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整面墙的酒问他：“你还喝酒？”
“只是偶尔，我不太喜欢喝，逢场作戏时要用得到。”
“你戒烟了没有？”
“没，戒不掉了，已经成瘾。”
“什么啊，一定能戒掉的啊，只要你有决心。”
“那你监督我？”
“好啊，我监督你。”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还跟以前一样喜欢承诺不经大脑。
他愣了愣，然后抬起了头，大早上他没有戴墨镜，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可是我却总觉得他在无比期待地看着我，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轻轻地问：“拉钩盖章？”
我也愣了，这是我以前最爱跟鸿宇说的，听了这四个字我眼睛也有些湿润，“拉钩盖章。”我低低地跟他重复着四个字。
他听到我也这样说，忽然甜甜地笑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甜，“曦曦，我好久没听到拉钩盖章了，好幸福。”
原来只是这样小小的回应就能让他觉得幸福，我觉得我可以给他很多很多这样的小幸福，可是我却那么吝啬，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
我讨厌这样多愁善感的自己，我连忙换了个话题，我一直就想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回来的，为什么那天在酒店Vincent会认得我，会拦下我？”
他高深莫测地笑着：“我并不知道你是哪天回来，我只知道那天你来了酒店。Vincent他们全都有你的照片。”
“从我一到酒店你就已经知道了？”
“嗯，从你一进大门就已经知道。”他点了点头。“那天我戴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那粒纽扣式的入耳式耳机，“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这么说，他也一直知道我在看着他，那一番话根本就是对我所说？我的天啊，许鸿宇，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我不知道？
他见我不说话，问我“怎么了？生气了？凌曦，不靠这个，我怎么看得见你？怎么知道你来了没有？我知道我如果不找你，你是不会来找我的。”他好像有点委屈。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能又换话题，“有没有鸿毅的消息？”我是真的很担心鸿毅。
“没有，还在查。”他咬了一口菠萝包，又问我：“是不是有了大哥的消息，把他找回来，你就会回去？”
我想了想，想不到别的答案，只好说“应该是。”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一直在努力寻找，大哥从来没有怪过你，他是因为我才这样，他总觉得内疚。现在不但为我的失明内疚，又加上他觉得连我们的分手也是他的错，还有。。。”他仿佛不忍说出口。
“还有什么？”
“还有，我的自杀对他打击也很大。”
“鸿宇，你怎么可以自杀？”我很早以前就想这样问他。
他不说话了，沉默地吃着，我思绪万千，情绪不稳，但我也快速地吃完了剩下的菠萝包，看看手表，已经快9点了。
“MrKoh，我准备出去工作了。”
他点了点头，就在我要走出房间时，他忽然说：“凌曦，知不知道，6年前在失去你时，我已生无可恋，那种巨大的痛苦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山崩地裂不过如此，但如果真的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仍然会义无反顾爱上你，就算再死一次，我也要和命运较量一下。”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可是出了他的门的我却再没有半点力气，我靠在他的门上，闭上了眼睛，如果再来一次，仍然会义无反顾地爱上我？那我呢，还会不会勇往直前地爱上你？
自从我回来，我就没有办法再向他迈近半步，可是他却每次都勇敢地跟我表白着。我们仿佛跟以前颠倒了位置，他勇敢无畏，我懦弱不前。虽然我回来了新加坡，虽然我每天就在他的办公室外面，跟他只隔着一道门，但那距离，却就像我在美国一样，隔着万里重洋。
回来小岛的这段日子，虽然开始为许鸿宇作秘书，忙忙碌碌，但到了晚上，还是蛮寂寞的，以前的中学同学很多都工作了，而且是刚刚事业起步期，所以全都忙得不可开交，见了一次面，也就没有什么时间再见，跟老妈聊天，时间又不对，我的晚上是她的早上，而早上又是老妈最忙的时段。
我无所事事时就又点开了那尾嘉鸿小鱼，我对自己十分无语，无聊到连跟机器人都可以聊很久。不过我慢慢发现，这个嘉鸿小鱼，几乎能解答我所有问题，技术上的自不用说，连公司里的八卦都可以，我越来越喜欢跟它聊天。我曾经问过Joyce她的电脑里有没有这个嘉鸿小鱼，她很不以为然地说：“有啊，嘉鸿的员工都可以装啊，不就是一个聊天机器咯，跟普通的软件有什么差别？不过就是做的可爱点咯。”
“是这样么？为什么我觉得小鱼很温暖，并不是机器冷冰冰。”
Joyce说：“你啊，是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才会迷上跟聊天机器人聊天。”
寂寞就寂寞好了，我还是点开了这尾可爱的红色小胖鱼。
“小鱼，小鱼。”
“凌曦。”它的回复有时快到连一秒钟都没有，有时就比较慢，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这样召之即来的好朋友该多好。
“小鱼，我想聊天，你找个话题。”我是不是无聊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凌曦，女生都喜欢shopping，聊聊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没有，我没钱，我在美国打工赚的那些钱还不够我自己的零花钱呢。我总伸手找爸爸妈妈要钱，都惭愧死了。”
“你现在不是有工作了吗？”
“现在根本不算是工作，我是被许鸿宇逼的留在这里，我迟早要走的。”
“不能不走吗？”
“不能，我家在美国。”
“那聊聊你的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
“MrDavidNg说你有。”
“那就有好了，你真是八卦。”
“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很好。”
“聊聊你在新加坡有没有什么困难，我可是嘉鸿小鱼，什么事都能解决。”
“哈哈，我不会煮饭，你能帮我煮饭？”
“我可以给你食谱，你照着做，要不然，我可以帮你order东西吃，我知道什么东西哪里最好吃最地道。”
“大晚上的说吃东西，真的好吗？我等下要饿了。”
“你应该买一些蛋糕、饼干什么的，饿了可以吃一点。”
“我晚上吃不下这些。”
“那你可以炖一些燕窝，新加坡的燕窝便宜。”
。。。。。。我又想起了鸿宇。。。。。。
“其实，我很爱吃以前一个朋友家里的燕窝，很滑，炖的也好。他家的厨房做的东西都好好吃，哎呀，想起来就饿死了。”
“饿死了？你晚上没有吃东西？”
“吃了啊，我打包回家的。”
“打包什么？”
“嗯。。。炒面。”
“那你现在再order一些吃的吧，有很多24小时的餐馆可以送外卖，我可以给你他们的联络方式，只是打个电话而已，如果你不要打，我可以帮你order。”
“不用，不用，我没有那么饿，谢谢你，小鱼。”
“可是你饿着肚子怎么睡得好？”
“这么多年，我睡不好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睡不好？”
“我。。。没什么。”
“你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凌曦。”
“我出过很严重的车祸，小鱼，我经常做噩梦，天气不好还是白天累了，我晚上都会浑身酸痛，小鱼，我算不算个残废？累一点都受不了。”
这句话说完，小鱼很久也没有回复我，我在想是不是这句话太复杂太长了，它理解不来，比如酸痛、残废，它是不是需要去查它庞大的数据库，然后再分析。
过了很久，小鱼才说：“凌曦，对不起。。。”
“哈哈，可爱的小鱼，你肯定查不到这个了。好了，我不跟你聊了，我睡了。”
“凌曦，你有没有牛奶？你加热一杯，也可以让你比较安眠。”
牛奶？这个我好像有，周末去超市时我买的，“好的，小鱼，我去热一杯，晚安咯。”
“晚安，凌曦，好梦。”
第二天，我刚好看到David来找Joyce，Joyce被许鸿宇叫进去交代东西，我拉住David问他：“David，嘉鸿小鱼是谁研发的啊？怎么这么贴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