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正月初十,寅时,有月。
如今全军的稳定系于刘和一身,所以刘和主帐的安危是重中之重,陈到和桓彪便各带一部分刘和的亲卫轮流守夜,陈到守上半夜,桓彪手下半夜。
桓彪丑时起身,卯时方能歇息,刘和的十一个亲卫也是如此。所幸上半夜没出岔子,轮到他们时,身上担子稍轻了些。只是一整天只睡了两个时辰,天气又冷,众人有些萎靡不振。
一直到当夜卯时之初,主帐之前也没出什么异状,亲们都有些熬不住了,加上腹中饥饿,一个个叹气吹嘘,相互抱怨道:
“这两天的伙食越来越差了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吃个痛亏。”
“我们已经不错了,毕竟如今全军粮草短缺,要知道粮草可是掌握在封主簿手里,我们最多挨点饿罢了,我听说其他营部的很多士兵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别大哥笑二哥,这样子何时是个头啊?”
“或许长公子醒来……”
十几名亲卫口里喃喃讷讷地怨怅,桓彪听见了,也不在意,只是在主帐之前反复走动,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情。
此时营地中比较明亮,一轮银盘高高的悬挂在空中,四野无云,只是晚上的寒风寒冷刺骨,有些不美。
这时正好到了巡逻队换岗的时候,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几个虚影,守卫主帐的亲卫却只有干羡慕的份,亲卫数量有限,只能分成两拨儿,一拨站半夜。
毕竟此任务责任重大,需要绝对的心腹才能担待,在军队被各方渗透的情况下,也只有这些亲卫靠得住。
远处来人大约十来个,都是巡逻士兵的打扮,因为主帐是巡逻的重点区域,这一晚已经过去很多拨了,只要不靠的太近,也没有人在意,可是这一拨儿人遮遮掩掩的样子引起了桓彪的注意。
“你们后面抬得是什么?”
“没什么。”
巡逻的士兵闻言有些慌张,连忙回应道,“只是天气有些寒冷,兄弟们特也担了几桶热水,给上一拨的兄弟驱驱寒。”
“胡说!”亲卫中有人鼻子尖,一下子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儿,这人便忍不住冷笑道,“至从我军削减伙食开始,每隔几天,辎重营都会在晚上丢是一批粮食,若是在下没说错的话,那几晚正是几位巡逻的日子吧。”
“你什么意思?不要以为你们是长公子的亲信就可以胡乱冤枉好人!”
“哼!冤枉好人?是不是冤枉你们,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看到巡逻兵们欲盖弥彰,这名士兵不禁有些得意,指了指身后的亲卫,笑着道,“我们也不为难你们,毕竟大家都不容易,只要分我们兄弟一桶,兄弟们绝对守口如瓶。”
“没错,要知道现在的军法队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处均沾,我等自然会保守秘密。大家都不容易,自己人怎么会为难自己人呢?”
此时一夜将尽,众人具都是又冷又饿,听闻有吃的,全都跳将起来,想要分一杯羹,纷纷嚷嚷起来,巡逻士兵们的脸色不禁有些黑。
不想桓彪却解了巡逻兵的困境,调过腰刀刀身朝着亲卫便打,骂道:“你们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吗,好大的胆子!”
摄于桓彪的淫威,众人不敢硬顶,只能喃喃抱怨道:“饿的都爬不起来了,哪里还有力气干事。”
桓彪闻言大怒道:“你这饭桶,只知道吃,小心吃死你们!”
巡逻士兵们仿佛没听出桓彪的画外之音,脸上都露出一丝欣喜,连连谢道,“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众亲卫见桓彪真的火,不敢再置一词,可到嘴的肥肉不吃,又有些不甘,所以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一名老兵,希望他能说几句话。
老兵正是景伯,自从刘和失踪后,景伯非常自责,认为对不起刘虞的嘱托,刘和回营后,他便一直守候在帐前。景伯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要说冷饿,肯定是他最严重。
景伯岁数大了,心也变软了,受不了众人的期待的眼神,只好开口道,“桓将军的担忧也有道理,但人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将军还是体谅一下众人吧,出了事自由老夫担着。”
众人都是刘和亲卫,桓彪不好管的太严,尤其是景伯乃是刘府的老臣,自己更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朝着巡逻的士兵冷“哼”一声道,“若今天不在这里留下一桶,这食物你等还真吃得下不成!”
听到桓彪话里的威胁之意,巡逻的士兵反而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相互对视一眼,默默地放下一桶食物,又想了想,留下几个竹碗,这才一言不的退去。
众多亲卫见了,心内痒起来,打开一看,是一桶粗粮与野菜混煮的稀饭,都待要吃,其中一个看着景伯道,“多谢景伯体谅兄弟们的苦楚,这第一碗还是先给景伯盛上吧。”
说着还抹了一把口水,景伯见他的馋样,不由得笑骂道,“于疙瘩,你小子平时倒也老实,想不到此时却如此奸滑。罢了,这第一碗还是先给你吃吧,谁让你小子最机灵!”
桓彪也似笑非笑道:“既然景伯都说了,你这厮就先吃了吧。”
于疙瘩听了大喜,连跑带抢的盛了一碗,没想到还冒着热气,正要下口,见众亲卫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过来争夺一下一下,不由得疑窦大开,略一思忖,脸色一下子大变,
“景、景伯,你们不会以为……”
“无妨,还没有人敢在军中这么做,你就放心吃吧,别辜负了兄弟们的一番好意啊!”
景伯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是啊,老子可是自己都不吃,先给你吃啊!”
“好兄弟,不用多说!”
“我挺你!”
桓彪一下子就明白了景伯意思,暗叹不愧是老江湖。然后故意板着脸道,“怎么,军中岂有儿戏?”
看到众人殷切的目光,于疙瘩脸上有些苦,最后咬了咬牙,狠道,“我可以先吃,到必须吃饱为止!”
说着也不管别人的回应,于疙瘩端起碗就吃,一口气吃了好几碗,木桶中都下去了一大截,看得众人心疼不已,却只能干巴巴的看着于疙瘩打嗝,一打就是半个时辰,谁知屁事都没有,最后都忍不住了,便在给桓彪、景伯各成了一碗稀饭后,众人便将剩下的分食吃了。
见众人争食,桓彪也突然感觉有些饿了,便吃了几口,吃到一半时,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烟熏味,随着烟味传来,亲卫们“扑通”“扑通”一个接着一个倒地,桓彪暗道不好,刚要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抬头望去,隐隐看见一群人影走来,“哐当”一声,竹碗掉在地上,人也不醒于世。
吴协率领上百名手下渐渐靠近了主帐,在田坤的帮助下,神不知不觉地调动了军队,潜入营中。
此时他心中充满了得意,虽然不能把事情闹大,可一旦动起手来,就由不得他了,所以他只能用暗的手段。
虽然桓彪足够警惕,但他绝对想不到有一种迷药叫做“神仙倒”,需要两种成分合起来才会有用。
当然,因为混合的原因导致效果太弱,只能昏迷众人很短的时间,但已经足够他杀死刘和了。
“今天晚上,刘和一定要死!”吴协暗暗誓。
这时一队队士兵奔跑了过来,吴协低声喝道,“立刻包围主帐,把刘和给我绑起来!”
随即下达了赏令,“今日有功者,人人赏钱十贯!”
士兵听了非常振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但都强忍着不出声来,不多时,便将主帐团团包围,吴汉上前低声问道,“主公,可需要将这些亲卫全部杀死?”
“不用。”吴协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无关紧要的小卒罢了,如今身处险地,还是先杀刘和重要,当然能生擒最好。若是时间来得及,走的时候在杀他们也不迟。”
大仇得报的快感冲昏了吴协的头脑,吴汉见到他这副模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正好这时一名士兵奔回,禀报道,“司马,有点不对,好像账内内无人。”
吴协一怔,暗感不妙“怎么可能,进去看看冲进驿站去!”
“刺啦”一声,主帐的遮布被士兵们乱刀砍了下来,十几名士兵冲进帐内,吴协也大步走了进去,擎起火把一看,果真空无一人!
“什么?”
吴协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