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白落欲言又止,终归没有问出。
“那是他的道,与众生不同,与你我不同……”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李谪若有所思,发出一声叹息,也许在众人都看不真切贾言,而李谪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丝影子。
“云弟,我父亲呢?”
众人都沉寂在太虚幻境消失的奇异中,汤媛却并不关心此事,她所念所想仅有一人,她的父亲。
一出幻境,她已环顾多遍,却未曾见那严肃的容颜再现,她的心不由咯噔一下,再联想之前太虚幻境内诸般事,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滋芽,可她仍旧不信。
“这……唉”
白云清面露难色,不知从何出口,想直截了当又恐伤了她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得将一切言语化为一声叹息。
汤媛睁大眼,用手捂住自己的张开的嘴,她眼中有怀疑,有明了,有恐惧,带泪的眼角微微闪烁,她难以置信地抓住白云清双肩摇晃,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呜呜……”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又能怎么呢?
望着伤心悲痛地汤媛,白云清心中责问自己无用,他捏紧怀中的冥灵珠,攢紧片刻,又将它松开,勉强挤出笑容,安慰道“媛姐,别多想,汤叔说不定已经到家了……”
“是啊,汤小姐,你父亲可能已经回去了”
众人已会意白云清挤眉弄色之意,心知汤棘恐已凶多吉少,遂和意相互隐瞒,让汤媛感到宽心。
“各位道长不用多说,我自知父亲已凶多吉少,望诸位去城主府歇息几日,若是等不到父亲,我便料理后事……”
汤媛泪眼婆娑,抱拳行礼,对众人发出一抹勉强的笑,便垂头侧身,失神离开。
白云清突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似刀搅,似剑割,尤其是那黯然失色的双目,让他心间微颤,竟有些痛彻心扉。
他伸手欲呼,只是嘴角轻轻呢喃一语,喉咙仿佛堵塞,仅艰难从唇间磨出二字。
“媛姐……”
“小师弟,你怎么了?”悟望带着关切,担忧地问道。他眼虽无用,心却敏于常人,此时白云清一举一动神采全无,他已感觉异常,不免有些担心。
白云清挤出笑颜,摇头不语,只盯着汤媛离开的方向,又摸了摸怀中珠子。
“汤城主?莫非……”
白落心思缜密,即使他不曾提出一言相关,但白云清历练太少,不懂隐藏事情,他得言行举止早已让众人明白。
白云清招呼众人跟上汤媛,将南山诸事一一陈述,未有一丝隐瞒,他相信自己师兄们,也相信三剑仙。
“如此说来,汤城主倒也情非得已,对错两分,爱女之情是为父之道,伤人性命却又妄为城主……”
李谪听罢,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略发感慨一番。
悟凡嗤鼻一笑,摇头否定,他想法与李谪不同,当下义正言辞道“情理之中,却也自作自受!”
悟望哀叹一声,亦如李谪般悲悯怜人,他心知每个人心中自有一杆秤来评价,二人所言都有道理,自己也不否定谁,只道“两位各有对错,我有拙见,不知诸位可评两分?”
众人好奇不已,他们虽也有些赞同汤棘无可奈何之举,却也明白伤天害理为天地不容。
只是白云清却并未参与众人评判,此刻他脑海里仅有一个身影,是那女子落泪心碎的痛惜。他凝神静气,将心中所想抛出,加快步子,不多时已将众人甩在身后。
悟望等人虽见他赶路急切,也由他,并无过多疑惑。
只听悟望思索片刻,面色严肃认真地道“诸位你们这样看如何?为女,是为父之道,害民,是为生之道,亦为恶之道,锁冥灵于南山,是为众生之道,是大义,功七过三,此判如何?”
众人不答,沉吟不语,暗自思付,之后又同露笑容,齐声道“甚妙!甚妙!”
“唉,只是汤小姐……”
悟望叹息摇头,不在过多言语。
众人也深知其苦痛,自不好在背后论人是非长短,相继沉默,一行人怀揣凝重之思,到达城主府。
城主府内后堂。
汤媛前脚进屋,白云清后脚跟进。一进屋内,汤媛在止不住泪水,满腔悲痛如泉奔涌而来,低声啜泣。
白云清看在眼里,一时却傻楞在那儿,也不知如何安慰,忽想到自己从前在道清观内因为练功磕磕绊绊受伤痛苦,师父给自己讲的故事,嘴角一扬,走近汤媛身侧,出声安慰。
“媛姐,别伤心了,汤叔没事的……”
汤媛闻言抬头,先前只顾思考,也未曾注意身后有无人影,此刻白云清近身安慰,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哭声竟停了半分。
“父亲,他真的没事吗?”
汤媛虽有不信,却仍想欺骗自己,她在心里偷偷告诉自己,父亲还活着,哪怕这是自欺欺人,她也愿意哄骗自己。
“当然,那日我入太虚幻境…………后来幸亏遇到汤叔,你们家族有彭祖血脉,才得以将冥灵封印在南山,否则冥灵一出,天下恐生灵涂炭!”
白云清滔滔不绝说着,想着自己曾经被师父骗过的事情,将自己在太虚幻境内与汤棘相遇的事尽数托出,只不过其中缘故早已更改,将生不如死的彭祖血脉改成了另一番功效。
“真的吗?父亲还在?”
一听父亲仍存于世,汤媛在抑制不住心中喜悦,激动地蹿起身,抓住白云清牢牢不放。
白云清心知肚明,讪笑地将怀中冥灵珠拿出,递给汤媛,还装作汤棘说话的样子,颇有语重心长意味地道“白子侄啊,这珠子可是我一脉相承之宝,还请你将他带给媛儿,往后冥灵祸乱,我彭祖一脉就靠她了”
汤媛欣喜接过,那珠子在她入手的瞬间,竟如雪遇火、水遇土一般,只在顷刻间便化为一方动水,又忽地沉浸入汤媛手中消失不见。
白云清疑惑不解,眉头紧皱,面色凝重,仔细回想汤棘的话,一时间也不知怎么解释冥灵珠在汤媛手中的变化。
思付不清,又恐汤媛生疑,随即笑道“看,怎样,那珠子是你家的没错吧,不然怎么在我手里不曾有如此神奇变化!”
汤媛不疑有他,白云清所言已信十之八九,回神过来,忽地惊乍大叫,忙甩开白云清的双手,神色娇羞,面红不已。
白云清顿觉尴尬,低首时挠头不语,双颊一时比汤媛红得更甚。
“我……”
“你……”
二人抬头对望,同时发声,大眼瞪小眼,张口欲言,一时又哑然失笑,再次沉默。
“你……”
“我……”
沉默片刻,汤媛偷瞧一眼,刚想说话,又被白云清出语阻断。
“我先走了!你师兄他们也该到了!”
汤媛慌忙说了一声,抓起衣角,逃似的飞出屋门。
白云清刚回神轻笑,又见她扶在门口,眼角仍旧挂着泪水,却是嫣然一笑,道“谢谢!”说完,已不见了踪影。
白云清暗自松气,走出门外,在城主府四处张望打量,寻找汤棘所说地下密室。
找寻多时,已将所有屋子一一找遍,连密室的影子也不见一丝一毫,不免有些气馁。
忽地,兜兜转转间,不经意来到上次议会的大堂,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汤棘位置的身后有一屏风,屏风靠墙,画质奇异,竟让人以为这就是面墙,如不细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异样。
白云清摸索半天,才发现案桌下竟有一个开关,扭转它,那屏风竟未发出一声震动巨响,悄悄移动开,屏风后一条漆黑的,直通地底的石梯展现在他眼前。
顺着石梯而下,刚迈出两步,身后的屏风自然收拢,漆黑的石梯两旁的岩壁上烛火点燃,将石梯延伸照亮。
借着闪烁的烛火,白云清行走数刻,入底宽广,是一件阴森的牢房石室,石室岩壁周围,铁链横挂,刑具多样。
“这应该不是密室,是一间审讯的地牢!”白云清打量片刻,心中已认定此处是何地方。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常,也不曾见过一个汤棘口中被囚禁的百姓,白云清再次发现,原来石室后还有通道。
借着烛火,再次走进里面的通道,这一次,白云清知道,恐怕自己已到了汤棘所说的地方。
只是原本被汤棘囚禁的三个百姓,早已骨瘦如柴,身体干瘪,白云清倾身试探鼻息,没有丝毫呼吸。
他悲伤叹气,自知无力回天,顺着通道继续向前,其中又有许多牢房,木石相造,在走几时,已是另一处向上的石梯。
从这处石梯走出,在细细一看,周围仍旧是如牢房一般构造,每间牢房里还关押着一两个穷凶极恶之人,穿着与密室内死亡的三人如出一辙。
“在他眼中,这样的犯人也算是他得百姓吗?”
不在意周围的呼喊与惊讶,白云清化若流星,留下白衣残影。
阳光初透,人已在城主府军营旁一处偏僻构造处,看着另一边的城主内府,白云清不禁感叹汤棘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
几日后,正当白云清一行人在校场切磋时,空中忽然飞来几声鹤鸣,响彻云霄,清脆入耳。
众人不禁疑惑,灵鹤竟是望仙山与道清观同时送来!
“望道友?”
“白道友?”
悟望与白落取下灵鹤所带信件,二人互相问道。
“别卖关子了,师兄,是师父传话吗?”
白云清欣喜万分,太久没有师父的消息,自己也有些怀念丹青山了。
“你还好意思说,明月师弟又来信了,你出来这么久,不曾告诉过师父一句,讨打!”
悟望笑骂道,伸手弯曲,一记花生扣锤在白云清脑袋上。
白云清不好意思地挠头,忽地说道“是明月师兄?”
“正是,只不过……”
悟望面色有些凝重,将信递给众人,众人一看,不惊哑然。
“望道友竟与我六弟所说一模一样!看来西极雪山已然大乱,天下各方势力齐聚一堂,我兄弟三人先走了,与我六弟汇合!”
“替我等向汤小姐告辞!”
白落抱拳告辞,三人祭出飞剑,如蜻蜓点水,一跃而上,剑鸣一晃而过,天边划过三道人影。
“小师弟,明月师弟已经在赶往西极雪山的路上了,这次玄冥教内乱师父本不想我道清观众弟子参加,奈何两山两门相邀,不得不去,只叫我四人与明月师弟前往……”
“既然如此,我等就此启程也好!”悟凡提议道。
众人表示同意,踏剑起身,却见白云清扭扭捏捏,迟迟不祭出飞剑。
“小师弟,舍不得?”
悟尘不怀好意一笑,直勾勾地盯着白云清。
白云清不好意思,弱弱地说道“御剑术我还不会……”
望、凡、尘三人顿觉眉头一挑,一时间不知怎么言语。
悟望摇头不已,语重心长道“谁叫你修为不够!也罢,自己赶来便是!替我们向汤小姐说声告辞!”
悟望挥手自兹,三人踏实剑身,化为流光消失在天边……
次日,椿湫城外。
白云清看着远方的天空,清而亮,道路长而幽,竟一时半会儿不能迈出一步。
汤媛低头不语,眼中秋波微动,轻咬红唇,半天不曾说出一语。
二人对望着,白云清忽觉心里有种空空的感觉,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强装笑颜,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回去吧……”
言尽,在不说一语,转身挥手道别。
“多保重……”
汤媛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到嘴边时,仅是一句保重。
白云清不曾回头,如果回头,他会发现,椿湫城的门口,椿湫城的古道尽头,有一女子悄悄抹着眼角的泪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还是一更吧,毕竟也没人%,还是安静扑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