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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海市天气转冷,一股冷空气来后,陆陆续续下了一礼拜的雨。
气温虽然降了不少,郑慈宜可一直忙得热火朝天,电影杀青后她只歇了几天,日程就被重新安排满了。
先是本职工作一点没丢,代言商演接得手软,时尚杂志的邀约也如雪花般飞来。
这事主要还要感谢朱盈他们杂志,上回郑慈宜给他们拍过照片后,网上突然流出了她的一组未修原图。
虽然是直接对着屏幕拍的,像素不够,但郑慈宜极富表现力的样子还是十分惊艳。
她穿了一条包身红色长裙,较低的饱和度让它看起来高级又性感。郑慈宜的脸被衬得极白,红唇却艳。
向着镜头笑起来的时候,唇角飞扬,偏偏眼帘稍微耷拉着,黑色的瞳仁里闪着懒散又倨傲的光芒,整个人带着一种有攻击力的美。
以前那个一拍照就土,一笑就孩子气的硬照黑洞郑慈宜彻底成为过去时。
二三线杂志巴不得找她来涨销量,剩下几个高贵冷艳的看到她要上老对手开年封,也不甘示弱地来约郑慈宜封面。
郑慈宜的婚纱主题更是几大杂志竞争最激烈的一项,为了得到这一热门题材的拍摄权,每一家都给出了足够丰厚的条件。
朱盈那家的总监后来也为这个找过她,虽然朱盈一直没有同意这个方案,但他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希望郑慈宜能登上他们集团的男刊。
郑慈宜向来重情义,虽然朱盈多少让她膈应,但这个总监为了她的事忙前忙后,她心里不是不感谢的。
何况他家男刊也是一线大刊极有逼格,男明星上女刊早就是常态,女明星去男刊的可不多,这么一个容易出风头的事她怎么能不掺和?
直到那总监又提出新建议,能不能带着荣队长一起来?
带着荣锋一道去拍照片,这倒是不错的好建议。
荣队长向来日理万机,结婚都要找时间抽空参加,两个人的结婚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拍,到现在,正式合影还只有结婚当天的那张红色背景合照。
她知道荣锋身份特殊,可能没办法在媒体前面露出正脸,那就只拍背影或是侧脸就好,其实她这个守宝之人也不想让宝贝随便示人。
晚上荣锋回来的时候,郑慈宜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笑得极其魅惑,荣锋心里实在有点毛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有哪里做得不好,惹到女大王了。
郑慈宜舀了一大勺蒸蛋到荣锋碗里,说:“尝尝看好不好吃。”
荣锋接过勺子拌了拌,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刚刚嚼了两下就忍不住皱眉:“今天厨子手抖了吧。”
郑慈宜眉梢一跳:“啊?”
“咸!”荣锋几口咽了,端起水喝了口。
郑慈宜说:“不可能啊,放盐的时候我明明尝了的。”
荣锋问:“你做的?那怪不得这么难吃。”
郑慈宜朝她哼哼,接过勺子吃了一小口。
唔,不难吃啊,虽然没有餐厅里香嫩软滑的口感,但不咸不淡滋味正好。荣锋这家伙嘴薄,平时在外面吃快餐也不嫌难吃的人,怎么还嫌弃起她来了!
荣锋忍不住笑,拿回勺子大口扒饭,说:“原来是你做的啊,那我刚刚说错了。”他正色:“真好吃,特别好吃,我老婆真棒。”
“……”郑慈宜说:“不行,我内心已经受到创伤了,你要补偿我。”
荣锋腹诽一声终于来了,问:“怎么补偿?”
郑慈宜就把最近拍杂志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了:“你别看这是个男刊,但逼格真的很高,在我之前,还从来没有人上过呢。”
“他们家女刊呢?”
郑慈宜梗了下:“这你就要问那个盈盈了,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呢,那不就是像在心上捅刀子吗?”
荣锋倒是觉得不太对劲,朱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处理工作问题的时候,总是能将感情因素摘得一干二净。
突然这么意气用事,完全不像是她的作风……但她究竟是什么考量,又做了什么改变,这已经不是他需要管的事了。
荣锋问:“那你为什么想去他们男刊?”
郑慈宜说:“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家男刊才是最难上的,而且这是之前那个总监帮忙牵的线,我贸贸然拒绝不是会让人家伤心吗?”
荣锋一脸玩味的笑:“就只是这个原因?”
郑慈宜梗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她推了其他家单选这个,当然也有别的意思在里面。原本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可是荣锋这个老狐狸居然看了出来。
她知道她这点小心思在警察叔叔面前是藏不住的,索性直截了当说出来,好好做个真小人,也比偷偷摸摸当伪君子强。
“我就是对她不服气。”郑慈宜哼哼:“她怎么那么厉害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偏要比她更厉害,让她以后都长点记性。”
“她跟你在一起久点,关系亲密点怎么了,八百年前的旧事了!现在我才是你的合法妻子,我们还有宝宝,她再敢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我就对她不客气。”
郑慈宜噼里啪啦说得痛快,停下来才发现荣锋一直盯着她看,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
郑慈宜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是不是太自大了,是不是一点都不理智,他是不是还心疼她?
荣锋摇了摇头,轻轻揉着她脸,说:“傻不傻啊。”
郑慈宜心里怪怪的。
吃过饭,荣锋将碗筷收拾了扔进洗碗机,郑慈宜从后面撒娇着抱过来,问:“老公,你是不是生气了?”
荣锋说:“没有。”
“有!你都不爱跟我说话了!”郑慈宜埋怨。
荣锋说:“真没有,就是想点事。”
郑慈宜说:“想什么?”
“……”荣锋:“一定要知道?”
郑慈宜拼命点头。
荣锋:“不许生气。”
郑慈宜大吃一惊:“你在想盈盈啊?”
“……”荣锋说:“算是也不是吧。”
郑慈宜呜呜几声:“我咬死你啊。”
荣锋躲着,笑:“我只是在想,人变心的速度真的很快。以前有人说缓解失恋的最好办法是立刻再谈恋爱,我那时还不信呢。”
郑慈宜说:“我不懂。”
她很快想到自己跟宋书约也不过分手几个月,曾经他在她心里也是谪仙似的人物,后来遇见荣锋……宋书约是谁?
郑慈宜说:“好像又有点懂,然后呢?”
荣锋笑了笑:“我跟她在一起很久,久到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们大概就是那种天生一对,遇见就是为了走到一起的。”
郑慈宜立刻鼓起腮,秒变柠檬精。
“先别急啊,还没说完呢。”
荣锋转身过来抱了抱她:“我是觉得她应该是不同的。以前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是异地恋,很多朋友都不看好,有一次纪宁钧说她坏话,我还把他给打了。”
那时候他多在乎她啊。
“可是你刚刚那么说的时候,我却觉得……”荣锋顿了顿。
荣锋整颗心都被郑慈宜牵动了,觉得她坏也是好,任性也是好,以至于匀不出一点地方为朱盈考虑。
那个曾经时刻准备着要为她抛头颅洒热血的男人,怎么陡然有一天也会因为另一个女人,变得对她无动于衷。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不会像现在对待朱盈一样对待郑慈宜,到那个时候,郑慈宜又会是什么样呢。
到底是男人天生就是这么无情,还是时间和距离才是背后真正的杀手……
如果仅仅是后者,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他走得稍微远一点,时间久一点,郑慈宜也会慢慢就不这么在乎他了?
女人的爱情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几个月前她对他还是那么厌恶,现在说喜欢就喜欢了,谁来保证未来某一天她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呢?
他突然拽了拽面前的小女人:“你别离我那么远知不知道,要一直跟着我。”
郑慈宜还在等他下文呢,陡然被他这么一打断,满肚子都是疑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跳过来跳过去的,我听不懂。”
我又听不到你心里话的!
荣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简而言之就是,拍封面那事,我答应了。”
“哇!好棒!”郑慈宜几乎要跳起来。
荣锋按着雀跃着的小丫头:“你也别总是想着什么服气不服气,或是要让她好看了,就把她当做不存在,别给自己添堵。”
郑慈宜“哦”了声,还是想问:“你刚刚到底要说什么啊。”
荣锋把她头拨过去,准备去擦桌子。
他才不想把刚刚想的告诉她,郑慈宜现在是个不定时炸`弹,如果她将之理解为表白,对自己魅力沾沾自喜也就算了。
如果她忽然搭错弦了,觉得荣锋对朱盈残忍以后也必定对她残忍,甚至把他误以为渣男要跟朱盈站在一起……
他又该怎么解释啊。
荣锋这段时间不比以往要忙,尽快找了个下午带郑慈宜去拍照。
虽然说好了他不在封面露脸,但郑慈宜希望他能私底下跟她合照几张,荣锋被请上椅子,无奈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作画。
幸好化妆师是个水平高的,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太惊悚,只是淡淡扫了点粉底,稍微修饰了下眉毛,发型也吹得很简单。
只是这样,郑慈宜就已经觉得够英俊了,坐在旁边一直盯着他脸看,化妆师问她是不是觉得老公更帅的时候,她红了红脸。
“平时也帅。”
同样觉得挪不开眼睛的还有荣锋,郑慈宜每次试穿婚纱都是一个人,是以他从来都没见过她穿婚纱的样子。
原本他还觉得那应该没什么稀奇,毕竟平时已经看惯她穿着礼服出席大小活动,那种衣服就足够繁复盛大了,婚纱估计也差不多。
可等她真的一身雪白地走到面前,还披着长长的头纱,那种震撼如同潮水般奔涌过来,让他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不是四周人太多,镜头又对着他们拍照,他肯定已经抱起她转过一圈,再掀开这层面纱,狠狠地亲下去了。
郑慈宜见他好久没说话,小心碰了碰他手:“好看吗?”
荣锋点了点头,说话声音里满是压抑:“好看。”
“这是我随便挑的,我自己那条更好看呢,后面的拖尾有那么长,头纱旁边的蕾丝啊精致得根本没办法形容。”
她很高兴地跟他比划,哪怕隔着一层纱,也能看清眼中飞扬的神采。
荣锋到底没能忍住,掀开她头帘,双手捧起她下巴,轻轻吻下去。
郑慈宜怔了怔,所有惊讶都被他堵在口腔里,等回过神来,嘴唇都隐隐发痛。她伸手捶了捶他前胸:“好多人啊!”
“唔——你别伸舌头!”
实拍之前,郑慈宜好好补了个唇妆才能开始。
她心里有些尴尬有些埋怨又有些别样的痛快,跟荣锋配合拍照的时候不免一脸娇嗔,到了后面才渐渐放开。
荣锋却始终不太自在,镜头前面笑不会笑,闹不会闹,最后索性立正站好,任由郑慈宜鬼点子特多的在他身边摆造型。
最后看原片的时候,郑慈宜笑得不行,说:“警察叔叔怎么像个泥塑金身的阿弥陀佛,我就像是要拉他下凡界的女妖精!”
摄影师还是上次给她拍女刊时那一位,笑道:“让男人摆造型是挺难的,你看很多男明星的封面也都是挺恐怖的。要他严肃点吧,他就直接一副要讨债的样子,要他笑一笑吧,立马又油腻起来。”
郑慈宜见过太多灾难封面了,心领神会:“也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警察叔叔的照片还不错了,起码人是帅的。”
荣锋在一边无奈摇头,又听摄影师说:“你刚刚换过衣服出来的时候,那一组照片还挺自然的,我翻给你们看。”
她刚换过衣服出来?荣锋腹诽,那不是他吻她的时候吗?
郑慈宜也想到了,脸红扑扑的,但根本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小声呢哝着:“那你翻给我看看吧。”
荣锋清咳几声,倒是没郑慈宜这么雀跃,随便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远离这份说不出的尴尬。
因为是时尚公司的大楼,他刚一出门几步就遇上不少娱乐圈里的熟面孔。
其中有个还挺逗的,拽过自己经纪人指着他道:“你看这人警服多真啊,你上回给我找的那都是什么!”
做经纪人的都是人精,听到自家艺人这么抱怨,还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荣锋眼见着那经纪人朝自己走过来,内心无奈,没等他到面前就说:“我这衣服不是买的,我是警察。”
走廊一边原本匆匆而过的一个身影忽然停了停,紧跟着楼层里出现一阵高跟鞋声,有个女人问:“荣锋?”
朱盈向着荣锋走过来:“你怎么来了?”她想了想:“你别告诉我,你真跟着太太过来一起拍婚纱照了?”
旧爱见面,朱盈是真的想像电影电视里那些洒脱的女人一样,挥挥手就说再见,果真再见也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你好”。
可是什么事情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难,她努力调整努力调整,跟他说话的时候仍旧免不了带着一股酸酸的气味。
她心里清楚知道荣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非常正直非常严肃,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他太过死板。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对他的工作从不多问,他对她的也不感兴趣,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也会一只脚踏进娱乐圈。
他不是身份特殊吗,不是应该尽少曝光吗,为什么还是要陪着郑慈宜一起站在镜头下听从摄影师指挥摆出各种姿势。
他太不像原来的那个他了,而让他慢慢改变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荣锋见到朱盈倒并没有太过惊讶,地球是个圆的,每天都在上演分开和离别,他向她点了点头问声好,说:“没办法啊。”
老婆的要求,他做老公的除了接受,难道还能有其他办法吗?
朱盈听得刺耳得很,向他笑了一笑,说:“没想到你现在还成妻管严了,如果以前你也能为我们做一点妥协,我们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荣锋要打断她,她声音却越说越高:“我知道我也有错,如果我能为你妥协,我们也不会走到这步的。”
荣锋尽管咬了咬牙,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朱盈,以前的事就别提了吧,现在都过去了,你看我都已经结婚了。”
朱盈点着头,拼命眨眼压下眼底的那份红,说:“是啊,现在提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好说,原本的亲密无间也成了一股难熬的尴尬,荣锋指了指过道一边,说:“我太太该找我了。”
便轻轻地从朱盈身边擦肩而过。
朱盈很是不甘心地又喊了他一句:“荣锋!”
荣锋脚步停了一停,却没有回头。
朱盈:“我知道我错了,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你呢,还会不会选择等我,会不会再爱我一次?”
荣锋顿了顿:“醒醒吧,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性。”
“你还爱我吗,哪怕只是偶尔的想到我?”朱盈擦了擦脸:“我知道你跟她的开始是一个意外,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可以——”
“朱盈。”荣锋终于回过头来:“我不爱你了。”
朱盈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有一瞬间几乎没办法站稳,只能伸手扶了下光滑的墙壁借力,脸色早就已经煞白。
不管他与她的开头怎么样,如今是天作之合还是一对怨侣,这都跟你毫无关系,因为他根本不爱你了。
他可能会回忆起你们故事的开头,记起那些高光的片段,也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想起曾经的那些约定。
他甚至也会后悔,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倔强,你们说不定能走到最后。
但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里,你只能成为过去无数岁月里的一张剪影一个符号,偶尔遇见了,也只是跟身边人说一下。
哦,是她啊。
朱盈深深呼吸几口,胸口涌动着巨大的悲怆,像是那天接到他分手电话时的痛苦酝酿发酵到了今天,有着比刚一开始更大能量。
朱盈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却在看到对面一处拐角边,穿着白色婚纱的郑慈宜时,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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