。那保安从腰上取下对讲机,退后几步,小声对着说了几句,随即大门的电闸门自动打开,原来门卫室里另有人在遥控。那保安又走近来问伟叔是不是第一次来要不要带路,伟叔摇摇头意思他会走用不着带路,保安没再多说,还是抬手指了指左边,让车朝那里开。顺着保安指的方向开去,转过一栋楼,伟叔就不知往那里走了,他把车停靠边上,掏出手机来给打电话,问三老板现在哪里。
一进大门就能让人感到这里面很大,不知这家公司是做什么买卖的,能占这么大的地盘。电话那头叫车停在原地不动,马上会有人过来带路。“搞糊涂了,上次跟三荣来好像不是走的这个门。”他嘀咕。“这么大地盘,这公司是做什么的?”我问。“你不知道‘金美丝’?”他有点意外。别说,我还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什么丝。为避免再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我没敢再问。
这时一辆摩托到了车跟前,从后座下来一人,是派来带路的。他上了车,坐在驾驶位后面,帮伟叔指路。这人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穿的极其普通显不出任何特点。给我第一印象是他的白话口音让我不难听懂。他一边指路一边介绍经过的地方,这是营销中心、这是研发中心、这是店长培训中心,噢,那边是高管公寓,紧挨着的中层公寓,中间部分是员工娱乐中心,那边是体育场,等等。
“店长培训中心,是...?”“噢,我们在全国已经有一千几百家店,店长都是从这儿培训出去的。”“一千几百家店,这可不少啊!”“不多。我们计划开到三千家,这才不到一半呢。”他语气平和地说。
三千家店,我做梦都不会想到的规模。这时我已经完全明白三老板叫我们来的用意。他要我们见识一下人家的气魄,借人家的胆气来开展下一步工作。
汽车拐进一个小院,在一栋外表不显华丽的三层建筑跟前停下,“这是公司内部宾馆。”给我们带路的那人介绍说。这时三老板和另两个人已等在门厅的台阶上。我们从车里出来,三老板立即迎上前对带路的那人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怎么好叫您这个老板亲自去带路呢。”万万想不到,这个不起眼地人竟是这里的老板,这在小说里才有的事,在这儿还真碰上了。
“介绍一下,这是洪先生、这是杨先生、这是顾先生,他们都是金美丝的大老板。我叫你们两个过来就是向他们拜师取经的。”三老板朝伟叔和我说。我赶紧跟着哈腰点头表示恭敬。“不要客气,不要客气,我们和你们老板都是兄弟。”那几位老板异口同声,态度甚是礼貌。
说到形象,我们的三老板那可是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一眼看去就是干大事者。相形之下,眼前金美丝这几位老板倒是貌不惊人,既没有亮眼的身材,衣着打扮也不甚讲究,不单不像老板,甚至不及打工仔有形,如果不是在这儿知道他们都是掌管这个大型企业的老板,在别处,谁会相信他们个个是数十亿身价呢。
寒暄过后,给我们带路的那位杨老板说他不能陪我们,仓库那边物流发货的事还要他过去安排,然后就离开了。洪老板顾老板左右陪着三老板进入楼内,伟叔后面跟着,我跟在他后面。
入内第一眼,就看见四周橱窗里陈列着服装样品,原来这家公司在全国开上千家门店是专卖服装的。是自己孤陋寡闻啊,能开一千几百家专卖店的,那一定在我身边就有这些专卖店,自己对其却毫无印象,说明自己对商品市场太缺乏敏感度,这可是连锁销售管理者的大忌。如果三老板知道我连金美丝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他还会再用我为他掌管连锁销售业务吗。想到此,我打了个激灵。三老板眼尖,“你冷吗?”“不…不冷…”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三老板没再追问。
上楼。这时外面已经天黑下来了。经过一间灯光亮着的样品室时,三老板说想进去看看,洪老板顾老板立即同意了。进了样品室,他很快翻了翻挂在那里的几件T恤衫样品,对洪老板顾老板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顾老板就先离开了。
洪老板要开客房让我们几人住下来,也好在房间说话。三老板谢绝了,说到会客室坐下聊聊就回去。这样,就干脆去了不知是他们哪一个老板的房间(卧室兼办公室)。这是一个套间,外面大间布置不太像办公室,倒像中介买卖房产的洽谈室,几张小玻璃台分布在房间里,而且都配有几把精巧的椅子,很适合几个人围着说话。
三老板和洪先生先在一张台坐下,伟叔在相邻的一张坐下,我也就跟着他坐下了。到伟叔手下打工几年了,我还没有与三老板直接打过交道,因此,在三老板跟前,我有些拘谨。三老板也许感觉到我紧张,他始终面带微笑看我。“伟叔,你们坐过来不是更好说话吗。”三老板招呼伟叔坐过去。伟叔没动。我不等三老板再点名叫我,就主动坐到了他边上那张椅子。“对吗,这样好说话吗。”他很高兴。
顾老板这时也进来了,他手上托着几件折叠整齐的T恤衫,三老板从顾老板手上接过来,抖开一件看了看,就全放在我面前,“看你冷,加在里面吧。”因之前没有与他讲过话,此时我竟不知所措,不说推辞,也不说谢字。“加进去吧。”他又重复道。我这才说了个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