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说不定会更辛苦,付出更大的代价,你得加倍努力才行。”何宁微微侧头,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叹道:“你总说你现实,其实我觉得你很理想,有时候我很嫉妒你这种想到就干的冲劲儿,我的顾虑牵挂太多了。”
“急性子么,呵呵,其实也不好,我的欲望太多,追求的也多,有时候就容易好高骛远。”崔凌笑着说:“而且常常太贪心了,反而失去很多,连你都没搞定,哈哈。”
“阿凌,不是你搞不定我,是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何宁刚张嘴就被崔凌打断。
“我们之间不用说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话,说点儿别的开心的吧。”崔凌紧了紧方向盘,“你还记得我们以前高中时学的那篇《为学》的古文么?‘吾欲之南海,何如’的那段。”
“记得,怎么不记得,呵呵。”何宁说,“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贫者?”
“那虽然赶不上,不过我有时候想想,人生不过百年,就那么回事,何不多走走看看呢。”崔凌又看了一下何宁,“我知道行走在外面很辛苦,其实坐在家里看电视,风景更优美,有时候身临其境了,会发觉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可是电视呈现给我的感受是别人想让我感受的,而我自己亲自去,一路走,一路体验,这感受就是纯纯粹粹我自己的。”
“比如说现在,我们开夜车赶路,以前看《friends》里的Phoebe带着Joey去拉斯维加斯拍戏,结果Joey老睡着,因为旅途又无聊又困。”崔凌狡黠的一笑:“可我觉得晚上开车挺舒服的,不容易被警察抓住,没车很空旷,还可以尽情地把音量调到最大。来点儿刺激的吧!”说着加大音量,一踩油门,猛然一加速,整个车窗都颤动起来了。
“你小心点儿,”何宁脸色一白,赶紧把音乐关小,一看速度指针指向120miles/h的极限了,整个车都在剧烈的抖动,快飘起来了。“好好的聊着天,又飚车,抖的这么厉害,不会开散架了吧。”
“这哪算飚车呢,这车太老太破了,飚不起来,唉!”崔凌悻悻道,也有些担心半途散架,赶紧降回65miles/h,“安啦,安啦,又不是新手,都开了两年了。”。
“你太鲁莽了,开车安全第一啊!不要掉以轻心。”何宁吸了一口气:“这在美国还好,你随意惯了,在国内很容易出事的。”他扭头看了一眼高速路上的指示,“是不是累了,好像前面1.5miles处有个高速出口,加一下油吧,顺便吃点儿东西,我替你好了,你好好歇会儿?”
“好吧,那一会儿你来,我们开了有两个小时了吧?应该进了田纳西州了,让这老破车也休息下。”崔凌老实的点了下头。“咦,田纳西州的油好便宜,比我们那儿每加仑便宜两毛呢!”
“87号才2.649刀一加仑,比国内便宜多了呀。”何宁也看到油站前的大招牌了,赞了一声。“还是你们在这里爽,随便开车玩,国内到处堵车不说,油价还贵。走这一路怎么没见收费的呀?”
崔凌缓缓把车开进油站停稳,闻言想了想:“这边好像是没有收费,不过北边和东边有收费的,芝加哥北部有一段路好几节都收费。国内的路很新啊,铺的又平稳,成本太高吧?才收费,这边的路破破烂烂的,到处都在修补。”
初春的夜晚还很寒冷,崔凌瑟缩了一下,何宁已经把她的红黑色格子厚风衣递过来了。加完油,何宁已经洗好手在开蛋糕了。崔凌也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接过何宁递过来的蛋糕,大咬了一口,笑眯了眼。
“你慢点吃,别噎着,还是这么喜欢甜食。”何宁递过一瓶水。
崔凌灌了一口水下去:“美国这边甜食太甜了,不如国内的慕斯清淡,那年过生日,你还给我买了两个呢,你还记得不?系蛋糕盒子的带子我还收着呢!不过这芝士蛋糕还是不错,芝士吃了补钙,甜点儿也忍了。”
“你还缺钙呀,这么活蹦乱跳的,我看你是缺心眼儿。”何宁乐了,“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过来看我,处处跟我抢着掏钱,我很难堪啊,进蛋糕店之前我还特地警告你不要跟我抢呢。你选了那个香草味儿的,可是我想试试巧克力味儿的,所以都买了,还是你选的对,巧克力的确实不如香草的好吃。结果你还吃撑了,不停的打嗝,呵呵。”
“谁叫你一买买俩,你当时租那屋子又没冰箱,放不了,只好吃了。”崔凌被揭了糗事,白了他一眼。“当时就是笨嘛,早知道就该多花你的钱,拼命吃,叫你没钱娶老婆!!!”
“就你,吃得了多少呀,你也不怕把自己吃成美国这边的半吨!”何宁难得的大笑。
“什么是半吨?”崔凌好奇的问。
“喏,你肯定经常看到啊,就那种胖的站不起来的,只能坐轮椅的那种,那腰围都能装两三个你了。”何宁一本正经的说,“你要吃成那样,看你怎么出门,我很为你担心啊。”
“你这人心太黑了,怎么能那么咒我,你这是歧视胖子!”崔凌大怒,剩下一口蛋糕怎么也吃不下了,“砰”的一声扔进垃圾桶里。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休息的差不多了,搽搽手,上车吧。”何宁顺手抽了一张湿巾递过去。
何宁开车很平稳,车速不快不慢,保持在70miles/h.车里放着轻音乐,曹凌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吃饱了就犯困呀!放点儿舞曲来提神吧。”
“别,没事儿,我一个人不困,你先休息会儿吧,到了我叫你。”何宁笑道,“你不用硬撑着陪我,反正有GPS不用担心我会开错。”
崔凌点点头:“那好,我先睡会儿,一会儿记得叫我换你。”说着放倒座位,把后座的毛毯抽过来盖上,闭上了眼睛。
何宁调小了音量,专心开车,一路上时不时还得抽空把她蹬开的毯子再拉上。放弃崔凌,他并不后悔,何宁自己是个无所谓的人,在那儿生活都是生活,随遇而安,崔凌则处处争强好胜,上心的就时时在意,不在意的则漠不关心。
记得高中时,高二分班,他们班是理科班,崔凌从文科班转过来,坐在他同桌严晶的前面,和他并不熟络。何宁是化学课代表,除了收化学作业,平时大家也没怎么说话,崔凌跟严晶很要好,两人经常说说笑笑,却正眼也不瞧他一下。直到有一次刚进教室,她正苦恼的抓着头琢磨怎么平衡一个化学公式,一抬头看到他,喜笑颜开,一把抓住他,叫道:“何宁,你来得正好,给我讲讲这道题。”
何宁慢条斯理的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才开始看题,崔凌已经在催了,“这个我觉得不难,就是总是配不平,哪里错了呀?”
何宁皱了皱眉:“别急嘛,我看一下。”他顿了顿,“这里吧,高锰酸钾分解下来是二氧化锰,不是一氧化锰,O这里少了个2,所以你配不平。”
“真的也,你真厉害,我太心粗了。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哈。”崔凌抓了一下他的手道谢又埋头看题了。严晶叫她打牌,崔凌也不抬头:“你们先玩着,我把作业做了先。”
除了刚进来的时候有些波动,后来她一直都是第一,无论大小考试,她好像一直都在座位上安静的看书,没见着她怎么运动,奇怪的是她体育却很好,每次体育考试也几乎是满分。高三的时候,自己因为体育不好,省优秀学生干部的名额被抢了,可是她样样都很出色,当之无愧的被选为了省优秀三好学生,一起出去复印材料的时候,看到她脸色苍白,何宁就好心跟她说,别出去了,大夏天的,别被晒中暑了,他帮她复印好了。她很感激地朝他笑笑,轻声道了谢,把材料递给了他,那以后两人好像热络了一点。然后高考结束以后,她很突兀的站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问他志愿填那儿,她说她考得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填志愿了。何宁本来想去他表哥教书的大学,那个学校挺不错,她说好,她也填那里。结果晚上,表哥给他电话说他们学校收分高,不太保险,他临时改了志愿,去了南京学制药,因为自己化学好。第二天交完志愿,遇到崔凌,鬼使神差的,他叫住了她,说他不去他表哥那里了,崔凌呆了一下,然后冲他勉强笑了笑,一个字没说,掉头就跑了。
现在想想,那是阴差阳错的第一次,随后几年又有许许多多的错过。唉,何宁喟叹了一下,终归两个人是无缘吧。远方的天空一点点蓝起来,开始翻鱼肚白了,何宁把车驶进一个休息区停下来,扭头看崔凌睡的正香,他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脸:“醒醒,起来看日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