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道声音,柳织织忽地愣了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声音听起来虽没有薛雁南声音中的清冷感,但某一刹那,莫名给了她一阵凉意,稍纵即逝。
她松开男子,抬眸看向他的脸。
没有悬念的,她再一次被他这张过分好看,挑不出半点瑕疵,如精雕细刻般完美至极的俊脸惊艳住。
薄红的唇,高挺的鼻,如画般的眉目。
柳织织的目光再次撞入他眼里,她下意识仔细瞧了起来,没注意到男子随着她的不经意再靠近,正缓缓后退着。
直到男子被她逼近另一边的墙根,她喃喃出声:“你的眼里有星星?”
话语间,她仍瞧着他的眼。
男子顺势倚着身后的墙,随意地取出插在腰间的折扇抵在柳织织身前,阻止了她继续靠近的动作。
他颇为戏谑地瞧着她那张花痴脸,缓缓出声:“姑娘在占我便宜?”
眉眼挺挑间,他的身上似透着一股勾人的邪性。
柳织织怔了怔。
她暗道,这人真是尤物。
她回过来神,知道自己失礼了,便下意识抬手摸着自己的鼻子轻咳了下,随即赶紧去到拐角处左右查看,发现童落确实不在。
她拍了拍胸,觉得万幸。
她再转回身,便见男子仍倚着墙壁,正随意地把玩着手中折扇,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她身上,似有打量。
见她又看向自己,他大大方方地朝她扬眉勾了下唇。
尤物!
柳织织不由暗暗感慨,这人全身上下,不仅生得无可挑剔,就连一言一行,一瞥一笑都无不透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她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瞧他这身打扮,明显也是那书院的学生。
男子又道了句:“姑娘刚才,是在占我便宜?”
柳织织闻言稍怔,便摆了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躲人,所以借用了下公子的身子避挡,实在抱歉。”
被认出是姑娘家,她不觉得意外。
要知道,她除了换上一身男装外,并没在脸上做修饰,也没裹胸,怕是有点脑子的,都能知道她的性别。
“是吗?”男子看着柳织织,深邃的眼让人望不到底。
柳织织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他这份漫不经心的表象下有些其他的什么东西,但又让她难以抓住。
不过对她来说,这都不重要。
她打量着他稍思,便道:“公子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多谢。”
说着,她就有模有样地朝其作了个揖,便迈步要走。
前行间,她却不动声色地拿出身上那几乎已经完全瘪下去的药包,并暗暗打开,忽地全朝男子撒了出去。
她顿足,看着男子由她面前贴墙晕过去。
果然,做坏事真会逐渐变溜。
她压下愧疚,紧张地朝前后瞧了瞧,好在没发现有人过来,便呼了口气,蹲下迅速扒起男子的这身书生装。
她嘴里喃着:“实在是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
谁知道童落在不在附近,以她这股倒霉劲,怕是出去就能被逮住,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赶紧给自己换身衣服。
她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一边扒着男子的衣服,一边时不时朝巷子两端看,后来目光无意又落在男子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
她手下速度不由放慢,嘀咕道:“这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好看到她都忍不住想趁机亲亲他,占占他的便宜。
这棱角分明的脸蛋、这无可挑剔的五官、这无暇到连女人都要嫉妒的肌肤……还有那两排浓密修长的睫毛。
她忽然有些担心,她把他扔在这,会不会被别人占去便宜。
这丫的生得实在容易引人犯罪。
她的目光移到他那张红润诱人的薄唇上,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不该想的画面,惹得她赶紧一拍自己的脑袋。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喃喃间,她成功将他的衣服扒下,露出纯白色里衣。
她抱着他的衣服站起身,本欲去就近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把衣服穿上,后想到什么,她顿足从身上拿了两块碎银出来。
她蹲下将碎银塞入他手中:“喏,买你衣服的,还有精神损失费。”
她想,这些钱应该够。
她再朝两端看了看,赶紧跑了。
随着她的渐渐离远,本该晕过去的男子睁开了那双好看的星眸,他缓缓转头瞧向她离去的方向,神情似有些阴郁。
他低头看向手中碎银,眸色意味不明。
太师府。
此时的谢遇正从床上醒来,他看了看熟悉的床顶,稍懵后,便捶着脑袋坐起身,转头就见到坐在桌旁的薛雁南。
他想了下,问道:“我晕倒了?”
薛雁南缓缓喝着茶,不徐不疾地应道:“是迷药。”
“迷药?”谢遇诧异,且不悦,“谁敢对小爷我下迷药?哪里来的迷药这般厉害?居然令小爷来不及反应。”
薛雁南这次未答,垂眸间,他的脸色隐隐冷了些。
谢遇看着薛雁南,忽然想到什么,立即肃色又问:“织织呢?”
薛雁南仍未答。
谢遇焦急下床,过去又问了遍:“我问你话呢!织织呢?”
薛雁南总算出声:“不知道。”
谢遇拧起剑眉,他稍思后,转身就要走,却被薛雁南拿起未出鞘的剑挡住,他便道:“你干什么?”
薛雁南抬眸反问:“去找她?”
“不然呢?”谢遇道,“难不成我要任她流落在外?”
织织现在只有他了。
说着他便直接推开薛雁南的剑,大步往外走,但快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起其他的事情,便又停下。
“对了。”他转身对薛雁南道,“郇香的解药药方,我已拿到。”
不过一日,他便拿到药方,足见他的门路之广。
薛雁南身形微顿,未回头。
他和谢遇自小一起长大,极为了解对方,自是听出来谢遇还有话要说,此事想必不会这么简单。
谢遇从身上取出药方,由着吴意拿去:“其实这药方并不难找,只是缺一味未知的药引,据说这味药引原本是有过记载,但早已不知在多少年前,就已被抹去,无人知晓是什么。”
薛雁南放下茶杯,接过吴意递来的药方。
谢遇又道:“这药方上有几味药很罕见,其中的洺脩草也就鹤宇书院有一株。”
鹤宇书院较为特殊,还教医术,所以有药也正常。
谢遇看着沉默的薛雁南:“你且先去拿洺脩草,鹤宇书院表面是所书院,其实不简单,我不知道它的背后人是谁,也不知这书院的作用是什么,总之拿药不见得容易,你看着办。药引的事,我一定竭尽所能去找,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你放过织织。”
至于那戚若瑶的生死,与他毫无关系。
后来他问薛雁南:“你真不知道织织的下落?”
等了一阵,不无意外地没等到薛雁南的答案,他便作罢转身,这时薛雁南却忽然道:“你离她远点。”
薛雁南从不多事,但谢遇不一样。
谢遇脚步微顿,只道了句:“我不会不管她。”
在谢遇迈步间,薛雁南又道:“那迷药是唐离的,估计用自柳织织之手。”
谢遇惊讶回身:“唐离的?”
薛雁南不多事,也更不多话,吴意便替自家世子劝说道:“只有唐离的迷药才能有那般大的威力,柳姑娘素来诡计多端,不知悔改,怕是早已和他狼狈为奸,会害了三公子。”
谢遇将事情想了想,却想不所以然。
后来他颇为烦躁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在玩些什么,我只知道我不会扔下织织。”
言罢,他便踏出门槛。
听着渐渐离远的脚步声,薛雁南稍稍侧眸。
且说被薛雁南嫌,又被谢遇当宝的柳织织,当下正由鹤宇书院对面的巷口伸出脑袋。她警惕地朝松柏长道左右看了看,一时没发现危险人物,便赶紧麻溜地过道钻入书院中。
既然换了这身书生装,去书院暂避很合适。
只是因着那男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实在过大,她不得不将这衣服往腰带上拉了许多,如此显得她的模样看起来极为滑稽,不过这样也恰好掩饰住了她身前的女人标志。
为了让自己更像男的,她在自己那柳叶眉上抹了些黑土。
她行在书院中,看着就是个滑稽的娘书生,几乎遇到的每个人都朝她侧目,甚至是指指点点,亦有嘲笑的。
她习惯性地摸了下鼻,厚着脸皮往北走。
她打算找这书院的侧门角门什么的。
后来一名长得颇俊的书生大步行到她身边,大喇喇地上下瞧了瞧她,便笑道:“你是个姑娘家,故意穿成这样?”
“谁说的?”柳织织粗着嗓子道,“我只是家里穷,只能穿我哥的。”
书生瞧着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又笑问:“你多大?”
柳织织道:“十四。”
她心觉没张开的小少年看着像女孩子,倒也说得过去。
书生也不知信了没信,他看了看周遭越来越少的人,便拉起柳织织就跑:“别磨蹭了,先生怕是快入堂。”
“哎?”忽然被拉走,柳织织懵得很。
“我……我不上课……”
“小小年纪,可别不学好。”
“……”
柳织织几番试着挣脱,可这书生倒是固执得很,硬是将她拽入课堂,她的出现又吸引了不少其他书生的目光。
好在课堂里都不大喧闹,指指点点的声音不大。
来到这个异世界,柳织织始终没太大的代入感,所以任这些人如何看她,她都在乎不起来,只懵懵地被带到倒数第三排坐下。
随着他们的入座,先生也步了进来,课堂变得安静。
一干学生站起身,朝先生行了个礼。
柳织织本想趁机跑掉,却又被那书生拉住,他靠近她压低声音道:“别闹,否则我告诉你哥去。”
“……”
柳织织扶额,这人咋这么逗呢?
没得办法,她只能坐下暂时跟着一起听课,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找机会走,根本不知道先生在讲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她时不时瞧瞧身旁书生,见他竟是听课听着打起来盹。
她眨了下眼,确定这就是个学渣。
居然还管她!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她下意识要站起身离去,却见先生的目光忽然落在她身上,神色严肃。
她忽然有些腿软,就像曾经上学时,做坏事被老师抓包一样。
这是一种本能。
她只得朝先生无声地讪讪一笑,在众目之下坐了回去。
又被迫听了会课后,她发现没再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蹲下朝地上趴去,尝试着就这样爬走。
一挪,两挪,她开始向后拐,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双脚。
她拧眉不悦,要不要这么倒霉?
着实是被逼得不耐烦,她下意识竖目抬头,未想入目的是一张好看得惨绝人寰,又让她极为熟悉的俊脸。
撞入他眼中的她陡地僵住身子,脸上神情凝住。
怎么是他?
那个被她迷晕,又扒了衣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