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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月夜幽香(1 / 1)

<>次日清早,凌云冲正在书房工作不久,黄坤便来敲门。凌云冲知是黄坤来了,随口道:“请进。”黄坤抱着一堆卷宗走进来,凌云冲微笑着打招呼,道:“四爷,大清早就到我这儿来,有何贵干啊?”黄坤笑道:“这些个材料是我用了一整夜的给你找出来的,这可都是你写下来要的东西。”说着递上,凌云冲双手抱过,道:“实在是太辛苦四爷了,还要你跑一趟我怎么过意得去呢?”黄坤笑道:“别这么客气,咱们都是亲兄弟嘛,以后可不要见外啊。再说咱们都是为厂里做事,不分什么疲劳,我分什么劳累嘛。”说着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凌云冲道:“四爷,你吃过早点没有?如果还没有的话,不如让我来做个东,聊表一点心意。”黄坤呵呵笑道:“不用了,我呀,实在是有点困倦,我回去小歇两个时辰,再说呢,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凌云冲道:“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哦,晚上我再到你那里去找你,吃顿好的,顺道到瓦子巷去玩个痛快啊。”黄坤忽的脸色大悦,连声道:“好,好,好。我一定奉陪。”说着便告辞,凌云冲随即翻看这些卷宗。

是夜上灯时分,凌云冲请黄坤去到京城中一家大酒馆用过晚饭,两人走在街道上,虽然已是晚上,但街上仍然是人来人往,街边小摊小贩的叫卖声音也是此起彼伏,凌云冲道:“四爷,咱们现在去瓦子巷柳竹小舍玩吧。”黄坤笑道:“小凌兄弟,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凌云冲呵呵一笑,道:“我知道柳竹小舍的红人叶迎春正是四爷心头所好啊。”黄坤笑道:“小凌兄弟说的是,那是我黄坤的相好。不过今晚咱们去另外一个地方,小凌兄弟意下如何啊?”凌云冲心中一动,暗暗思忖:“说不定这黄坤和许显纯要耍什么花样,姑且顺水推舟去看一看。”于是笑道:“那就听四爷的。”黄坤呵呵笑道:“那就走吧,咱们去‘一庭芳’。”

凌云冲微微一怔,很快问道:“‘一庭芳’?就是京城中那个名气数一数二的花苑楚馆?”凌云冲进东厂卧底,什么瓦当巷子之类的倒去过不少,却还没去过这家青楼,通常他都不会去逛这些地方,除非任务所迫,去则必有所获,越是大的青楼越是不简单,绝不会也不能踩进去,哪怕只是为拉拢东厂手下而去消遣也不随便轻易去。忽听黄坤说到,微觉诧异,而黄坤故意引自己去那里,想必有事要发生,心电一转随即想到,这几日察觉许显纯和黄坤在调查自己的身世,这趟事情可能就和这个有关。17,K,唯一阅读版

凌云冲暗暗思忖,再看黄坤,那太监依旧是个笑脸,说道:“小凌兄弟是雅人啊,怎么能去瓦子巷那种小地方,那是我这种俗人去的。‘一庭芳’是京城的行院,行院不同妓.院,妓.院多以色娱人,行院是以艺娱人。今日小凌兄弟做东,我嘛就想跟你去见识见识,去风光风光,沾沾高雅之气啊。”凌云冲笑道:“原来如此。其实这‘一庭芳’我也没有去过,既然四爷都这么说了,咱们就一起去见识见识了。”黄坤大笑,连连道:“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

说话间,两人拐过一条巷子,又来到另一条大街,走了不久便见到一座两层的楼阁,建筑风格颇有雅气。走上门口,只见大门顶上挑着两盏大红灯笼,门楣上高悬一块牌匾,上书三个金漆大字‘一庭芳’,和一般青楼不同的是,门口没有迎来送往的姑娘和虔婆,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群,有二人把守,进出的客人都秩序井然。凌云冲心道:“青楼见得多了,但像这般不俗的还不多见,也许就这是所谓的行院。只是不知里面究竟如何?”心中猜测着,故意对黄坤说道:“这地方倒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啊,走,进去瞧瞧。”黄坤笑道:“是啊,是啊。进去瞧瞧。”一路嘿嘿笑着,跟凌云冲走了进去。

刚进华堂,便有一中年妇女忙不迭的笑脸迎了上去,认得是贵客,接待得格外殷勤。凌云冲见她手摇团扇,浓妆艳抹,实在有些滑稽,忍着心底的发笑,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递于这名妇人。她立即揣下,满脸堆欢,叫来龟.奴进茶,又说‘一庭芳’园子里面有雅院,这大堂里人太多,问凌云冲和黄坤要不要雅院,拼命的解说那里别有风致。凌云冲扫视一圈,见这地方竟然这样热闹,华堂里宾客满座,满眼尽是客人和姑娘们的身影。凌云冲说喜欢清净,便要了一间雅院,在后院的二楼。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随即有一姑娘前来带路,凌云冲和黄坤跟着走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见高灯下,一堆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赌牌九,有的已经袒胸裸背,有的面色潮红,有的脱鞋掷履,有的拍蚊驱蝇,有的抓起手边的大口碗,胡乱地闷一口酒,叫嚷几声嬉骂着。凌云冲的眼光扫过这些男人,知他们是这青楼的护院。随即又走到一个大花园里,即是‘一庭芳’的雅院,这园子精致华贵,雕花窗格,屋檐下挑着一色的大红色纱灯,把所有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靡靡的气氛,这里与他处房间颇有不同,均是独门独院,显得甚是雅静。清风如许,皓月当空,荷塘里已露尖尖的小荷,嫩嫩绿绿的,很是惹人喜爱。高耸着的柳树梢也随风而摆动,悠悠然的飘荡开来,伴随着阵阵花香,倒是一派清爽的景致。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和黄坤上得二楼,进得房里,在一圆桌边落座,便有几位姑娘端上果品和好酒,随即退下。黄坤对领他们进来的那个姑娘道:“听说你们‘一庭芳’有位扬州府新到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在音律词韵方面也颇有造诣。可否请这位姑娘出来一睹芳容啊?”那姑娘笑道:“这位爷说的可是咱们‘一庭芳’的新人无可姑娘吧?她可是咱们‘一庭芳’的大宝贝,色艺双绝,娇美可人。”凌云冲听得此言,抚掌笑道:“无可,好名字。事无不可,无所不可,随性傲气,能耐非常。想必这位叫无可的姑娘,定然不同凡响。”话语之中大有赞赏之意。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此时凌云冲随眼瞧了瞧眼前这个姑娘,只见她体态苗条,身材匀称,高发盘云,长眉入鬓,目如秋水,再把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但觉她长相艳丽,媚气勾人,心下暗忖此女并不简单,或许背后另有暗藏的身份。黄坤转头看向凌云冲,笑嘻嘻的道:“这么说来,小凌兄弟也有兴趣?”凌云冲转过头,盯着他道:“原来四爷这趟拉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这位无可姑娘啊。”黄坤的表情僵了一下,谄媚的笑道:“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小凌兄弟,哈哈哈……”那姑娘笑道:“咱们无可姑娘不仅貌艳如花,而且能吟诗搭对,虽说是新来初到,但满园之内皆推为翘楚。”凌云冲看着她道:“如此听来,真是不简单啊。世间求才难,其实寻美也不易,这才貌双绝,技色皆具的佳人,就更是难得。这么个妙人儿我倒也想看看。”那姑娘依旧一副笑脸道:“难得两位大爷有此雅兴,保管你们来咱们这‘一庭芳’乐而忘返,尽兴而归。”凌云冲道:“你们‘一庭芳’闻名遐迩,想必这里的姑娘也是与众不同别有味道。去请你们的那位无可姑娘出来吧,让咱们见识见识她的不凡之处。”那姑娘笑着应道:“好的,两位请稍等。”说着微一欠身万福一礼,便转身走去外面。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黄坤骂骂咧咧的,走出屋外,跑下楼去,找虔婆去问话去了。凌云冲无动于衷,仍悠闲地坐着自斟自饮,眼光看向窗外,但见月光似水,照得四周分外分明。这时听见里面的房间中,响起了古筝的声音,曲调悠悠袅袅,有如远方飘逸来的阵阵花香,缭绕芬芳。凌云冲好奇心大盛,当即站起身来,迈步走上前去,这便发现此间房很大,里面还有一间,只见东端有一个琴台,心想:“原来这是一间琴房。”寻着悠扬的古筝声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粉色轻纱,隐约看见纱帘后有一位身着翠绿衣裳的琴师正襟挺背,手拨琴弦,正在抚琴,琴姿十分优雅。凌云冲好奇心起,不由得走上前去细瞧,在离纱帘还有两三丈的位置站住,不再走近,凌云冲心想要让这女子自己走出来,而不是自己闯进去,他不是单纯的想到冒然闯进有些无礼,而是他自信他有这个本事让她自己出来。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当下随眼四处打量,见此厢房的圆桌上也放有一架古筝。凌云冲悄然而立在纱帘外,静听那女子弹琴,看着月下她瘦影朦胧,头上的蝴蝶银饰随着头的轻动,耀出点点微光,在烛光之下越发闪闪动人。碧衫女子古筝声初起,叮叮咚咚,琴音婉转,曲调明快轻柔,令人似乎着春服置身郊外,沐暖风而舞衣。凌云冲精通音律,听得琴音中颇有暖意,寻思:“这女子琴艺精深,陶醉曲中,一心在琴上,不理身外之物了。不知我与她比起来,孰高孰低?”但听得那女子曲风渐变,变作沉凝低回,似乎从春郊移到秋郊,令人闻之心有戚戚焉。凌云冲低头心想:“怎么这琴声渐渐悲怆起来,难道这女子有许多心事么?”忽听得琴台上琴声一变,那百转柔波终于又似将欲升温化作水了,琴音复变清扬平和,就似漫天乌云被缓风吹散,露出一片晴空。

一曲终了,凌云冲抚掌赞道:“好琴曲!妙极!闲坐明月夜,佳人弹素琴,姑娘琴艺惊人,在下大开眼界。只是这抚琴之道,有不适弹之机。听琴声之中,姑娘心绪似乎有些烦乱,也许此刻不宜抚琴。”随即听得纱帘中的女子开口,缓缓说道:“没想到公子是位知音人啊,懂曲中之意,识琴中之音,能听得出无可琴声中的心事。常言道,来而无往非礼也,不知公子可否抚琴一曲,小女子洗耳恭听。”凌云冲心里略微一惊:“原来她就是无可。”

但听得她的声音如此纯净清澈,凌云冲陡然忆起自己的妹妹,恍然间又想到任青阳,忽的心中一动,脑子里倏地涌出她那种种曼妙美好,一挑眉,一浅笑,一回身,一凝眸,那个让他牵肠挂肚、魂牵梦绕的妙人,只是刚刚想起她,凌云冲的嘴角就不由得笑意萌生,索性放纵的朗声一笑,说道:“正所谓世上知音难寻佳偶难觅。姑娘琴音雅乐,悦耳怡人,凌云冲有幸聆听,实为乐事。所谓礼尚往来,在下就献丑一曲,当是回赠。”

听得那纱帘中的女子轻声一笑,优雅的伸手比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示意他弹奏圆桌上的古筝,说道:“凌公子请。”凌云冲在圆桌边坐下,头颈平正,挺坐如钟,整整胸前两绺垂发,弹起了桌上那架古筝。他双手虚放在弦上,以腕带臂,右手先动,轻轻一按,指下一挑一勾,复挑复按,琴弦发出铮铮铮几声清响,弹出的琴音清幽平和,碧衫女子心里暗暗惊叹:“没想到此人琴艺非凡啊。”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左手几根手指清清楚楚在琴上徽位间往返。一会儿,犹似那足踏群叶于水上漂走一般,力不用大亦不虚浮,在弦上一点即起,右手同时只管弹弦,一地亮而不亢的轻脆泛音散了开来,听来似是到了一片烟波江上,泛音跳跃,好象引人进入了那万顷烟涛碧波之境,看见眼前红霞满天,江里碧波耀金。那轻脆清亮的琴音,好似颗颗玉珠洒地似的跳来跳去,灵动轻盈,碧衫女子仿佛觉得自己坐在烟波江上的一叶小船上,正在伸手抓那碧水中的小鱼,心中颇觉舒泰畅快。其时已是夏日,天气已颇有些热,听了凌云冲弹的这琴音,她竟觉身上凉爽起来。碧衫女子情不自禁望向凌云冲,仔细一瞧,但见月光下,他紫色的衣袖随着手腕左摆右拂,琴音如月光泻地,四顾朦胧,飘渺无边,碧衫女子此时感觉意旷神怡,身心一片祥和,不自禁地捂嘴无声地轻笑了起来,她一心浸在琴音中,不作一声,任凌云冲弹奏,心道:“听他的琴声,清隽中略带疏狂,可知他是个洒脱不羁之人。以他如此精湛的琴技,倒像是他让琴弦开口说话似的,这等才情绝非寻常人可比。”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这时凌云冲下指渐疾,初如快马奔跑,后来竟密如快鼓,声音却并不高亢刺耳,一声一调地弹得清清楚楚,琴上声调愈来愈高,右手无名指、中指、食指依次弹弦,忽而指下轻柔的泛音又起,先高后低,接着左手带出一片颤音,显得十分含蓄婉转,清雅温柔,如同远处楼阁里传来的阵阵忽隐忽现飘渺撩人的歌声。碧衫女子不禁心生感叹,整整思绪,定定心神,轻轻唱道:“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磺。柏影桂枝交映,苁蓉起,弄水银塘。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黛粉,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这首词中暗含很多药名,又穿起深深情思。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听罢,心中一怔,手上却不停下,依然从容自若的弹着。这是辛弃疾的一首词《静夜思》,凌云冲听了这词,收敛起适才陶醉于自我弹奏的心神,琴音归为寂寥,他右手食、中、无名三指连动,一拨一剌,接着一个剌伏,右手盖在弦上刹住琴音,琴音立止。凌云冲呆了片刻,说道:“唔,辛弃疾的《静夜思》。这首词很动听,你再唱一遍好吗?”纱帘中的碧衫女子笑道:“我不唱了,再念一遍,好吗?”凌云冲微微一笑,道:“好啊。”碧衫女子将那《静夜思》又缓缓背了一遍,念到最后几句,她一边吟着一边便从粉色轻纱后走了出来,步履轻盈,仪态万芳,径直走近凌云冲,走到他跟前。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这是一个暖风般清香悠远、明月般轻灵美丽的女子,和煦清馨,雅致动人。凌云冲见无可明眸秀眉,肌肤胜雪,三月桃花烂漫若她的颜,四月春水荡漾若她的眼,神态美逸,莫可名状。她身上穿的虽然不是锦衣华服,却丝毫掩盖不住她骨子里散发出的光芒,甚至感到她那明艳不可方物的娇颜中透露着尊贵,尤其是她身上所散发出的灵动气质,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拥有,衬着那一身碧绿的衣裳,更是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魄,让人为之所摄,温婉之中又透着几分倔强傲性,显得凛然不可侵犯,好一个佳人绝世而独立,超凡脱俗难再得。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心中大为一震,不由思忖:“此女气度高雅,端丽动人,更难得秀外慧中,飘然出尘,想不到这青楼之中竟藏着这么一位才貌皆优,神形俱佳的美人,着实不负这无可之名。只怕她的来历也是非比寻常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无可,凌云冲的心底就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只朦朦胧胧的觉得这个女子和自己甚熟甚亲。适才无可念罢一首《静夜思》,凌云冲一时兴起,随口自编了一首无章无律的词,吟道:“月影婆娑一庭芳,莲开淡飘香,闲风轻吹慢拂,入梦别有相思处,长空万里独舞,寂寞歌无度,思起无休,几回无眠,琴音若浪,谁与徜徉。”

无可一一默记在心,抚掌赞道:“阁下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真是好才学,无可佩服。”她凝视着眼前这个叫凌云冲的男子,但见他清瘦高挑,气宇轩昂,他的声音清朗淳和,十分悦耳。凌云冲爽朗的笑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在下只是随口胡言几句,让无可姑娘见笑了。终是倾城娇绝世,纵使半面也撩人。无可姑娘果真名副其实。”当即恰倒好处的回以一赞。尽管刚才无可身在纱帘后,不见真容,但是她动人琴声,曼妙之姿,也足以诱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盈盈笑道:“无可看凌公子应该是个洒脱不羁之人,你所吟的这首词,不太像你的格调。”凌云冲笑道:“的确的确。我只不过听无可姑娘弹唱,有感于怀,有所感触,随姑娘的琴意遣遣怀罢了,随性所至,有感而发。不过看样子,无可姑娘倒是心事重重,你几时有这般多的心事,我倒是有兴趣听听。”无可淡然笑了笑,并不回答,走到几案边,拿了文房四宝出来,在案上铺好一张纸,卷了袖子,把墨放在装了水的砚里磨着,凌云冲也走了过去,无可低下头,慢慢地磨墨,二人都不说话,心事各异,唯有磨墨声在二人之间轻响。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过得一会儿,墨已磨好,无可拿镇尺压住那宣纸一角,伸笔蘸墨,将笔在砚盘上转着圈儿,下笔就把刚才凌云冲编的那阕词一字不差的写了下来,放下毛笔,道:“阁下刚才已替我作答,又何须无可多说一次。”凌云冲看看那字,字迹柔美飘逸,笑着点点头,道:“好。今天跟无可姑娘初次见面,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缘分,我送无可姑娘几句话如何?”无可颔首道:“多谢。”凌云冲取过一张纸,拿起毛笔,在纸张上挥毫即写:“人生适意即为之,醉死忧生君自择。莫愁天涯无知己,共此明月赏我心。”无可看着这四句诗,那字写得工整、清秀得让人欣羡赞叹,跟凌云冲自己一样干净、伶俐,秀气飘逸如斯,又有一股凛然大气在其中,令人顿觉写者必不是甘心久居人下之辈。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眼望凌云冲,浅笑道:“凌公子的这四句话无可记下了。生尽欢,死无憾,知己者,千杯少,只不过酒这东西,适量可以遣怀,多则足以乱性,人生适意自是上好,但若醉死可就堪虑了。”凌云冲哈哈一笑,道:“有酒不饮奈若何。我一向好酒贪杯,却从来没有醉过。”无可似有意似无意的道:“纵声大笑很容易,只是开心比较难些。”凌云冲心里咯噔了一下,收敛了笑容,无可这句像是自言自语,却言外有心地说到了他的心事。无可轻叹一声,说道:“青楼满坐,谁懂寂寞,纵情声色,灵魂空落,难得遇上一位知音人,实为一件幸事。”顿了一顿,对凌云冲嫣然一笑,又道:“常言道,诗以言志,歌以传情,凌公子古筝弹得生动绝妙,动人心魄,令人身临其境,置身其中。适才聆听凌公子雅奏,无可此刻心情大好,我再弹奏一曲,请阁下品评如何?”

凌云冲闻言兴致大起,笑道:“乐意之至。”无可随即走到圆桌边坐下,弹起了凌云冲刚才弹奏的那架古筝,琴韵又再响起,凌云冲坐在椅上聆听,这一次的曲调却是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声吟唱,又似是朝露水润花瓣,晓风吹拂柳梢,听得不多时,凌云冲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有些许昏昏欲睡之感,当即便竭力凝神,心中忖度:“这曲子原有催眠之意,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竟以功力注于琴声之中,处心积虑欲将我催眠,黄坤那死太监让她弄晕我到底有何目的?哈,莫非许显纯怀疑我进东厂另有目的,魏忠贤同意他查探我出身来历?只是和这女子到底有什么关系?也许她只是个引线,我且装晕,看她下文究竟如何。”想到这里,凌云冲佯装瞌睡,慢慢靠在椅背上合眼睡了过去。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见凌云冲已然睡着,便止住了琴声,悄然无息地来到他身边,伸手欲解开他的衣领。凌云冲虽闭上眼,心下却甚明,他感觉无可走近自己,现在正触碰到自己身子,似乎要脱掉他的衣服。凌云冲迅速睁开双眼,敏捷无比地以一手抓住了无可的一只手,同时他另一只手点了她肩头两处大穴,而无可也在这一刹那,以另一只手挥出了一把白色粉末向凌云冲脸上撒去,凌云冲一惊,心里暗叫:“原来她走过来时早已有准备。”同时急忙侧头避开撒来的白色粉末,即刻屏气不出不吸,但刚才事出突然,他不小心已吸入一点,闻到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瞬间觉得有些眩晕,暗惊:“这是什么东西?”

闻到些微香气,刹那间猛然想到:“不好!这是天茄花,会使人迷幻晕厥的麻药。”当即调整内力,屏气运功,阻止这花儿的粉末散入血液和筋脉之中。不曾想这迷.药药力如此之大,尽管他一意识到的时候,就在运功克制了,但还是觉得头晕起来。无可先解他衣服,而不是先给他撒迷.药,是因为要先试探他是否真的被催眠了。如果他是真晕,她才会再给他撒迷.药,让他更晕得云里雾里,晕得不知所以,晕得彻彻底底。如果他是装的,那么无可也可以掩饰,说这是调笑的玩法,他就不会怀疑这是计,就算他怀疑,也无从审问。此时无可被凌云冲点了几下,封了穴道,登时动弹不得,委顿在地。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定了定神,以内力克制住头晕,悠然站立,眉毛一扬、衣袖轻拂,目光里透出一丝邪魅,俨然一副又轻薄又傲慢的神气,对歪倒在地的无可不正经的坏笑,调侃道:“这是到底怎么样一个年头,女人居然急着讨男人的便宜。”他知道这女子是有人指使来查探自己,却故意不说穿,除非最后不得不摊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拆穿她,免得自己卧底身份泄露,就当自己是来喝花酒找女人的,所以顺势就说了这样的话出来。坐在地上的无可嫣然一笑,毫不示弱的道:“这就是‘一庭芳’的玩法了。难道凌公子你不知道吗?”凌云冲轻挑眉锋,在她跟前蹲下,笑道:“是吗?这玩法倒是有趣得紧,可是我不喜欢,既然是我来这里找乐子,那你就得依我的玩法陪我玩。”眼神中尽显轻佻浪荡,直视无可双眸。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见他如此放荡妄为的眼神,心下不禁惊惧,脸上一红。凌云冲话毕,很快伸两手将她抱起。无可吓了一跳,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无奈身体手足均无法动弹,只得用眼睛瞪着他。凌云冲反而把她抱得更紧,笑道:“你说男人逛青楼能干什么?你待在这里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说着抱着她站起身来,欲走进里间的卧房。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听他如此说,心下大急,嘴上却镇定的说道:“你着什么急啊?还有节目你没看完呢。”凌云冲笑道:“我看到你呢,就什么也没兴趣看了,我就看你。”说着把脸凑近无可的脸,无可一惊之下把脸侧开,只感到他暖暖的鼻息扑面而来,回荡在自己耳边、颈间的肌肤之上,听得他说道:“乖乖听话,让我好好看看你。居然敢脱我衣服,看我怎么惩罚你。”

无可闻言猛回头,冲着他厉声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凌云冲几步走进卧房,将她抱上床去,满脸笑意的注视着她,跟着坐在床边,靠近她身前。无可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像是要摸自己的脸颊,又像是要解自己的衣服,吓得惊叫一声:“你走开!不要啊!”凌云冲笑道:“不要什么?”无可因为无法动弹,心下十分焦急,只得连声叫道:“你走开!你走开!走开啊!”凌云冲见她惊慌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嘴上依然调笑道:“你这个姑娘真奇怪,刚才那么急着脱我衣服,现在却叫我走开?来吧,今儿我成全你。”说着作势要解无可的衣服。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慌忙叫道:“你走开!不要!不要!不要啊!”这时忽然似有风声异动,凌云冲敏感的觉察到三丈远的窗外有人在窥视,立刻便猜到:“定是黄坤。”于是作戏要做到底,手下并不停下,而且翻身上了床,即刻一挥掌,一股劲风熄灭了桌上的蜡烛,又顺手一把扯落蚊帐放下,挡住了床内情况,不让窗户外窥视的人看到。这间卧房很大很深,装潢很是气派,陈列的饰物也很辉煌,放床的位置到窗户的距离,约有三丈,只要放下蚊帐,不论声音还是屋内的情况,外面的人都不能再那么容易的观察到。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一直暗暗运气,现下终于冲开了一处穴道,便拼命挣扎大声叫喊。凌云冲刚才分心窗外,一时失手,加之无可乱动,只听得“噗”的一声,无可见自己的外衣被扯破了,更是惊慌,果断咬了舌头,两人相距甚近,一口鲜血直喷向凌云冲脸上。凌云冲万万没料到她会如此做,当即敏捷的转头避开,可是仍有数滴溅入了他口中,瞬间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但见无可的嘴角也挂了血痕。凌云冲猜想这女子多半不是东厂中的细作,但是仍然不确定,于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意思是让无可别在叫了,低声警示道:“嘘,窗外有人,如果你不想被外面的人知道,这趟咱们俩这戏可得演下去。”无可闻言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停手,但依然怒气冲冲的骂道:“没想到你是个衣冠禽兽,东厂果然没一个是人。”她声音不大,显然听从了凌云冲的提醒,看来她也不想被外面的人发现他们是在演戏。

凌云冲心下明了一点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看着无可的神情,便已知她的心意,这下几乎可以肯定这姑娘是被逼迫的,随即解开她的穴道,似笑非笑的赔罪道:“在下刚才多有得罪,也许弄痛无可姑娘了,实在抱歉,抱歉。”无可听得他口气温软,很有诚意,但仍是不依不饶,故意怒道:“是啊,是啊,你弄得我很痛很痛啊,你看你看,衣服都被你扯破了。”凌云冲笑道:“喂,这不能全怪我啊,你刚才那么一动,我才失手的。是,是我失了分寸,可是我本无心扯破你的衣服,谁知道你……”

无可抢下他的话,冷哼道:“凡是有本事的女人都有点傲气。”凌云冲见她这时气韵如虹,回想适才和她斗琴斗诗时,她气度娴雅,言语得体,举止大方,真是温婉又英气,不禁心生好感,淡然一笑,跟着她的口气学道:“凡是有本事的男人都有点脾气,诶,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无可不屑的回敬一句道:“好女不跟男争,哼。”看无可脸色已然消了气,凌云冲试探的问道:“说吧,谁派你来的?”无可别过脸不理他。

皎洁的月光从屋顶天窗照射下来,清辉如许,清光遍地。就着折射在房间里的月光,凌云冲不经意的一瞥眼,看见床铺上有一块东西,心想刚才无意扯破了无可的衣服,应该是她从身上掉下来的,随手抓起来一看,是块椭圆形的樟木,不由得一惊,再一看上面刻着的正是一只牛背着一只兔子,心头不禁狂跳一下,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只木雕的?”激动的声音难掩喜悦之情。无可见他拿了自己的木雕,脸色忽变,厉声道:“还给我!”说着就一伸手,势要从他手上夺回。

凌云冲侧身让开,把木雕紧紧握在手里,脸色大悦,试探的低声问道:“你属兔?”无可一惊,凌云冲见她这般颜色心中大喜,继续道:“这只兔子就代表你,而这只牛就代表你哥哥。”无可惊诧极了,颤声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凌云冲欢喜不已,道:“外人没有人知道,只有她跟她哥哥知道。”因为当时他做好这只饰物送给妹妹,不多久就家遭那场大火变故,他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个饰物。无可惊讶无比,不由得睁了大眼睛,欣喜不已,颤声道:“你……你是……”凌云冲眼底发出惊喜的光彩,激动的低声叫道:“无双。”猛的恍然醒悟,原来刚才自己对她那种熟悉和亲近的奇特感觉就是因为她是自己妹妹。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的脸上又惊又喜,心中汹涌起伏,激荡得说不出话来。凌云冲喜道:“无双,真的是你?”无可喜出望外,抽泣道:“可鉴哥哥,你真的是可鉴哥哥?”太突然,两人都难以置信。凌云冲听得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大动,确信眼前这个无可正是自己的堂妹史无双。凌云冲冲无可重重地点了点头,无可没想到这些年一路走来,今天竟能遇到自己堂哥,喜极而泣,一下扑进凌云冲怀里,把他紧紧抱住,大哭起来,低声叫道:“可鉴哥哥。”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一阵欢喜一阵伤心,抚摸着无可的头发,安抚道:“不要哭了,分别这么久,我们终于再见面了,能够侥幸死里逃生,实乃不幸中之大幸,你应该开心。”只见无可嘴角上兀自挂着一丝血痕,便伸手轻轻给她擦了擦。无可渐渐收起了哭声,一边用衣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花,一边慢慢仰起头,轻声道:“感谢上苍,总算是合浦珠还,称心如意。”话语里满是喜悦之情。二人促膝长谈,说不完十几年来的悲欢离合,一路艰辛,人世沧桑。

凌云冲担心的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这种地方实在是……太乱了。”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只用了一个乱字概括,这种地方什么形容词,就是不说出来也没人不知,他怕触到无可的伤心。无可见他脸色极为紧张,不禁轻笑了起来,道:“哥哥,你是不是怕我待在这里,早已落入风尘?”

凌云冲见她笑起来,颇觉诧异,道:“你怎么笑了?我是真的很担心。”无可半开玩笑的反问道:“我倒是想要问问哥哥你,你是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啊?”凌云冲自信的笑道:“你哥哥我出淤泥而不染,洁身自好。就算出入青楼,也绝不会**的。”无可被他七分一本正经中带三分幽默的模样逗得忍不住一笑,道:“你是乱石堆中一块玉,污泥坑里一枝莲。”凌云冲笑道:“你也同样。”

无可收敛笑容,正色道:“哥哥你放心,我不是待在这里的。”凌云冲疑惑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无可不答,却问道:“你在东厂?”凌云冲道:“是。”无可问道:“密侦?”凌云冲一怔,反问道:“难道你也是?”无可道:“是的。”凌云冲道:“你刚才试图弄晕我脱我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东厂谁派你来试探我的?”无可道:“我知道你有一千一万个疑问,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其实是宫中尚食局司药司里掌管医方药物的女史。”

凌云冲恍然明白。女史是女官,女官为宫中内职,是特有的宫中所设的职务,宫中设六局,即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每局均设女史,分掌宫中事务,其中尚食局掌管膳馐品齐之数,局下辖四司,分别为司膳、司药、司酝、司糦。每次向皇上进食,都由尚食先尝,司膳掌管烹饪之事;司药掌管医方药物;司酝料理酒及饮品;司糦负责粮食肉类的保管和柴火供给的事情。

无可正是宫里司药的女史。这次黄坤到‘一庭芳’找她,便是奉了高寀的命令,为了查探凌云冲的身世。无可道:“我在这里出现也只是今晚,和哥哥你在一起,这下你放心了吧。”凌云冲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我察觉许显纯派人在暗中调查我的身世。哼,许显纯和黄坤不敢自作主张,如果不是请示过魏忠贤,他们怎敢擅自有所动作,我想一定是魏忠贤授意他们查证我的身世,可惜现在他们仍是一无所获。不过我倒担心,他们有没有怀疑你的身世?”无可道:“他们怎么会怀疑,他们只不过以为我是宫里的女史,可能根本不认识我。我被高寀陷害,但是他以为我已失忆。”

凌云冲闻言一怔,因为他眼前的堂妹并没有失忆,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当年我父母家人都被东厂所杀,不久听闻你父亲在京中也遭东厂毒手。魏忠贤派许显纯亲率锦衣卫,假圣旨之名,以平息祸乱为由,在浙江湖州放火烧毁了史家村,我幸得一位和父亲素有交情的绸缎庄老板所救,当时在长江道上混迹了几年,后来他送我到了孙承宗那里。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无可道:“十三年前,在那场大火中,你救了我,可是我们失散了。那天,我听你的话,一直待在地窖里,那里面好黑,我很害怕,迷糊迷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多久,我晕了过去,后来醒转才知道是浙江一位世家名医救了我。你还记得当年常常来你家做客的那位张神医吗?”凌云冲道:“就是咱们邻村的那位么?”

无可道:“是的。他听说史家村被毁,赶来的时候,你已经被人救走了,他在地窖里发现了我。这位名医先祖师承医圣张仲景的嫡系传人,和我父亲是旧交,收养我为义女,照顾我教导我,是以我学得一身娴熟医术。我听闻父亲被魏忠贤所害,立誓为父报仇。张神医临终遗言要我去找孙承宗,他过世以后,我就到了宁夏关孙承宗那里。那个时候,孙将军得到可靠奏报,朝廷里兵部尚书高寀勾结辽东建州,互通军事情报,但查无实据,苦无实证,都察院派到兵部的卧底也被高寀肃清了出来,所以孙将军就派我到京城,让我找机会混入尚书府,暗中侦察,刺探消息。”

凌云冲道:“我曾听孙将军的属下说,高寀和魏忠贤瓜葛非浅,十几年前,高寀在福建任税监一职,始终横行不法,肆意威福,甚至交通倭寇。魏忠贤派各地税监四处搜括民财,高寀听其命横征暴敛。十三年前福建福州商民抗税监高寀的事件,闹得是沸沸扬扬风起云涌,高寀终被惩办,后来不知怎么又攀附上魏忠贤,官升至兵部尚书。”无可愤怒的道:“当年就是魏忠贤指使高寀作伪证,诬陷父亲通倭,父亲才会含冤枉死。”凌云冲怒色骤起,冷哼道:“原来凶手不止魏忠贤许显纯,还有高寀,这几个老贼都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无可道:“高寀患有头风之症,遍访名医均无人能治愈。我刚到京城时,自称是浙江世家名医的后人,名叫张无可,因为家到中落,进京寻亲未果,就毛遂自荐到京城大医馆做帮工,我的一手歧黄绝技传到高寀耳里,他侧面打听了解多时,才让他府中总管送来求医的官帖,我便进了戒备森严的尚书府,高寀谨慎多疑,经过他几番问询,都没被他发现破绽。我给他开的药方对他的头风大有作用,因此取得了他的信任。高寀还差人到浙江调查我的身世履历,孙将军早有准备,所以一切顺利。可是高寀仍存疑心,为了以策万全,他对我下毒,想让我失忆,想让我真正成为他的棋子,一心一意为他做事。”

凌云冲一惊,双手抓住无可的肩头,关切的问道:“那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无可道:“有天相佑,福大命大。哥哥还记得我小时候被竹林的一条小蛇咬过的事吗?”凌云冲点头,道:“从不曾忘记。”脑海里又闪现出那日他兄妹俩和方正安一块儿到竹林玩耍的画面。无可道:“没想到那条小蛇的毒居然能克制东瀛邪蟒的毒。我曾中过竹林小蛇的毒,没想到好了以后,竟能抵御‘血之亲’的毒,所以我才没有失忆。”凌云冲听到这个陌生的蛇名,大为意外,得知此毒剧毒无比奇怪至此,不禁骇然,问道:“东瀛邪蟒?听这蛇名就够剧毒可怖。我很不放心,你真的没事?”

无可道:“我刚进尚书府见高寀时,他叫下人看茶,其实但凡做客请喝酒品茶再平常不过,我不能不喝,虽然我事事小心一再提防,只是没想到这种毒无色无味,中者全然不觉。我行医多年,曾听说过一种叫做‘血之亲’的毒,这种毒是从东瀛邪蟒的毒提炼制成的,中毒的人会失去记忆,遵循蛊咒,听命于施毒的人。这种毒没有其他解药,唯一可解毒的是自己亲人的血,而且越是嫡亲的人的血越有功效,所以这种毒被叫做‘血之亲’。”凌云冲听得心下一凛,凝神若思的道:“这毒可真够邪门的,竟然连解毒也这么复杂。”

无可道:“从前我也只是有所耳闻,未曾真正亲眼所见,直到高寀派我进宫中尚食局做司药女史,我才知道他以为我已受他控制,于是我就装傻充愣,将计就计,让他以为我中毒,以便查探他到底有什么阴谋。虽然我被他下了毒,但是他也被我下了毒。”凌云冲道:“你如何对付他的?”无可道:“我来京城之前,孙承宗告诉了我一些他这些年查得的关于高寀的生活习惯,其中有一点,我觉得是个突破口,高寀看书的时候喜欢以手沾口唇翻页。所以我早已准备好一本书,每一页上都涂上毒药。我知道他本身是个用毒高手,一般的毒他都认识也能发觉。我所用的此毒,是一种叫白伞毒蕈的毒,这种毒蕈在南方民间偶有人采摘误食而导致死亡,因为它的样子和味道与无毒的蕈类几乎毫无分别,看上去洁白无瑕,却是个穷凶极恶的杀手,而且这种毒根本无药可解。此毒作用迟缓,是种让人难以提防的慢性毒物,发作时只会令人有头痛的症状,这正好让高寀分辨不出是中毒。我把义父所着的那本《杂病论》找了出来,将毒蕈的液汁浸在每一张的书页纸里。后来高寀邀请我进尚书府给他诊治头风之症,我就把这本书当作见面礼送给他,说这上面记载有医治头风的良方和各种调养的小窍门,对高大人一定有益处,高寀听后,很高兴的收下了。只怕这些时日他没看这书,只要他看了,便会脏腑俱损,肠穿肚烂,离死期也就不远了。只是这是一个漫长的中毒过程,他现在还没死,所以我还得继续先查他的罪证。”

凌云冲暗暗佩服无可的智谋与聪慧,赞道:“做得好!这倒真是一个绝招。用兵虚实之道,示之以弱,而迎之以刚。”无可道:“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啦。求稳乃兵法一贯之理,盲目冒险就是危险,步步为营,稳中求胜,方为上策。”凌云冲点头赞许,问道:“你是如何进宫做女史的呢?”无可道:“那个时候,时逢宫中招募女官,高寀便推荐我进了宫,吩咐我做他宫中的棋子。”

凌云冲道:“原来是高寀安插.你进宫的,他想要你帮他对付谁?”无可道:“这么机密的阴谋他没这么早暴露出来,不过他要我密切注意皇帝的饮食,他的目标会不会是皇帝?可是在我查探的线索看来,皇帝吃的喝的都没有问题。”凌云冲道:“这次天启皇帝溺水,魏忠贤怀疑有人在背后作手脚,我负责追查的就是这个案子,魏忠贤似乎早就怀疑许显纯,叫我放手去做,无非就是要找出许显纯出卖他的真凭实据。这次我抓的人里面,就有几个是尚膳监的内侍,我猜其中定有许显纯的手下,只是许显纯掩藏的极好,不过现下他很快就要被我揪出来了。”

无可道:“每次向皇帝进食,都由尚食先尝,天启皇帝溺水只是一场意外,如果皇帝真是中毒,宫里那么多的御医难道都没一个人瞧出端倪吗?他们不会全部都是许显纯的同党。如果皇帝中的是慢性毒,早就会出现中毒迹象,诊治那么长时间了,那么多的御医都没一个人发现异样吗?他们不会个个都被许显纯收买了,所以他们中只要有人有所发现,定会如实呈报,怎敢包庇许显纯,担杀头大罪。魏忠贤曾召集过宫中御医训话,想必来龙去脉也知其中一二。他借天启皇帝溺水的事大做文章,名义上是替皇帝做事,忠心护主,实际上他是要揪出尚膳监那个要下毒杀他的幕后主使。”

凌云冲惊讶道:“什么?”无可道:“也许你在东厂消息灵通,但是有些事情你未必知晓。天启皇帝溺水之前,魏忠贤从宁夏关回京之后,尚膳监曾依照皇帝谕旨,特地熬制了一盅药膳赏赐给魏忠贤。我在尚食局整理药材时却发现有的食材气味有些异样,于是我就留心查探,便知道了那是送去尚膳监给魏忠贤做药膳的食材,这下毒之人想利用皇帝赐膳的机会毒死魏忠贤,倒也算部署充分了,可惜功亏一篑,想必是被魏忠贤察觉了,所以他趁天启皇帝溺水的事借题发挥。”

凌云冲顿时明白了魏忠贤怀疑天启皇帝是遭人毒害的原因,说道:“原来魏忠贤怀疑自己被下毒和皇帝溺水这两件事情有所关联,所以趁着此次替皇帝办事之机,企图搅开这潭死水,那两件事情也就自会露出眉目,而作案之人也必会有所行动,到时候他就可以逮住这个人。”无可道:“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许显纯吧?”

凌云冲道:“这次魏忠贤乔装秘密到达宁夏关,就是为了避开许显纯的耳目,怕许显纯早有埋伏已做筹备对他不利,许显纯那时候也察觉魏忠贤已经开始怀疑他,所以返回京城之后他就先下手为强,利用皇帝赐膳的机会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魏忠贤。许显纯一贯阴狠毒辣,他居然能在东厂天牢的严刑看管之下找人做手脚杀人灭口,可见他暗中扶植的东厂亲信不少。”无可道:“许显纯果然老谋深算老奸巨滑。哥哥你要多加小心啊。”凌云冲道:“我知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无可道:“我在宫里收到高寀的指令,今晚到‘一庭芳’,一切行事内容他写在秘信里,我便在这里等你到来。”

凌云冲道:“有没有被宫里的人发现?”无可自信的道:“以我的武功,悄然出入皇宫,自如往来,一点不成问题。”凌云冲浅笑道:“这点我倒不怀疑,你的武功轻灵飘忽,宛若仙子。”无可听得他夸赞自己,心中欢喜,淡然一笑。凌云冲道:“黄坤是不是被高寀收买了?还是他本来就是高寀的人?要不然他怎么知道你是高寀宫中的棋子,和你都来查我?”无可道:“我在宫里只是见过黄坤几次,从没搭过话,但是现在这么看来,他既然知道我是高寀的棋子,他就一定是高寀的人。”

凌云冲道:“高寀也叫你查我的身世?难道他的目的和魏忠贤许显纯一样?没想到他们居然都对我的身世这么有兴趣。哼,哈哈哈……”说到这里,心中寻思:“莫不是高寀有意想拉我至他的麾下,所以要查探清楚我的身世?”无可道:“这一阵子你带黄坤大闹内宫,名声够响,说不定高寀觉得黄坤不堪重用,经此一事倒看上你了,可是他不放心你的身世,魏忠贤怀疑的他也疑虑,查清你的身世,他便有可能多一枚在东厂的棋子。”

凌云冲笑道:“咱们俩想法一样。看来高寀查我身世,魏忠贤许显纯并不知情。”无可道:“但是黄坤知情,他带你来这里正是听高寀之命行事。我脱你衣服就是要检查你身上有没有伤痕胎记之类的,先以琴声将你催眠,再以天茄花将你迷晕,万无一失,待你迷幻交叠的时刻从你口中问一些蛛丝马迹,像什么,你在长江道上跟那个七十二瓢总把子是怎么混的,你跟那个叫薛如忆的青楼女子究竟是什么关系。”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没等无可说完,凌云冲已经哑然失笑,说道:“这是我的东厂卷宗资料上写的那些玩意儿,全部是半真半假的东西。一定是黄坤和许显纯看了我的履历商议想要查证,然后黄坤又跟高寀汇报了,所以让你来问我,看看是不是对得上卷宗里写的那些事情。好,既然他们那么想知道,下次我就送出这分大礼。”

无可沉吟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凌云冲问道:“是什么?”无可道:“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一个云形的纹身?”凌云冲一怔,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在他的印象中妹妹是从来没看见过的,怎么会知道的呢。无可道:“在哪里?给我看。”

凌云冲拉开衣服左领露出肩头,无可看见他左肩上刺有一朵色彩明朗画功精湛半个手掌大小的银红色祥云图案的花绣,不由得惊讶起来。凌云冲见她愕然的表情,问道:“难道这跟高寀叫你查我身世有关?”无可定了定神,道:“在我来这里之前,高寀给我看了一片陈旧的荷叶书签,上面绘的云彩图案竟和你这个一模一样。”

凌云冲一听也很吃惊,问道:“他叫你找我身上的这个图案?”无可道:“确然如此,他说要我看你身上是不是有和那片荷叶书签上一样的云形图案,如果没有就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痕胎记之类的,来证明你的身世。”凌云冲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细思,忽的问道:“那书签上还写有什么绘有什么?落款是不是薛如忆?”

无可一怔,道:“哥哥你怎么知道?猜的吗?这么准。旁边写着一句诗‘花落随风子在枝’,落款确是薛如忆,一枚篆字印章。”凌云冲闻言思潮起伏,心中思忖:“这是白居易《母别子》中的一句诗,当年我在她那里从没有见过这个书签,应该是她送走我之后才做的,绘了我身上的图案代表我,写了母爱子的诗代表她自己,可见薛姨真当我是她儿子一般牵挂。”一瞬间,十三年前在薛如忆那里的所见所闻在脑海中一一闪现。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问道:“哥哥,你跟那个薛如忆到底有什么牵连?为什么她知道你有这个云彩的图案?”凌云冲道:“这朵祥云图案是我娘亲为我所刺。在我五岁那年,莫名其妙的生了一场大病,爹娘带我四处求医问药都不见好转,听人说史家村外的深山里有一位云游居士暂时隐居在此,他医术高超赠医施药治病救人,爹娘即刻带我去见那位居士请他诊治。我还依稀记得那位居士的样貌,他是位慈祥和蔼的长者,一身世外闲人的装束。他的医术果真神乎奇迹,吃了几服药,针灸过几次,我的病已然痊愈了。爹娘千恩万谢,他却淡然置之。后来我听爹娘说,当时他观我相,说了一偈‘心似行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西东。’

他说,你们给儿子取名史可鉴,意为历史当可鉴证,其意寄有名留青史的厚望,可是此子天生如行云流水超脱飘逸,逾越常规不受束缚,心境像天空中漂浮的云一样自由自在,思想如同江河里奔腾的水一样无拘无束,未必有青史留名之念想,若想你们的希寄与此子的天性并行不悖两全其美,他说要在我身上刺一朵红色祥云图案,即可化解此结,从此身体安泰,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那时母亲就在我肩上刺了这朵祥云图案,父亲也是知道的。十三年前在那场大火里我没有死,也许这就是他所说的逢凶化吉,可是我却承受了丧亲之痛,饱受离乱之苦,也许这就是我必然要走过的路。”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说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酸苦,当初平静的生活和安乐无忧的状态还有死去的亲人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倏的忆起当年进入卧底阵营的经过,清流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世,见他聪明伶俐是可造之材,让他接受密侦训练,他辗转成为一名卧底,并被要求改名,一是避免东厂查到他之前的户籍,二是做卧底都得有一个别名,他从此不再叫“史可鉴”,他给自己改叫“凌云冲”。朝不保夕的日子,他甚至找不到一个人能让他放心依靠,连哭泣与惶恐都只能在受伤时流露,经历残酷的特训,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从前那份悠然闲适,而是多了几分幽深迷茫,没有人知道这样冷峻的他,曾经也是个会向爹娘撒娇的小男孩,爽朗的笑声里多么自在。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问道:“你是怎么跟薛如忆认识的?”凌云冲道:“因那次火灾事大,烧了整个村子,远近皆有所闻,我被父亲平日里的好友,一位绸缎庄老板所救,收留在他家,原来他是个密侦,准备把我送往边关孙承宗的军营。他觉得浙江不是我久留之地,东厂很容易搜查到,当时我身上伤势严重,他一边料理一边日夜兼程送我到了扬州,正是要送我到薛如忆那里。薛如忆是扬州河畔一艘红船的老板娘,她是位歌舞伎,也是戏班的班主。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惊讶得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叫了声‘娘’,因为她的容貌和我娘实在太像,不过我知道我冒昧了,我娘已经死了,这个女人不可能是我娘,叫出之后,很快我定睛细看,分辨出她和我娘容貌的细微差别,我向她道歉,说您长得很像我娘,方才我叫您‘娘’唐突了,而后我叫她薛姨。谁知她一点没怪我,像碰到自己亲生儿子似的激动,她简直不敢相信我所说她和我娘容貌相似,她说如果不嫌弃,我就当她是我娘,她会像我娘那样疼我。她为我治伤敷药,她见过我肩上的这朵祥云图案,她非常喜欢,还问我是谁刺的,我说是我娘,她问图案来历,我说给她听了。我想她绘在荷叶书签上应该是我离开她以后的事。据说薛如忆原是官宦千金,家破人亡流落异乡,受训为密侦,以红船老板娘身份掩饰,暗中执行秘密任务。我在她那里也不能久留,养好伤后我被送走,到长江道上混迹谋生,后来到了孙承宗军营。”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道:“原来是这样。但是高寀怎么会跟她认识?还拿走了她的书签?”凌云冲道:“我想他们之间很可能有什么瓜葛,不然高寀怎么会知道我身上也许有这个云形纹身,应该是薛如忆告诉他的。”无可道:“我看高寀那么珍藏那片荷叶书签,他们的关系定然非比寻常。”凌云冲沉思片刻,道:“薛如忆曾说她的儿子早产,出生不久就死了。所以当她听我说她和我娘容貌很像的时候,她真心当我是她儿子那么爱护有加。”无可揣测道:“莫不是那儿子是高寀的?高寀其实是想找回儿子?”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也这么猜测,道:“不无可能。可以肯定高寀查我身世的目的和魏忠贤许显纯大大不同。”无可道:“问题是高寀怎么会怀疑你是他儿子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死了吗?”凌云冲笑了,道:“我可是清楚的很,我是史家之子,他怎么会以为我是他儿子?真是离奇怪异,不得而知。一时半会儿我也理不出头绪,说不定是薛如忆有意戏弄他的。”无可道:“这事的确匪夷所思,这么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更是复杂了。”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道:“我离开扬州以后,不久就听说薛如忆死了,现在这么一牵扯,看来当中大有文章,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谜底我会去揭晓。你在尚书府邸待过,知不知道高寀有儿子或者女儿呢?”无可道:“高寀有一个女儿,但不是亲生的,听高府的人说是十几年前高寀收养的。”凌云冲问道:“没有儿子?”无可道:“没有。”

凌云冲道:“你见过她女儿吗?他们父女关系如何?”无可回想着道:“我瞧那个女子大约比我年长十岁。有一次高寀让我替她问诊把脉,我发现她的哮症自小已患,长年累月,越发严重,她的病体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随后高寀盘问情况,我便直言直说,她可能时日不多,高寀听了并无反应。在尚书府她和我只碰上过二三次,我见她总是心情郁结心事重重的模样,忧心忡忡忧虑不安,似有太多烦恼沉重未解,我对她的病情据实相告,嘱咐她调养要紧,她情知自己大限将至,倒也淡然平静,她是个虔诚的信徒,常去城郊白马寺礼佛上香,高寀总是派人跟着,名为保护,其实也是监视吧。”

凌云冲道:“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无可道:“好象叫什么素玉。”凌云冲一惊,忽然想到任青阳的姐姐就叫的是这个名字,问道:“素玉?姓什么?”无可道:“她没有跟高寀姓高,听她自己说她本姓冯。”凌云冲这下几乎可以肯定她是任青阳的姐姐,高寀怎么攀附上魏忠贤而官升至兵部尚书,也已经猜到答案了,魏忠贤卖了女儿早已不认,却被高寀找到要挟升官,所以这两个老狐狸现在各自得势掌权却互不理睬,将近于断绝来往,井水不犯河水。凌云冲道:“据我所知,高寀和魏忠贤私交甚薄,和东厂几个档头也无什深交,他虽然面子上与魏忠贤应付得当,但不算是魏阉一党,他有自己的势力。”

无可道:“以我查探所见,高寀跟许显纯私下没什么关系素无往来,公务上也只是例行公事的泛泛之交,他们查你的身世,目的各异。”凌云冲道:“不错,这几只老狐狸各怀鬼胎,魏忠贤和许显纯怀疑我是孙承宗的人,魏忠贤怕我是探子,许显纯怕我抢了他的位子。高寀就不太好说,或许他只是为自己的私事,想找到儿子,也可能他是想给自己多找一个在东厂的棋子。”无可道:“听说你这次在宁夏关的五福客栈一役中居功挺大,所以魏忠贤对你青眼有加,提拔重用。”凌云冲道:“他这么做一方面也是利用我来制横许显纯。没想到你人在宫中,也这么神通广大啊。”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无可笑道:“眼观八路,耳听八方。再说我也到过五福客栈,跟老板有点交情,怎么能少听一星半点关于她客栈的事呢。”凌云冲心中一热,问道:“你也认识任青阳?”无可道:“当然啦。一年多前,我从孙将军那里入关经过沙漠,迷了路还被蝎子蛰了,是任姑娘救我回客栈治好我的伤,是她带我走出那个沙漠的,临走时我送了她一瓶自己研制的能解天下奇毒的药作为答谢。当时我是女扮男装的,我想她看出来了。”凌云冲笑道:“原来是你。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药解了东厂的毒,救了方正安的命。”无可道:“方正安?方大哥吗?他也到五福客栈去了?”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道:“是啊,还有他的表妹程雅言,信王也去了,这个你知道了。”无可点了点头,道:“信王使计出宫,不是什么秘密了。”凌云冲当下把在五福客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无可。又道:“那个冯素玉极有可能是任青阳同母异父的姐姐,她原是魏忠贤的女儿,被高寀收养。这件事我也是听你说的这些线索现在联系起来一想,已经有眉目了。”无可一惊,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错综复杂,问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你全推测出来了?”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凌云冲道:“在大漠的时候,任青阳跟我讲过她的身世,她是福州人,她母亲本是魏忠贤的妻子,魏忠贤卖妻卖女,她姐姐被卖作女仆,她母亲逃走时被他父亲所救,跟着到了福州,可惜好景不长,高寀作恶害死她父亲,她母亲带她回到北方找她姐姐,她母亲为了给她姐姐赎身,操劳过度病故了,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任青阳一直以为她姐姐已经死了,不曾想却被高寀收养,钳制魏忠贤而官升至兵部尚书。整件事情真是说来话长,当中细节也甚是曲折,任青阳的义父是孙承宗的密侦,就是五福客栈的福叔,你到那里应该见过他。他告诉我说……”无可被任青阳所救,在五福客栈住过,自然是认识福叔和初九的,听着凌云冲细细说来,无可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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