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沈云卿一夜好眠。
幸好这一世还来得及，玲儿还没有死，她也还没有嫁给太子，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便是在梦里，她嘴角也是含着笑的。
翌日，太子幕羽萧喜洋洋地登门来。
“恭迎太子殿下，不知道太子殿下光临鄙舍，是为何而来？”沈长青恭敬道。
自上次太子过来下了定礼，便没再来过府里，便是偶然在朝中相见，也颇是客气，竟没有半分即将成为翁婿的情谊。
故此，沈长青并不敢妄加揣测。
太子殿下见过的美女何其之多，便是当初遇见了月儿惊为天人，非要求娶不可，日子久了便也淡了。况且不过是个庶女，如何能引起天家的重视？
到底……还是要有个嫡女过去，方能为沈府助力。
沈长青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沈大人何必如此客套？本殿今日来，便是下聘礼的。”幕羽萧面上仍是客客气气，进得屋中坐下，道，“再过三个月，本殿便要来沈府娶亲了，二小姐如此美貌，做个侧妃到底是委屈了，本殿今日亲自来下聘，方能显出诚意与重视。”
言语间倒是真真儿的是为沈云月着想了，叫人听来不觉又是称赞一番太子殿下情深不寿。
沈长青万不敢想到此处，登时便觉受宠若惊，慌不迭地跪低下去：“太子厚爱，微臣诚恐。”
“岳父大人无需如此多礼，抬进来！”幕羽萧很满意沈长青的反应，对身旁的侍从礼恣吩咐道。
听得命令，外头的礼夫便二人一担地挑着镀金的红木箱子进得府中来，每个箱子皆整整齐齐地扎着大红的礼花，红黄相应，珠光宝气。
“这……”纵然沈长青见过大世面，到底叫太子这一番礼节吓倒。
足足三十九抬礼箱，竟是照着正妃的排场来的！足见太子对月儿的重视！
今后便是月儿进了府，有太子这般宠爱，定没人能欺负了她去。沈长青向来宠爱沈云月，当即便放下了心去。
偏偏这心将将放下肚里去，转瞬间又提了起来。
只今日这般大动作，虽则十足表示出太子的宠爱，却难免叫人红了眼。若日后月儿单独嫁与太子宫里，身边没个人帮衬着，纵使集万千宠爱一身，也难免被人害了去。
“岳父大人，这是礼单，小婿这三个月便在宫中日日等着二小姐过门。”幕羽萧恭敬地呈上礼单，竟无半分天家的趾高气昂。
沈长青越看对这个女婿便越是满意，可心里头对从小最疼爱的女儿，到底多了几分顾虑。
“月儿能嫁与太子殿下，是月儿的福分，只是……万望殿下体恤微臣对月儿一番拳拳爱护之心啊……”沈长青不敢伸手去接礼单，竟是弯腰鞠得躬来。
幕羽萧不成想自己已经姿态放得这般低下，沈长青仍是日此作态，便问：“岳父大人何事？若是怕二小姐嫁过来受欺负，便无须多心了，本殿必对她十二分呵护，绝不让她受了委屈。”
说着，幕羽萧脑子里便浮现出那日在宫中见到“沈云月”的光景来。
那张俏丽瓷白的脸蛋上柔情绰态，除了将将得知自己是太子时的片刻惊讶，之后便是同自己说起话儿来也是不娇不嗔。
那黄莺般悦耳的声调，若是轻柔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光是想想，便叫他腹间蹿起一团火来。
“微臣自是不敢质疑太子的，月儿能得太子如此宠爱，是她前世修来的造化。只是另有一件，微臣不敢妄言。”沈长青道。
“岳父大人但说无妨。”
“恕微臣偏心，微臣膝下无子，只得三个女儿，皆跟心肝肉一般地疼着，由是月儿最得微臣宠爱，性子便也娇软了些。”沈长青遣了旁的下人，这才拱手道。
的确是娇软可人。
听到这句，幕羽萧心头又颤了一下，不无赞同。
“太子日后便是九五之尊，后宫里自是不可能只有月儿一个，据微臣所知，早在两年前，太子便纳了几房妾，月儿独自嫁过去，只恐受些委屈，微臣心想……”
“便将微臣大女儿卿儿一同许给殿下做妃，卿儿聪明伶俐，倒是能多帮衬着些月儿。加之她二人从来和睦，虽有嫡庶之别，到底亲如姐妹，不知殿下……“
说到此处，沈长青停下了看了看幕羽萧的神情。
幕羽萧仍旧的神色如常，对沈长青想要往他后院里塞个人并无反感，却也没有半分兴趣，不觉声音低了下去。
“本殿倒是不知沈大人竟有这般顾虑？或许是在责备本殿思虑不周，护不了二小姐周全，才要派个大小姐一起过来？”
幕羽萧微挑剑眉，手中折扇颇有节奏地摆动。
沈长青忙跪下去：“微臣不敢对殿下私事置喙，只是心疼月儿……”
“呵，”幕羽萧“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好一个担心月儿。月儿也是本殿的妃子，岂会不知心疼？”
沈长青被折扇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本是打着一箭双雕的算盘，如今若是惹怒了太子，只恐惹来杀身之祸。
当下便忙道：“是微臣多虑了，太子殿下赎罪！”
“罢了。”幕羽萧大手一挥，“本殿倒是无所谓，若是大小姐与月儿真是难舍难分，便是为了月儿高兴，本殿也不介意再娶一个回去。”
对于沈府这个大小姐，他倒是有所耳闻。市井传说里是个离经叛道的，小小年纪便舍下家人，只身上山求医去，半年前竟回来了，如今养在深闺里倒是没人见过。
整整五年不在京中，自然与贵女们毫无联系，是以除了沈府家人之外，竟无一人见过她的面貌。
只若当真是个美人，沈长青也不舍得就这么扔出去学什么医术。
想来，是个貌丑无言的女子，平白地占了个嫡女的名头，却要搭着庶妹的顺风车才能嫁的出去。
说什么与月儿从小和睦，只怕是说出来唬人的。
但幕羽萧习惯了伪装，并不表现出来，便是想透了这一层，也只当沈长青是真心疼着沈云月，没作计较。
“唤她来见见本殿吧。”
话落，沈长青当即喜上眉梢，忙命小厮去唤了沈云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