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枭没料到顾初语手这么狠,都被砸蒙了,站在那半晌都没动弹,再看顾初语,她双手紧紧攥着剩下的半截已经残破的酒瓶子,脸上溅了红酒,却无端像是血,她的眼底是无边的冷和尖锐。
那种冷不是冰冷,而是一种超脱了生死的漠然,仿佛面前的李枭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个她随时都会弄死的东西。
这样的顾初语,和李枭所见判若两人,他先是楞了一下,紧跟着一股凉意从尾椎骨蔓延上来。
一个医生,还是一个柔柔弱弱且技术水平都过关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像是……
杀手。
李枭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男声,“你们干什么?”
李枭一听这声音,立马站直了,耳听身后有脚步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脚踹翻,好巧不巧,正一屁股坐在碎酒瓶子上,刺骨的疼痛席卷而来,他吭都不敢吭一声,硬忍了,“老大。”
齐恒冷着脸,“你知道我的规矩!”
李枭脸色一白。
他当然知道。
跟在齐恒身边,最忌的都不是杀人放火,而是“强抢民女”,这是齐恒心里的一根刺,犯事儿的要半条命都是轻的。
李枭想解释,但是面前的顾初语衣服摇摇欲坠,他手里还抓着人家衣服的一块碎布,头上还被顾初语开了瓢,简直铁证如山,他有口难辩,他硬着头皮起身,也顾不上把扎在大腿上的碎玻璃拔出来,站直了听训。
齐恒看着眼前的场景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气的脸都白了,咬牙道:“滚!”
他说着,利落脱了身上的西装准备给顾初语披上。
可在顾初语眼里,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李枭和这帮人可恶,无非是仗着齐恒。
上门就想让罪魁祸首明哲保身,顾初语心里冷笑,对齐恒本能的防备,情愿光着后背,直接拒绝了,“不用。”
齐恒的手在半空僵了僵,看着顾初语依旧保持举着碎酒瓶的防备姿势,心里愧疚,“抱歉,是我管教不严。我让他们给你道歉。”他顺势把西装挂在手臂上,斜睨了李枭一眼。
李枭会意,白着一张脸冲顾初语鞠躬,“顾医生,对不起。”
顾初语眼露讥讽。
他们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情,成了就祸害一姑娘,不成,就来一出英雄救美,遇到那种昏头的,还要念他们一句对不起里的恩情。
齐恒也知道一句对不起抵消不了什么,下颚紧绷,二话没说,越过顾初语,拿起她不远处托盘上的酒,毫不犹豫的就砸在李枭头上。
李枭之前就被砸了一次,再来一次,头上几乎湿透,血顺着发岔往下滴。
他一声不吭,只是身体摇晃了一下,动都没动一下。
齐恒又抄起第二瓶,冲不远处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几个人看了一眼。
几个人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是压根动不了。
李枭厉喝一声,“没点眼力见吗?”
几人被一吓,拖着脚步走过来,恭恭敬敬站在顾初语面前,冲她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无一例外的被齐恒一酒瓶砸在头上。
齐恒一转脸,顾初语依旧不肯动,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底依旧是质疑。
齐恒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被人这样质疑过了,提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要不,你砸我一下。”
他用的是陈述语气。
顾初语上下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是放松警惕,只是怕动一下就出不去这个门。
她从双手捏着酒瓶改成单手,语气冷漠,“我可以走了吗?”
齐恒隔着一段距离,把西装递给她,“你还是披上,这样出去不太方便。”
他手一直保持递过来的姿势,仿佛顾初语不接,他就不松手。
顾初语不想跟他啰嗦,还是接了西装,随意搭在肩膀上,挡住了一部分背后的春光。
齐恒说:“我送你。”
顾初语不动,一瞬不瞬的看着齐恒,半晌才开口问道:“齐先生,我们有仇吗?”
齐恒楞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
顾初语顺势说:“既然无冤无仇,您以后就不要为难我了。如果因为那天我给泽泽塞了个玩具给你造成困扰,我给你道歉。我只是个小老百姓,看病救人是我的职责,你来医院排到我的号我依旧欢迎,除此之外,我希望私下里我们能跟陌生人一样。”
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呗。
齐恒看着顾初语,从她的眼里只见坚决和……
厌恶。
对,是厌恶。
齐恒后知后觉的发现,顾初语是真的从没有过攀附他的心,前后两次遇见,第一次纯粹是翟主任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给他,第二次,也纯粹是因为泽泽。
他心里陡然闪过一丝异样,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感伤,总之不太好受就是了。
思绪颠倒来回,落到现实里不过几秒,齐恒面色不变,坦然点头,“好。”
顾初语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礼貌的点了点头,“那好,再见。”
再也不见。
她依旧攥着酒瓶子,腰背挺直的从一群头顶开瓢的男人中间坦然路过,路过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
男人正是那个矮个子的男人,在一群高个子里面显得特立独行,顾初语记忆清晰,记得最开始是他先说她是送上门来的。
男人见她停下,也是浑身紧绷,深怕她把手里的酒瓶扎自己身上,看这情况,齐恒怕是也不会管。
顾初语只是问他,“谁跟你们说我要上来的?”
男人楞了一下,飞快说:“一个服务生,上门问这边要不要公关服务,我们只是图新鲜,她说让人送酒上来的。”
一边打着司恪的名义,一边诳着上面,顾初语脑海里迅速就想到了温娆。
不是她想冤枉人,是她想不起来自己除了温娆还的罪过什么人,敢去借司恪的势。
“知道了,谢谢。”顾初语得到了答案,礼貌的跟男人道谢,这才走了。
她渐行渐远,背影飒爽,像个提着刀的女战士。
齐恒多看了一眼,回过神来的时候,脸色刷地就落了下来,“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