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绍原回来的晚,到家的时候看到车在院子里,推门进来先问了声,“那个兔崽子呢?”
陈姨接过他的军装外套挂起来,小声说:“你啊别总那么严苛,父子俩何必搞得这么水火不容,好好相处不好吗?”
“你别惯着他,兔崽子就是欠教训,一天到晚胡作非为,迟早闯祸。”靳绍原冷哼两声,“他要是有靳娴一半儿争气我都能瞑目。”
“你够了啊,待会吃饭的时候收着点脾气,裴先生还在这儿呢,有话怎么不能好好说,还嫌把儿子推得不够远啊?”陈姨瞪他一眼,用眼神威胁他要是再这个脾气就别回家吃饭了。
“你怎么话这么多,好好做你的饭收拾你的家务,少管闲事。”
陈姨在他身后气的直骂,“骂靳燃是兔崽子,你比他还浑,我要不管你家的闲事你早饿死了。”
靳燃正陪裴行遇下棋,靳绍原挑了下眉梢,这兔崽子还会下棋?
“如果那些情报属实,‘星官计划’真的是周槐茂提出来的,那当年的案子……”裴行遇说着一停,发现靳燃冲自己身后看,便一回头。
“靳部长。”裴行遇起身。
“嗯。”
靳绍原态度冷漠的很,站在一边声音冷硬的开口:“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下棋,你从紫微垣带来的那些人赶紧叫他们回去守着作战单位,跟你一起下来胡作非为,现在有人趁机攻打不是翻个底儿朝天?”
裴行遇道:“我已经叫他们回去了。”
靳绍原“嗯”了声,又说:“别在这儿得意,只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赢了一场仗,要不是裴行遇赶回去你早不知道死哪儿了,把指挥官权限还回去。”
这次裴行遇没说话,靳绍原这话明着是训靳燃,背地里其实在责怪他。
“你几岁?毛都没长齐就去跟元帅立赌约,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敢跟他谈条件。裴行遇是不是个ega你心里没数?还什么你跟他都任凭处置,放大话很酷是吧。”
陈姨眼看父子俩又要吵起来,忙不迭跑过来说:“吃饭了。”
靳燃和靳绍原一起冲她吼,“不吃。”
陈姨淡定“哦”了一声,微笑了下,然后比他们更凶,“一对犟驴脾气,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我要不是看你们俩没人照顾早饿死了我在你家受这闲气?我看你们现在也不需要我了,行,那我给你们腾地儿吵。”
她说着,边走边解围裙出去了。
裴行遇有些尴尬地说:“靳部长,交权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但当时的紫微垣我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等这件事了了我即刻收回军权,请您放心。”
靳燃烦躁地拽住裴行遇的手腕,“不是你的锅瞎道什么歉,吃饭。”
裴行遇被他拽着往餐厅去,陈姨解完围裙往架子上一搭,利落盛饭盛汤,然后冲着客厅扬声喊,“吃饭了。”
靳绍原面色冷硬的走回来,端坐再主位上重重咳了一声,陈姨翻了个白眼给他递上一碗饭,“你就可劲儿装吧,面子别崩裂了。”
裴行遇呆了一呆,接碗的动作都抖了下,用眼神问靳燃怎么回事。
靳燃给他夹了点菜,靠近他耳边小声说,“晚上跟你说。”
裴行遇点点头没再多问,时不时用碗靳燃夹过来的菜,看靳绍原虽然一身草寇莽夫气质,但吃饭倒是很安静,也不好开口,直到他实在吃不了那么多东西才开口。
“靳燃,少一点我吃不下了。”
靳燃侧头看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停住了,沉默半秒轻轻靠过来压低声音说:“这就吃不下了?晚上还有更多东西给你呢,这个不吃可以,那个不许喊吃不下。”
裴行遇一时没听懂,靳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啊。
靳绍原重重咳了一声,裴行遇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明白过来,耳根一下子红了,悄悄瞪了靳燃一眼,“再胡言乱语晚上你就别吃了,饿着吧。”
靳燃立马投降,“老婆我错了。”
陈姨看着两人咬耳朵悄悄话,忍不住笑没了眼睛,冲靳绍原小声说:“靳部长,咱们家少爷的脾气已经很好了,搁以往早摔门走了,你知点趣儿。”
靳绍原冷哼一声,“我是爹他是爹。”
“少拿乔,心里不知道多骄傲呢,下午还给我发通讯让我多做点靳燃爱吃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靳绍原听不下去了,把碗一搁朝靳燃道:“一会到我书房来一趟。”
靳燃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让裴行遇先上楼歇一会,自己很快就回来。
裴行遇拽住他的手交代,“这次如果不是靳部长从中周旋我也不能及时赶回紫微垣救你,到底是父子别总是剑拔弩张的,好好跟他说话。”
靳燃冷哼道:“老顽固听得懂人话吗,我跟他讲个狗屁道理。”
裴行遇无奈摇了下头,趁着陈姨收拾东西出去了,抬手在靳燃的额头点了点,“听话。”
靳燃沉默了下,“……行。”
“站门口干什么,我还能再揍你一顿?”
靳燃褪去了曾经的吊儿郎当,一身紫微垣黑色军装看起来沉稳不少,不过眉间戾气也没以往那么锋利。
“裴行遇是不是ega你心知肚明,跟元帅立的这个赌约是权宜之计,把他带出来这是义不容辞也是你跟他结婚一场的责任,但是现在你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就不要继续牵扯了。”
靳燃察觉出他这话的意思,“你想让我跟他划清界限?”
靳绍原叹了口气,双手撑在额头上一会才抬起来,“我已经失去你姐姐了,只剩你一个在我身边,我不能再失去你,懂吗?”
“如果我这个时候跟他划清界限,裴行遇必死无疑。”
靳绍原说:“那不是你造成的。”
靳燃冷笑了声,“我还以为你想跟我说什么,原来是劝我离婚,靳部长本事大会明哲保身,恕我学不会,我们死活与你无关。”
靳绍原见他要走,忙叫住他,“站住,你去哪儿。”
“我们留在这儿影响不好,不辱没你一身清名。”
“我是怕裴行遇影响我吗?我是怕他影响你,我活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没经历过?你才多大点儿,以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别自掘坟墓。”
“前面是裴行遇,坟墓我也跳。”
“裴行遇叫你死你就去死?”
“对。”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地步!”
靳绍原火气噌的一声上来,一扬手要去抽靳燃,却在最后关头忍住,硬压了压火气说:“那行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办,等一个月然后跟着裴行遇一起死?”
靳燃本不想理他,但裴行遇叫他让着点儿,还是忍着脾气说了。
靳绍原这暴脾气,一听就炸了,“你让他切除腺体?你知道切除腺体意味着什么吗?”
靳燃说:“我管它是什么,军人的身份和紫微垣是裴行遇的骄傲所在,如果我要的东西是用他的骄傲来换,我宁愿不要。”
“你不要孩子你伟大,你考虑过你爹你祖宗吗?你说不要就不要?”
靳燃也懒得跟他吵架,直截了当说:“我是能叫裴行遇安稳做一个ega给我生孩子,但那会让最骄傲的他消失,我不要他牺牲。”
靳绍原被他说的一愣。
“我不让他切腺体,即便联邦一党不再追究,那他也永远回不了紫微垣,与其让他每天带着孩子一起担心我上战场是不是能回来,我更喜欢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靳燃说完没等靳绍原说话,双膝一弯跪在他面前,“爸,谢谢你一纸婚书把他给了我,既然给了我就别收回去,裴行遇苦了这么多年才愿意敞开一点心门,我不能不要他,求你。”
裴行遇手按在门上,陈姨让他上来叫靳绍原,结果便看见了这一幕,靳燃跪下的这一刻他看见了比誓死守住紫微垣更加沉重的爱。
裴行遇推开门,在靳绍原的惊讶之下和靳燃一起跪在他面前。
靳燃一拧眉去拽他的手臂,“你干什么,起来!谁叫你跪的,不许跪。”
“我陪你。”裴行遇按住他的手,抬头看向靳绍原道:“靳部长,我没给人跪过,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无论是您还是靳燃都失去了很多,即便您要求我现在跟靳燃离婚我也毫无怨言。”
靳燃:“放屁,谁都不能让我跟你离婚。”
裴行遇仍旧看着靳绍原,“靳燃是我得来不易的曙光,我也不忍教他与我一起沉于泥淖。”
靳燃以为他又不要自己了,恶狠狠拽过他的手说,“什么狗屁曙光泥淖,我不叫你生谁也勉强不了,少他妈给我废话,起来。”
裴行遇异常坚持,怎么都不肯起来,“如果您答应我和靳燃在一起,我答应您,除非死别,绝不生离。”
靳绍原看着裴行遇笔直地跪在自己面前,满腔的暴脾气一下子散的无影无踪,但一看靳燃脾气又点着了,挨个点着脑门儿骂,“我让你们离婚,你们真离?”
裴行遇不语。
靳燃别过头冷声,“想都不要想。”
靳绍原转过身将手背在身后,“两个兔崽子没个让人省心的,看见就糟心,赶紧都滚,明天早上早点起。”
靳燃说:“干嘛?”
靳绍原怒骂:“明天叫医生来家里给你心肝儿祖宗体检,你还想让他明目张胆去切腺体?当联邦那一帮人是死的啊。”
靳燃见好就收,拽着裴行遇麻溜滚了,回到了自己房间将人一把按在门上恶狠狠道:“出息了啊。”
“你生气了?”裴行遇没明白他气从哪儿来。
“生气了,你亲我一下就能好,快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