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结构?这么特殊……”
绯红色的一块块、一笔一划,隐隐拼凑成的,当然是一张符箓的模样,千真万确。
不过它看上去,气势却更不一样。
他甚至有些惧怕,自己所看到的“符箓”,是邪恶之物。
他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被恶鬼附身。
不过,眼前如地狱般的火焰逐渐熄灭的同时,他的眼,也变得迷茫,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暗红色的一道道笔迹,都是连接在一起的。
他看到的一幕幕,都如日暮之后的风景,片刻就没了任何生机。
他自己是不是被诅咒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苦笑一声,伸出手记录下来。
记忆力被激发,他迅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随着手的滑动,他眼前,那符箓的脉络,也逐渐清晰起来,逐渐变精巧。
“这是……”
那人说画出这符咒就可以离开这里……
但殊浩川依旧不太相信。
他是太子,随时随地会死。
这是一场牵涉整个世界的玉珠之战。
自己的任务是保卫玉珠,让它免受战火之害。
这里有无数双眼睛都指向玉珠,而忽略了自己。
他们意图不轨,而自己却行使着神圣的守护义务……
等他记录完整张符箓如何画的时候,他只听见隐隐“嗤”的一声,轻盈而不落痕迹。
旋即自己就被轻而易举地弹出梦境。
刚刚泛着殷红、鲜血淋漓之地,和自己告别,缘分也彻底告一段落。
他感觉舒服,同时又有些紧张。
他可以离去,成为一个逃兵。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世界上还有何处能安身?
下一刻,他自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树下。
没有多想,他站起身来,朝远处走去,顺便抛了眷恋的一瞥。
“再见。”
下一刻,他走到空地旁边,心有所想,迅速操起笔来,轻轻绘画。
他的动作,轻柔从容。
依照刚才在梦中的残留记忆,他用手凝聚天地之气作画。
他不敢说自己稍后会不会将符箓的纹路忘记。
不过最后,当他第一笔画下去的时候,他的记忆被彻底打开,闸门崩碎,发出碰撞声音。
“是的!”
从绝望中迸发的力量,让他很快画好了符箓。
它就扑在地上,展现柔软的光芒,引导自己前进。
学着梦境中的模样,殊浩川跨了几步,进入了气态的符箓中心,已经做好了传送的准备。
“好!”
心中大喜过望,感觉自己已经突破。
殊浩川的身体,突然一片阴冷。
在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周围尽是血红,凄凄惨惨的颜色,让人生疑。
“难道是我画出来的符箓惹的祸?”
它们映照着自己的脸,让他的身体不伦不类,宛如恶鬼。
脸上的血肉逐渐剥落,露出白骨骷髅般的容颜。
他惊叫一声,护住头,踉跄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此时,他的全身血液,也几乎凝聚了。
不可置信,画面出现。
在惊艳的血红之中,他身上的白骨和血肉已经分离。
狼狈而恶心的画面出现,逐渐像破碎一样颤抖起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感觉脚下有轻微的震动出现,让他惊慌失措之余,又产生冷静之情。
“没关系的。”
很快,他已经淡化自身,没有任何忧心地退出了玉珠境。
他眼前,也不再是那茫茫荒野,而是出现了喧嚣的声音。
看来,自己的身体,很快就会从幻境之中挣脱出去的。
然后降临妖界。
不过,玉珠……应该还没有出世吧。
“马上……我要干什么才好呢?”
下一刻,他已听到马车夫挥舞马鞭的声音,街头小巷里人的叫卖声。
这些声音和自己擦肩而过,而他眼前迅速出现了一道白光。
光影迷离,构造出瑰丽奇幻的复杂秘境。
他意识到自己看到一个阵法,与自己画出来的血红之阵一模一样!
“哇……”
顷刻,他几乎失去呼吸,只感觉意外。
他觉得,这一切都像不可能发生。
那光斑逐渐凝聚,最后组成图案,很快就变为一面镜子。
他感知错乱,隐隐明白,自己这是看到了……看到了父亲那面镜子。
阳光下,它的外表透着一层白皙银色,绚烂刺目,美好无比。
这白色直刺人心,让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心脏被洞穿,有莫名其妙的心虚浮现。
“没什么。”
尽管极力克制自己,他还是头疼虚浮,觉得四肢无力,甚至站不起来。
在如此打击之下,他的心中,无数妄念都已出现。
曾经斗志昂扬的他。
他蹲在地上,在心中默默数秒,想听到父皇的声音。
不过最后,他什么都没听见。
“嗯……”
“我们的儿子,会不会有事?前几天我和善千年洽谈,她为我占卜了殊浩川的未来。应该……没事吧?”
“准不准?”
“我……我也不知道。”
耳畔是犹豫不决的父亲声音,还有母亲那柔软的呢喃。
殊浩川抬头听清楚,脸上绽开了唯美的笑。
“原来,你们对我,如此关心……”
他的身上有很多处都被划破,有些狼狈。
不同于之间的太子模样,他的外衣已被剥掉,整个人邋邋遢遢,虽然带着太子的威慑,但却不能与之前相比。
他在想,若是自己以如此面貌出现在父皇眼前,他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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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乖,妈妈出去一下,然后就回来啊。”
“别说了,我已经长大了,和之前不好比了,别当我是小孩子……”
“嗯?可你在我心里,依旧是小女孩,现在也是。安辞,你……”
“别说了,我想找到我哥,妈妈,你让我好难受啊。”
“这次我出去的目的,也是为了趁早找到你哥哥。”
“嗯……”
榻上,殊安辞轻轻摆弄着晶莹剔透的绿色石头。
它的体型,已比之前缩小了一倍还要多,和枕头差不多大,而小公主的兴趣,自然也消退不少。
最近,她对花里胡哨的东西似乎失去了兴趣,反倒对高深莫测的法器,颇为在乎。
譬如她拿着的银制匕首就是如此。
“不要伤了自己,安安,午睡去吧。”
“妈妈最烦了。”
脸上带着婴儿肥,还未从志气中脱离开来的少女,听见了母亲关门的声音,旋即露出了另外一副面孔。
表情中带着嗔怪,她抱着枕头,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这张纸,我还是要看看。”
下一刻,她视若珍宝地捧着那碧绿的石头,将它身体轻轻敲开,“当当当”叩响了一处。
就像碰到什么机关,“哗”地一声,眼前石头,突然分成相同的两半。
完美!
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换上了认真之色。
“嗬,有些奇怪呢。”
她将分成两半的石头摊在榻上,轻松一笑,玩世不恭。
下一刻,她伸出手指,从石头一瓣上方提溜出一张纸。
它几乎透明,和石头融为一体,薄如蝉翼,几乎没有厚度。
天哪……
现在,她望着它,就像找到了遗失的故人。
“嗯……我还是继续学吧。”
她脸上,居然已经有了些少年老成。
的确,这石头之内,居然还藏着一页纸。
将纸摊开,殊安辞认真地继续看起来。
今日的她,对纸上的一些图画、筋脉气血运行等图,都更有了解。
看得出来,沈家给她的礼物……别出心裁啊。
她不怪离不弃。
自己面对着的一页纸,是否代表着邪恶交易?
筋脉的运行气血图,让她看着看着,心中讶异古怪。
她是学武之人,但从未意识到世界上有如此奇葩的修炼方式。
筋脉中的气息运行难道真是这样的?
“双手放在膝盖上,没变化……不过最后,天地之气的运行,真的好奇怪啊。”
她念叨几声,想着想着,却是好奇心害死猫了。
摊起手来,借着“睡午觉”时期,学着这张纸上的动作解释,开始训练自己的力量。
“唔……”
逐渐,她可以感到空气中多出灰尘般的东西。
它们隐匿在自己身上,吸附力也很强。
就如附骨之蛆,让人烦躁而无奈。
“嘶嘶……”
她的丹田没完没了地吸纳着气息,像开了闸门。
不过,这方法还真有点变态,她的身体都已被影响了。
感觉空气中的天地之气,如流水进入自己身体,连绵不断。
内心都沉浸在狂喜之中的殊安辞,哪管自己身上盘绕的是不是天地之气,只觉得它们和天地之气相似相同,就全部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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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担心呢,他很久都没有和我见面了,我虽然乐观,但也不会相信他死了的事实。玉珠境,是不是很危险?”
“可惜我没有去过。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去。要是殊浩川可以回来,会告诉你一些事的。是不是?”
不知不觉,他们逛起来,绕着精美的皇宫内院。
很快逛到那日殊浩川和叶安歌离去之地,而殊宏城继续念念有词,神情恍惚。
“嗯……叶安歌和儿子,促成一门亲事,也很不错……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啊,不过叶安歌人家可能也有自己的想法。”
自己母亲稳稳站着,和殊宏城“颐养天年”,在这里随意走动的影子,是如此逍遥自在,让殊浩川看着也难受不已。
而他在听到“叶安歌”这名字的时候,感觉心中怒火,一下子达到了顶峰,简直是彻底爆发而出了。
“你们到底背着我谈论什么!”
他大吼一声,从藏身之处蹦跳而出,横在他们眼前。
“叶安歌,叶安歌,你们天天只顾着她!你们知不知道,离不弃干了什么?他……”
突然觉得自己抹黑了叶安歌。
殊浩川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的身上,汗水淋漓落下,一片不适。
他脑子里,像有疯狂的情绪,如今无法解脱般燃烧着,让他沉在疯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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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
“你居然回来了?!我都不知道!”
“天哪,简直太好了!”
他们似乎都忽略了一切,没有顾及自己那崩溃的心情。
而是谈笑风生,母亲的脸上居然多出了泪花。
“儿子……”
她颤抖一声,将自己揉入怀中,一阵激动。
她这是干什么?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玉珠境内,受到多么疯狂的打压,甚至没了出头之日!
他已被如何对待……
“我,我都要疯了,你知道吗?你们……理解我吗?”
“嗯?什么意思?你……”
“我……我只是想说……离不弃这个罪人,你们,都看错了。”
“离不弃?他不是挺好的吗?还送了你妹妹礼物,帮助了沈家。”
“他做的一切在骗人!他伤了我,当初叶安歌很喜欢我,和我在一起……他居然把我揍了一通,然后把我驱赶走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怎么把叶安歌拐走的!
“但是……但我……我就是这么可怜啊。”
说罢,他以手掩面,呜咽失声,身体逐渐颤抖,然后跌在地上,一片寒凉。
“他怎么了?”
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哭泣,殊浩川的身体,也在此刻突然垮下去,就如崩溃一般,没了半点精气神。
他的反应,着实出乎人的意料。
“儿子,告诉我们一下,你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离不弃难道……”
柳清岸的脸上,布满了困惑之色。
同样,殊宏城听见殊浩川“口出狂言”,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
离不弃何时会如此?
几个月未见,殊浩川的控告,却声声泣血,无法让人忽略。
“你看!不信……你们就看看我身上有多少伤口!他罪孽深重,我……”
说着说着,他居然哑声了。
“儿子……”
他露出一截血迹斑斑的手臂,哭诉着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他眼圈泛红,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如一摊烂泥瘫在地上,铺展体积。
如今的他,和之前大相径庭。
“你的天地之气怎么了!还有,丹田……”
殊宏城如发现了什么,突然惊叫出声。
他那畏首畏尾的样子,不同于之前,那高高在上、盘踞龙椅的皇帝。
就如谈虎色变一般,他的口中,逐渐吐出几个字来。
“你到底……被离不弃施了什么法?!”
顷刻,他的表情冰冻了,整个世界,都像封在了死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