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里的政治博弈本没有这么简单,楚帝更不是一个仁慈的皇帝。
但作为皇帝,只要他想,就可以让一个人死,或者是允许一个人活。
前提是这个人对他已经没有了威胁。
他聪明、果断、驭人有术......拥有所有优秀统治者应有的品质和才能。
所以他自信,自己的侄儿把那笔钱交给自己后,就再也没有了抵抗自己的本事。
至于侄儿以后在凉郡是生,还是死,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进来坐下吧。”
楚帝瞥了一眼殿门口,一个孤独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向他施礼。
反正这侄子就要离开了,再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楚帝也就不刻意维持之前温和的形象了。
“是。”陈谓然温顺的坐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能安全出京。
离开,就离开吧。反正对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重生一睁眼,就是一个热热闹闹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的人,有人讨厌他,有的人想从自己身上捞好处,有的人甚至想杀了自己。
他虽然也想去争权夺势,甚至会刻意结交陌生人,但终究不是他喜欢干的事情。
人在有了退路以后,特别是像陈谓然这种人,就不会再勉强自己了。
反正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到外地自己依然还是个王爷,在这个时代,舒舒服服混日子呗。
陈谓然在蒲团上看着楚帝处理奏折,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出了京,朕就不会再管你了。”楚帝把奏折轻轻放在案几上,看向陈谓然,眼里的神情却有些怅然,但很快变成了平静。
“这样也好,朕不用再对你有什么想法了。”楚帝喃喃道。
“其实你更像你的父亲,也就是朕的皇兄,都是善懦之人,记得在朕和你父亲都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当皇帝的自然是你皇祖父。但他的皇子有很多,朕和你父亲都不是受宠的皇子。”
“父皇曾说过,你爹太懦弱,而朕,太冲动。或许正因为这样,那些世家把懦弱好掌控的你爹推上皇位,当了十几年的太平天子,但朕却看到,楚国在这十几年的太平里,一天天颓败下去。于是,朕抢了自己侄儿的皇位。”
楚帝叙说着过去十年里的经历,脸上波澜不惊,但平静的话语里,却不由自主带上了深藏了十年里的疲惫。
“你父亲以前最照顾朕这个弟弟,他当了皇帝后,因为无能对付那些世家,只能坐在龙椅上任由世家把控朝政,但他最想见到的,是大楚的盛世。于是在临死前,他对朕说过。”
“若太子无能,吾弟当继之。”
“你的兄长,文承儒家,武袭武勋,没有几分帝王的心胸,是彻头彻尾由世家培养起来的傀儡。朕不能再这样看下去,朕也不能再忍受下去。”
“现在的北府军,就是由朕当年招纳的几百名死士扩充而来的,朕又暗中联结了几家武勋,动用手上所有能动的兵力,亲自带领一千多士卒屠灭了京城中三个世家,那几日,京城中尸骸满地,天街踏尽公卿骨!。”
“于是剩下的人屈服了,奉我为皇。但背地里,却无人不说朕是个昏君,史书上谈到这一段,也必定写朕残暴。”
楚帝朗声道:“但朕无所谓名声,就算史笔如刀,只要现在砍不死朕,朕就要让那些世家退步,让大楚的百姓有房可住,有衣可穿,日日饱腹,家家安康,足矣。”
陈谓然听着楚帝发自肺腑的话,不由抬起头看着慷慨激昂的楚帝。
只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触动和熟悉。
“你且去吧。”楚帝挥挥手,道:“有什么想带走的人,可一并带去你的封地,以后,就不能回京城了。”
“臣,遵旨。”
陈谓然起身施礼,深深看了一眼楚帝,转身离开了。
楚帝看着侄儿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叹息了一声,对着身后说道:“从秘阁再调几名人手送给他。”
“是。”
几日后,楚帝亲自祭祖祭天。
魏国的安王带着几个人作为宾客观看。
自古无论是祭天还是祭祖,各国都要举办隆重的典礼,邀请列国的使者参加。
楚国今日的典礼虽然寒酸了些,但礼部官员灵机一动,召集了京城里的大部分京官,按着各自的品级来到祭天的场所,足足有数百人,青绿紫红,各自官服穿戴整齐,朝着中心躬身山呼万岁。
倒也气势颇壮。
至此,楚帝先是燃火祭天,而后登太庙祭祖,随后宣布:出兵伐魏!
城外已经集结了五万大军,其中三万出自京中大营,两万是北府军,合计五万作为天子中军。
而边关此时已经屯集了超过十五万大军,只等此日急报传来,然后立刻出兵攻打魏国南郡。
“来人,是时候了。”
楚帝在御辇上坐定,亲自传下军令。
“整军,出征!”
成千上万的楚军如蚂蚁般缀上城墙,杀声震天,飞石如雨落,南郡的守兵拼死抵抗,但四面八方的楚军攻势越来越紧迫。
通过几日的急行军,十多万楚国大军突然出现在南郡城外,对惊慌失措的南郡发动猛攻。
远远看去,南郡像是一座不停被兵潮冲击的孤城,随时都会崩溃。
“投石车准备!”
校尉腰刀扬起,身后响起数声霹雳般的力弦松开声,百十块石头被高高抛起,砸向南郡城池。
人头大小的飞石轻则击中城墙,生生砸出一道浅坑,重则落在城头的守兵人群里,生生犁出一道染血的空口。
眼看着南郡城池已经摇摇欲坠,各个将军已经打红了眼,他们都是楚帝近些年提拔上来的,出身平凡,但也正是这样,他们并没有太多杂念,只顾着完成楚帝的军令。
奈何南郡历经大战,城高粮多,城中守军尚且还有数万,每当楚军在城头杀出空缺时,都有大量魏军冲上来拼命夺回城头,双方在城头展开拉锯。
城头,魏楚两军士卒的尸体已经躺了一地,双方皆是踏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拼命厮杀,血洒成泥泞,踩一脚都会打滑。
楚军毕竟是疲惫之师,虽然靠着出其不意打了南郡一个突然,但久攻不下,疲态渐渐显露,将军们无可奈何,有些人气的准备亲自披挂攻城,
正当楚军再一次要被魏军赶下城头,楚军在城外草草搭建的大营中,忽然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鼓声不是平常的军令,而且擂鼓的人的衣着已经显露了他的身份。
楚军亢奋的声音从后一直传到城头。
“御驾亲征!天子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