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和仇恨折磨着周炜,几乎大半个晚上他都没能睡着。
似乎是为了特地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走廊那边传来的声响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断断续续,可就是不曾彻底停止。周炜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的热血像是要冲破天灵而出,浑身燥热,忍不住在墙壁上重重捶了一拳。
与走廊外的声响不同,房间内一直安静地可怕,周炜的这一下锤击声就显得有些突兀。
一拳下去,周炜自己的脑袋似乎也清醒了不少,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不知为何回忆起了楚渲杀人时那淡漠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有些恐惧了。
“看起来你精神挺不错的,到现在还没有睡。”
楚渲平静的声音仿佛黑暗中闪现的催命符,让周炜浑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仿佛是要让周炜安心,楚渲的表现出人意料地和蔼,他笑了笑,坐起身来,叼上一根日间山本大佐给的日产烟卷,划洋火点着吸了一口,轻轻吐出个烟圈来。
“你对里面的某个女孩子很牵挂是不是?”安静了一会,楚渲突然开口道。
周炜没有回答,只是拳头握得更紧了。
戴维一直没有睡着过。他胆小的性格让他这一整天过得如履薄冰,楚渲那杀人不眨眼的作风,以及那冷酷得近乎没有人性的面容,都让戴维始终处在焦虑恐慌的情绪中。
现在看到好兄弟处在这么一种危险的气氛中,戴维的心里有些憋闷。
他担心周炜。这家伙的性格太倔,就算已经低头服软,但一件能触动他内心的突发事件,都可能让他不顾后果地爆发。目前看周炜面对楚渲的提问保持沉默的架势,像是已经有了爆发的预兆了。
但是戴维并没有开口为周炜求情,他仍然毫无动作地躺在床上,而且把身子蜷缩得更小了。同时很用力地把身上的被单再紧了紧。
戴维的眼眶不自禁地湿润。不是他不想顾兄弟情义,只是他实在是太怕死了。
是人都是怕死的。和死亡的恐惧比起来,绝大部分人是可以舍弃一切的。
戴维拼命想让自己睡着,可是越在心里强迫自己,精神上反而越是清醒,在烦躁中他睁开眼,却正好看见隔床的李军睁着他那双如豆般的小眼睛,那脸上全是兴奋的神色,仿佛在等待着看有否好戏上演。
“这个该死的变态!”戴维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李军一口。随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楚渲很有耐心地等了半晌,周炜却只是沉默不语。
见此情景,楚渲的眉头微微一抬,随后又缓和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吐着烟圈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姓李的小姑娘,而且你心底里的正义感使你觉得,这些清白的女孩子就这么被糟蹋了,这是何等的罪恶,所以你非常愤怒,是吧?”
周炜还是没开口,只是呼吸声变得更重了,这似乎是一种无言的默认。
楚渲眼中透着难以言喻的神色,只听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反正都不是处女了,两条腿张开一会儿就可以换条命,只有白痴才会傻到以死相争呢。”
周炜像只被刺激了的老虎般扑下床,人站在那里,身子微微颤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渲,虽然还是没说话,但他眼神中的狠戾还是让旁观的戴维替他捏了把冷汗,他害怕楚渲抬手就把周炜的脑袋变成黑暗中的一朵绽放的鲜花。
想象中的悲惨场景没有出现,楚渲只是抽着烟,自顾自地说话,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是不是处女,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么?她们几个,不但不是处女,而且都是经验丰富的女人了。大概也只有你这种愣头青把自己当成是大情圣。”
周炜浑身一震,下意识地,脑中迅速闪现出过往同学间流传的那些关于漂亮女同学们的风流传言来。
当时连戴维也在私底下和他说过这些流言,诸如某某和高年级学长去小旅馆开房啦,抑或是某某某和XX老师有一腿之类的。
但周炜又怎么会把这种无稽之谈当真,那时候的他,绝对是一个爱情至上的盲目者。那些流言不涉及自己心上人还好,他听了最多一笑而过。要是哪次戴维说的小道消息涉及到他的逆鳞了,那周炜立马会生气翻脸。
可现在楚渲对他也这么说了,周炜似乎真的无法再坚持自己的信念了。因为像楚渲这样连他的生死都可以掌控的人,是根本没必要对他撒谎的。
抱着万一的侥幸心理,周炜还是用已经沙哑的嗓子开口道:“就算是真的,但你跟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事情好像跟你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吧?你这么胡说八道是不是纯粹想打击我,你以为我那么耳根软?你说什么我都信?哈!”
楚渲看着周炜痛苦中带着期盼的神情,终于乐了,他的神情很有些戏谑,“那些女孩是处的也好,是残花败柳也罢,当然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你跟着我做任务,脸上却总是做出大情圣和拯救者的坚毅表情,这让我看了很不痛快。”
“所以……”周炜才闷头说了两个字,楚渲就十分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所以,我才特地把这真相告诉你,我就是想要看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然太没趣了。”
周炜这时候已经听不进楚渲的讲话了,直觉告诉他楚渲并没有骗人,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震撼、愤怒、伤心甚至是绝望的状态中。
他一直奉为女神,连表白和牵手都不敢的女神李琉清,居然早已不是处子,甚至,在楚渲说来,还是“经验丰富”!
就连那些对心中女神有所亵渎的传言,周炜也是要愤而击破的,可谁知道,到头来显得最可笑愚蠢的,就是他自己。
楚渲眼放精光,饶有兴致地看着周炜的表情时而悲愤、时而伤心,显然觉得颇为好奇,他就像和人探讨心理变化的学者那样,连珠炮似的发问:“你现在感觉如何?是想骂她,还是打她?或者是满心绝望想要分手?说来听听,我真的很感兴趣!”
这时候戴维已经把头蒙上,整个人窝在被单中簌簌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算是神经一向粗豪的李军,也感觉身上有了些寒意。
因为楚渲对周炜的态度,完全是拿他当成了一件玩具,一个试验用品,或者说干脆一点,楚渲这个资深者,把他们看成任何东西都有可能,就是压根没当他们这些人是“人”。
旁观的戴维和李军尚且如此,作为当事人的周炜,感觉可想而知。
在周炜意志崩塌,万念俱灰的同时,也更深一层地体会到了何谓资深者。
对资深者来说,新人,平时是工具,而闲暇时,仅仅是用来随意摆布的玩具罢了。
就拿楚渲来说,他觉得周炜很碍眼,看着很不爽,以他的手段,随意杀了只是举手之劳。但是,他却觉得,这么杀了周炜,反而会让他临死前有一种牺牲的光荣感。
所以,楚渲就直截了当地,干脆无比地一语击碎了周炜的心防和信念,以此来取乐。
至于现在还留着周炜一条命,楚渲只是懒得杀,觉得没必要杀,而绝不是不忍,更不是不敢。
周炜像块远古遗留的石雕似的,杵在原地沉默了足有五分钟以上。
楚渲饶有兴趣地等着看他的反应,等得都有些不耐了。
忽然周炜动了动,他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向着楚渲深深一鞠躬,只听他低声道:“谢谢前辈提醒了我,以后我会专心帮助前辈做任务的。”说罢,他便像个机械人似地,木然地爬上床躺下了。
周炜的这个半拍马屁的标准新人式回答似乎并不是让楚渲很满足,楚渲很是失望地撇撇嘴,顺手掐灭了没抽完的香烟,闭上眼开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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