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板的这个同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真像伟叔说得那样别扭?这些本来都与我不相干,可这人要来一起做事了,还差点同住一室,我就不能不琢磨了。特别是,他人还没来,伟叔就在打主意要把他撵走,这更加促使我对这件事的好奇,巴不能他能立即出现。可是,一连两天过了,三老板那个同学还是没来。
无奈,你急他不急。我只得重新静下心来做事。就在伟叔找我说这事后的第三天下午三四点钟吧,我正在板房核对领料单据,一文员跑上来,说伟叔要我马上下去,我以为是三老板的那个同学到了,立即跑下楼。却见伟叔的汽车就在楼梯口外停着,他坐在里面,手搭着方向盘,好像是要去哪里。
“老板的同学来啦?”我急切地问。“我还要问你呢。”他没好声的呛道。“问我?”我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事情都交待给你了,你还不盯着他?”他这话更让我摸不到头脑了。“我催,他的电话什么的我都没有啊?”“你就不能找月小姐问?”“噢噢…嗯…”我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我只得再问,“哪…您叫我……?”“不是我叫你,是三老板叫你。”他说半句留半句,明显是有意找我难堪。这几年对他随时变脸的性情早领教够了。今天不知又是谁惹了他哪根神经,找到我头上发威来了。“三老板来工厂啦?”我小心地问他,我的眼睛朝一楼玻璃门那里望去,好像那儿能看到三老板似的。“别望了,他没来!”“哪…我…?”他阴阳怪气的摆弄的我真不是滋味,又不敢冲撞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从香港直接到了惠城那边,要我开车送你过去。”也许是他觉得顺气一些了,这才像样的说了句明白话。
“让您送我?”我真要受宠若惊了。在工厂这个院子里他是土皇帝,别人都得围着他转。现在却要他这个土皇帝为我当一回司机,你说这气他能顺得了吗。前面还在揣摩是别人谁惹了他,现在看来就是在这儿惹着他了。三老板叫他开车送我,他极不情愿又不敢违拗老板的吩咐,当然就要把他那不顺的气撒在我身上。怪不得要在这儿给我来一通呢。
“您这么忙,还是我自己到前面路口拦车吧。”我真难以承受让他送我,路上还能有我好果子吃,还不知他要怎样恶心我呢。真不如到工厂前面路口拦车走的自在。
“拦什么车,老板等得了吗?”他不耐烦了。说拦车走在我是可以的,在他却是不可能的,他敢让我去拦车吗,三老板那头他交待了吗。我只得放弃自己的想法,去拉后排座车门。照内地规矩,前面的位子是领导或是别的头面人物坐的,他伟叔在前面开车,我这个老打工仔哪敢也坐在前面与他比肩呢。这几年我也实在怕了他,尽量离他远点,以免自取其辱,还是躲到后排好。
“哎,哎,怎么,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伸出半个头,眼睛瞪着命令我,“坐前面!”即刻,我的手像被电打了似的抽回来。
我刚进副驾驶位,他的眼神就乜斜过来,“你揣着明白装糊涂。”顿时,我的脸滚烫,脑袋嗡嗡响,难堪至极。
他说的没错,刚从内地过来时,儿子就曾提醒过我,这边坐车位子的规矩和内地相反,前面是司机和保镖或者秘书坐的,老板或身份高的都坐后面。如果坐反了,就是把自己当老板,把老板当司机了。所以伟叔才来了一句“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倒并不是忘了儿子给我的提醒,来这边的几年了,我这个普通的打工仔也不可能有机会坐老板们的车,今天算是头一次,自然就照着脑子里留下的内地规矩,本来是讨好的意思,不料弄反了,倒给人家抽了个大嘴巴子,你说该死不该死。
还是到惠城有上百公里,那时还没有高速,国道是水泥路,但因车流量大,路面也变得坑坑洼洼,伟叔心疼自己的车,舍不得开快。这是他才买的新车,日本原装进口凯美瑞豪华版,听说上了四十万。那时(零二年)像他这样也是给老板打工的,能买起这样豪车的还不多。
我进这家工厂(九九年下半年)时,他还没有自己的车,进出都坐的是工厂的货车。零零年,老板花几万元从香港那边给他弄过来一台那边已到年限的老式宝马,开始他很喜欢。毕竟有了自己的车了。当开起来才发现,这台有气无力的老车烧油竟然像喝水那样厉害。他又不高兴了,毕竟烧的是他自己的钱。之后那台老爷车又不知倒腾给谁去了。没了老爷车,进出工厂他又是货车了。
“这可是新车噢,我自己都舍不得用,今天却送你跑这样的烂路。”嘴上有一阵子没鼓捣我的他又开始了。这话倒是能让人理解,四十万买台车,搁他也是割肉了,能不疼。
“还没开始,就叫我送你,往后那我不要成了你的司机?”他从老板叫他送我这一次,联想到后面。停了一会,他又开口,“我刚来时,哪个老板给我安排过车,都不是一辆自行车加两条腿做事。现在你倒好了,一个电话就叫我开车送你,也不问我有没有空,我那一摊子事谁做。”听得出来,他心理对我已经不平衡。在这种时候,我根本没有话说。我既不能阻止老板叫他做什么,也不能说自己不会叫他做什么。因为我跟他跟老板根本不在一个圈子里,老板是老板,他伟叔也把自己摆的像老板,而我只是一个混碗饭吃的老打工仔,完全不在一个平台上。就算马上要我当连锁店总经理了,也不可能改变我就是个老打工仔的身份。先天我爹娘就没有给我能把自己打工仔身份说成是老板的魄力。所以,他说给我听的,其实也只是他自己念念经罢了。
当然,我嘴上不回他,心里也是不停活动的。起码,他提醒了我,就算老板给了我什么职务,也一定要保持原来的自知之明,自己就是个基层打工仔,办事该走路的走路,该搭公交的搭公交,不要指望谁给派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