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看着我的化妆品狼藉一地,外包装基本上无一幸免全部都破损了,几盒旋盖的鲜奶膏、雪花膏都变了形,白色的膏体溢的到处都是,盒子上、地下,还有我的衣服上。
我流着眼泪挑挑拣拣,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这些东西不是我进的货,都是我曾经很喜欢的品牌搞特价,我一次性屯的。,虽然是都是闲置,但是真的都是我喜欢的东西,现在就这么全都报废。
我捡起一盒贝玲妃的柔丝打底霜,那是我刚刚申请下信用卡之后,马上去官网买的,加上海外邮费,总共5oo多块钱,大概是我买过的最奢侈的一样东西,一直以来我不停地换着国产品牌在用,就是不舍得拆封这一盒,反正保质期那么久,我多看一阵儿再用也来得及。
所以我本来就没打算把它卖掉,因为夜市上根本不会有人买一盒五百多块钱的化妆品,我带上它不过是为了显摆。现在它就被踩踏的不成样子,我打开包装,看见里面的膏体有些变形。我觉得它应该还能用。我边哭,边这样想。
那个掀我摊子的人,几乎都没有在我面前多做停留,潇潇洒洒的就走了。我也不清楚我一个女生到底哪里值得他们这样,大概是杀鸡儆猴?可是附近的猴早被训的服服帖帖。
所以大概真的就是冲着我来的。
卖烤玉米的大爷叹着气,帮我收拾一地残骸:“告诉你了不要来了,你这闺女就是不听央央1,你紧钱?”
我是缺钱的,而且非常缺钱。可是突然间,我却想不起来我到底为什么这么缺钱。我手上有好几千的闲钱,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有父母掏腰包,用着时兴的手机,玩游戏也能花得起人民币买道具。
我记得我以前在那些同学中间,总是属于被羡慕的。
但是现在,连卖烤玉米的大爷都能看得出我紧钱。
我觉得很绝望,绝望到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我想,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早点儿跟苗亦霖结婚,跟他早一点儿在一起。
抹了抹眼泪,我给苗亦霖打电话,告诉他我被掀了摊子,东西都遭了殃。我记得他好像是急的就像我告诉他的是“我出车祸了”,然后打了一个出租车,火出现在我面前。
他到的时候,我正坐在大爷的摊子前面,抽泣着吃着大爷送我的烤玉米。他将我一把捞进怀里抱紧,紧的我有些噎的咽不下去玉米。
“你是白痴吗?”他训斥我。
“不是。”我回答他,由于还在抽泣,我一说话就喷出一口玉米粒,粘在他衣服上。
“那你怎么不喊我一起来?我可以跟你一起摆摊。”他心疼到。
“不用。”我倔强道:“我进了林可欣的货,还他妈来这里摆。”
他把我的头往怀里按了按:“那你就换个地方,红路夜市也行。”
我不再说话。不是因为我终于妥协,而是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一年以前,我们日子过得紧紧张张,我提出用我写的稿费来贴补,而他坚定的告诉我:“赚钱是我的事,多难过的日子都跟你没有关系。”
一年以后的夜市上,我被地头蛇欺负,他跟我说的却是:“那你换个地方,红路夜市也行。”
这只是短短一年。如果更紧凑的说,这只是短短半年。从毕业之后到现在,我们辗转换了两次工作,到最后为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不得不连地摊都要摆出来。
我又想起邵浩博。又想起邱月敏。我在他怀里想了很多很多。
我神经质的察觉,他已经渐渐向现实妥协,一步一步做出退让。曾经夕阳下许我一套别墅的男人,大约也已经非常脆弱。
“你说,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分开。”我忍不住担忧,问出声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跟我说:“不会。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开你,费多少努力都要跟你在一起。我们去红路夜市摆摊吧,那里每天十点以后才开始出摊,我可以在单位加班到九点。”
“咱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我又问他。
“为了在一起。”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又哭了。看来,在挫折里迷失的,只有我一个人。
早上我没精打采的去上班,林可欣一眼就看出来,她问我:“是不是不顺利?看你这样子就像被打劫了一样。”
她眼光真是非常独到、非常犀利啊。
“别提了,我叫那群收保护费的给砸了摊子,东西坏了个七八成,就跟你说的‘赔的裤衩都不剩了’。”我沮丧的告诉她。
“j大夜市有地头蛇早就听说了,不过没想到竟然没品到连女生都不放过。”她也恨恨的说,不过马上又用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看着我,笑眯眯的说:“不过你运气不算太差,我打算把我的摊位让给你用。”
我有些纳闷:“那你呢?你去哪里摆摊?”
“呸,老娘还光摆摊呢?”她啐了我一口,解释道:“在这站专柜赚得太少,我打算去卖红木家具,那个东西底薪就两千,我随随便便卖出去几套,也下不来这个数,”她伸着五根手指头从我面前一比划,“而且我托朋友找到一个晚上在夜总会的工作,工资贼高……”
“什么?”我就差一口老血喷她脸上,无比激动的打断她:“你是穷疯了,去夜总会工作?”
她隔着柜台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你个傻缺,老娘又不去做小姐,你激动个屁。”
我更加惊恐的看着她:“难不成你去做保洁?”
她大概懒得再打我,而是揉揉额头,无奈的解释:“去给小姐们化妆和美甲,xx会所很高档,里面的小姐都是分主题、分类型的,你到哪个主题自己说了不算,领队说了才算,所以经常会出现画不出合适的妆,我站彩妆这么多年,会的妆面没有上万也得成千了,这些都是小意思。”
我真是自从跟林可欣认识之后,知识层面不仅纵向伸展而且横向拓宽,会所里的公主和小姐,竟然还有主题?这意思是,今天动漫主题就cos一下美少女战士,明天迪士尼主题就cos一下小美人女和花木兰?
我把这疑问问出来,又遭到她一阵强烈的鄙视:“林晴爽同学,你是刚出生吗?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也没见过猪照片吗?小姐的主题和类型,是成熟型、甜美型、萝莉型、清纯型之类的好吗?要是按你说的,哪天cos一个he11okitty,人家老板还能下得去*不?”
我当时正在喝水,一边喝一边听她给我科普知识,等到她说完最后一句,我实在是没能忍得住,一口水直接喷在柜台上,比雾化喷头还均匀。
我急急忙忙的找抹布纸巾来擦柜台,她还在一边儿白了我一眼:“至于么你。”
“大姐,你真是女中豪杰,请问您还招小弟吗?你看我这料子,投个简历能有出息吗?”我和她打趣。
她还真一本正经的审了审我,审完用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痛心表情跟我说:“大妹子,你还是回家养猪吧,城里不适合你。”
大爷的,养猪怎么了,养猪赚钱的好吗?
我还没腹诽完,这边过来了一个顾客,我赶紧收拾了表情,上去热情推销,一来二去的那美女买了我一整套水润护肤,乐得我鼻星泡都要出来了。
“这一套卖出去的提成,都够我两天饭钱了。”我兴奋道。
林可欣却不以为然:“你每天得卖出去十套,才算一个合格的促销呢。”她想了想,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我这快要走了,再最后传授你一个必杀技,但是轻易不能拿出来用,只有极度缺钱的时候才能偶尔用一次。”
我盯着她满眼放光:“快说快说,磨磨蹭蹭的,有必杀技竟然不早一点儿分享出来。”
“不是什么好技能,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所以叫你轻易不要拿出来用。”她一副认真说教的模样,告诉我:“这个招数就是‘截胡’,明白了么?”
“这违反规定,店里明确规定不能恶意拉客、抢客的,抓住了五十罚单的啊。”我惊恐道。
“大妹子,你果然还是适合回家养猪。”她鄙视的看了看我,大约是认定了我是扶不起的阿斗:“哪个店里没有截胡的?规定算个鸟,钱才是王道。”
我听着这话,突然想起邱月敏来。我刚刚在贝思宠工作的时候,她还跟我说“合同算个鸟”。
为什么这些在社会上久经沙场的人,都把这些严肃的规则形容成“鸟”?
不过时间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再跟邱月敏联系,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我偷偷拿出手机来上微信,我已经很久没有过朋友圈、跟好友留言过了。好像这小半年来,我除了工作、钱之外,脑海里就没有别的事情。
我给她了一条信息:“你最近死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