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当做了一场解除乏味的游戏,在他不断投下的言语陷阱中,看着对方节节败退,最终掉入坑中,先生萌发了一种久违的满足感。
那感觉就好比你在闷沉了一个月的夏日,被低气压掐得喘不过气来时,坐在窗边,点着灯,目睹了一场瓢泼降临的暴雨般酣畅。
既不会弄湿弄脏,也能近距离感受到暗流汹涌狂风大雨敲打窗沿的酷烈。温暖而干燥,安宁而平静,潮湿黏稠的夜晚也许会摇曳烛光,却无法破开他的屏障。
他几乎都要爱上这种感觉了。
干冷的血管又开始涌动着热血,大脑神经拉扯带来的紧绷感久久挥之不去,无名之火在心头嗤嗤燃烧。
随着自诩狡诈的猎手们一个一个落入陷阱,他冷眼旁观,找回了自己丢失已久的知觉。
什么失措与无力,都是不该出现在他虫生中的东西。
“一个优秀的捕手应该学会等待,别看猎物三过诱饵而不吃,也许下一次,他就会拖家带口安心过来享用‘美食’了。”老波拉尼奥将自己的经验教给年轻的捕手。
先生的确在等待一条大鱼,比起他想要钓到的这条,其他都只不过是添头而已。
【先生,贵安,如您方便,可否邀您午餐时一叙?祝好。】
先生欣然赴约。
不谈他背后钻石财团雄厚的财力,仅仅是从身后紧跟的雄性保镖,其实力与能耐就可见一斑。
入座之后,先生环视四周,将目光锁定在主人右手边一只模样陌生的雄虫身上,他有种莫名的预感,今天的午宴必定能在这只虫身上抓取到有用的信息。
雄性们的话题一般要从雌虫身上开始——
“我家六个雌侍整日争宠,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我准备下个月娶了小七搬出去住了。”邀请先生前来的主人如此抱怨道。
“你们家还好,至少雌侍的肚子争气,我家有三个都是光吃饭不下蛋,已经第三年了,实在没法留他们下去了。”
“你还真是好心啊,这种雌虫第一年就该休掉了。”
“先生呢?听说你家只有一个,不会腻烦吗?”主人举着酒杯问道。
先生象征性扬起杯子抿了口,不慌不忙回答:“还好。”
腻烦倒是没有,黏在他身边太腻歪倒是真的。
“我家有个脾气烈的,参加那个什么运动,早早被我赶出门了,现在想来真是一身冷汗,幸好啊幸好,听说现在军政府私下里要实行连坐制度了?幸好除了名,否则连我都要受牵连了。”
“啊,说到这个,先生应该知之更详吧。”话题成功被引向了先生。
在目光交错中心的先生微微一笑。为了进食,他已经拿下了面具,极其平凡普通的长相交叉着两道疤痕,伤痕横贯整张脸,即使看久了仍旧显得狰狞,
“谁知道呢?或许过不久连家产都要强制上交了。”先生漫不经心说。
“不如我们移民去帝国?我祖上在那边还有个袭承的爵位。”
“诸位想得到的事,军政府会想不到吗?出入境早就严查封锁了。”先生一口咬定,末了还轻笑一声,彻底戳破在座雄虫们仅存的幻想泡泡:“去帝国的境地可能会比联邦更糟,你们恐怕不知道大皇子殿下在贵族阶级内部贯彻怎样阴毒的手段吧?”
“可是要我们支持雌性革命运动,实在于理不合。”
先生放下叉子,似笑非笑的表情由他那张恐怖的脸做出来效果更加惊悚,“我相信诸位心中都已经有定论了。”他刻意放低嗓音,慢慢说道:“把这个当成一场交易,会更容易接受。没有谁会戴着测谎仪评定诸位是否心向平权,只需要给他们想要的,再坐看暴君跌下王座即可。”
谁没想过和波拉尼奥一样成为改朝换代的最大受益者呢?
不得不说,先生扔出的这块大饼诱惑力实在可观。
先生兴趣盎然得将一张一张脸看过,于那个一直沉默的陌生雄虫脸上停留了一秒,在对方察觉之前若无其事移开了。
饭后,先生故意放慢了脚步。果不其然,当他离开保镖进入公共盥洗室时,有虫在那里等着他。
“你好,马奇先生。”先生知道他想借口说话,故意只点了个头,从他身边走过。
“先生。”马奇叫住了他。
先生停下来,玩味的视线对上了马奇的,“如果是同盟军想问我为什么会公开支持他们,还劝说商会成员加入阵营,那我只能说,你在组织里的级别还不够我道出实情。”
“你怎么会——”马奇在惊讶中闭上嘴。他没有想到先生看破了他的身份,先发制人。
先生靠在盥洗室的洗手台上,长腿交叠,摸索了一会,从口袋里捏出根烟在手指间把玩,“马奇先生戒烟不久,”他目光落在马奇的蜷缩起的手指上,“今后还要为了雌侍禁欲吗?没想到马奇先生也是痴情虫啊,只不过死了个雌侍而已——”
他轻慢的态度成功激怒了马奇,那雄虫握紧拳头痛呼着:“住口!他是无辜的!”
“这句话你还是跟军政府坦白吧,马奇先生。”先生把香烟衔在口中,没有点燃,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准备回到大厅里。
“先生!”马奇突然醒悟般,慌忙喊道。
“我说了,既然组织没有诚意,我也不想多言。”
马奇支吾了会,先生就要推门出去了,他突然下定决心似得说:“首领问您,有什么交换的筹码?”
先生背对着他勾起唇角。马奇这句话无疑是被组织交代了放在最后关头才会拿出来的,现在能这么快被他逼出来,也多亏了派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家伙过来和他接洽。
“告诉你们首领,我有他最需要的东西。”先生的手放在描金雕花的门把手上,语调傲慢而放肆,让平民出身的马奇感到一种令他十分不适的贵族派头:“既然想谈,就让他拿出适当的诚意,亲自来见我。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你们走游戏过场。”
明明饭桌上还在极力劝说在场虫倒戈同盟军,私下里却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马奇着实摸不准先生的意图,也无法继续将对话进行下去了,只得点头说道:“我会为您把话带到。”
回答他的是清脆的关门声。
经过两个小时的航程,先生回到了钻石星的海边庄园。他将自己关在了卧室里,下午三点的阳光斜射入海水中,隐隐约约透过浅层水面折射进了屋内。
希尔洛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这个消息了。他设下一连串假象,抛出了死亡的消息,更换了身份,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亲自接触到的核心。
军政府密集的军事打击使在地方星失去了不少驻地,他们正处于迫在眉睫的时候,一个突然冒出的,具有相当号召力和财力的“支持者”无疑会引起组织方的高度关注。
大鱼终于开始咬钩了。一开始是试探,只派了个无关紧要的虾兵蟹将,但很快,他相信真正的核心会忍不住冒出水面的。
阿内克索的第一军团舰队将于不日到达叛乱最严重地方星之一的埃博星,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