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缘何,圣上又端起汤药喝了一口,眼睛却一直停留在陈兴的身上。
陈兴嘴角一张,上前一步,道:“皇上,裁制诸王多有阻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先师在时也曾提及,只是权衡之后,暂缓了这个提议,如今国家虽无外患之忧,但诸王势大,还要从长计议。”
皇上重重的点点头,道:“陈卿说的是,只是……”
“有些人已经安耐不住了……”
瞬间,一股压抑的气氛在大殿之内散开。何公公躬着身子,斜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皇上,只见他的眼神凝重带有一股隐匿的杀气,他又看了一眼陈卿,依然泰然自诺,只是美眸微沉,眉头微锁。
少许,圣上从床榻站起身来,双手背缚,叹了一口气,道:“南阳王府应是有动静了。”
南阳王府……
陈卿不想皇上会在此时提及南阳王府。前些年,圣上以民政康泰的原因先后削减了以南阳王为首的诸王的军政实权,当时虽有诸多非议,但在南阳王的领头之下,一切看着还算顺利。如今,如果南阳王府率先表态,那么这裁制诸王的事情就独木难支了。
“皇上,此事可有却确切证据?”
“你可曾还记得前几日,何公公遭遇行刺的事情?”
“皇上,这,这……这和南阳王府有关联吗?”
陈兴疑虑,面目凝重起来,袖口的手却在此时搓了起来。
“有这个可能,刑部传来消息,已经推测出行刺的凶手,其中一人是南阳世子身边护卫秦通。”
皇上将刑部的推测又细细与陈兴说了一番。陈兴听完之后,虽有疑色,心下却有了喜色。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皇上,我想您是多虑了,此事似乎并不是南阳府所为。”
“哦?”
皇上愁眉不展,陈卿的话让他一惊,虽然陈卿多有谋略,可在此事有些唐突。
“皇上,您想,南阳王心思缜密,行事谨慎,他为何偏偏在此时派人行刺何公公,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再者,行刺的人,他为什么会选择秦通,选个江湖的死士岂不是更好?”
皇上被他这一问,眼眸睁圆,伸手拿起桌上的汤药,放到了嘴边,饮了一口,随后重重的放下。
恰此时气血上头,脸上有些血白,咳嗽了几声,反问道:“可是,世子进京,他能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吗?他这是在警告朕。”
是啊,圣上降旨南阳世子祭祖本就是个虚晃之言,意在试探南阳王府,震慑南阳王府,推动裁制诸王。
“本来,朕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世子在京,他这么一做,朕就不能放世子回去。”
先帝在时,向来倚重南阳王府,可是先帝已去多年,圣上也不敢保证南阳王是否有谋反之心。想必这些事也瞒不过老辣的南阳王,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做行刺这件事,恰到好处。
陈兴眉下一转,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行刺之事并无定论,也有可能是他人陷害南阳王府,无论是谁指使,这件事对皇上来说,是一个锲机。”
“锲机?”
“皇上可以借此事将南阳世子留在京城,再探一探南阳王的虚实,一来南阳世子在皇上手中,即使南阳王有谋反之心也要顾及他的儿子,二来,借机削弱南阳府的军权,威慑诸王。”
“嗯嗯……”
随着日子邻近,南阳世子离京是迟早的事,圣上近来一直在头疼此事,听陈卿如此一说,圣上倒有了留住世子的借口。
“那依陈卿看,这件事该如何办?”
“着人传出消息到南阳,行刺之人已经抓到,据供述,受南阳府指使,然,此事有诸多疑点,圣上疑有人嫁祸南阳府,密旨彻查此事;这样一来,皇上既有体恤信任南阳府之意,又能威慑南阳府;南阳王听闻此事,不管出自何意,都必将世子留在京城,以取得圣上的信任,这样一来,裁制诸王就少了许多阻力,有南阳王府在前,诸王又岂敢轻举妄动?”
圣上听闻,由忧转喜。世子还在京城,南阳王府不管何意,只能按着圣意来。
“哈哈,陈卿之言,深得朕心啊!”
圣上连连称赞,陈兴身姿越发的躬谦,就一旁的何公公看向陈兴的眼色之中都有些钦佩之意。
桌上的汤药还剩下些,高兴之余,圣上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或许杯子的汤药有些凉,圣上又咳嗽了几声,只是掩饰不住胸中的快意,也就不太在意了。
只是害的何公公在一旁担忧了一会儿。
临出门时候,圣上特意着令何公公送出来了大殿之外。
临行前,陈兴关切的问了一些圣上龙体的事情,方才离开。
下午十分陈兴的府院来了些许人,都被陈兴身边的武者婉拒了回去。到了晚上时分,陈兴在书房读了些策论。只听得窗外有舞剑之声,推开门开去,只见那武者在月下舞剑。他并没有去打扰那武者,只是斜靠在门槛,静静地看着那个武者。
这个武者名叫陈泰,跟随了陈兴多年,确切的说,从陈兴出生时边在一旁看护,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月宁浅水舞清影,才疏学浅苦寒窗。
二十多年来,夜夜如此。每到累的时候,陈兴都会出来看一会儿泰叔舞剑。他的每一剑都在奋力,仿佛是披荆斩棘。
这二十年来,他们都承受了太多,所以每一天都不能放松。
不知何时,一阵剑风起,陈兴看到竟有些恍惚。
“泰叔,休息一下吧!”
话音落,剑声停。一颗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剑柄上,顺势而下。
“是,公子。”
泰叔放下剑,径直走到了门口,看到陈兴,擦了一把汗,想要问什么,却没有问,咽了下去。陈兴嘴角一张,一抹淡笑,道:“泰叔,有什么话就说吧!你我不必藏着掖着。”
“公子向来考虑周全,断然不会做荒唐的事情,但阿泰还是有一事不明。这次行刺事件,公子为何要为南阳王辩驳?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辩驳?何来的辩驳?”
“刑部想要将这件事归罪于南阳府,想必也是揣测圣意之后的决定,不然即使他们有证据也不敢贸然如此行事吧!既是如此,公子为何不顺水推舟,为何还要帮南阳王府?”
陈兴莞尔一笑,毫不介意泰叔的埋怨,指着院中的一颗高大的槐树说道:“泰叔,可知这棵树上的雪什么时候能将树干压垮吗?”
“不知,这棵树看起来挺拔壮硕,恐怕大雪一时半载不会被雪压垮吧!”
“去年晚秋,我看到这树上食蚁众多,树干多半被啃食,而今年雨雪偏多,树干中必多有腐之处,绕是如此,它依然存活。当下的南阳王府也是如此,虽然不及先朝权势,但毕竟是一方大物,想要扳倒它又谈何容易;圣上向来猜忌多疑,我这么做,一来增加圣上对南阳王府的忌惮,二来也可为了笼络南阳王府的旧臣”
“旧臣?”
“泰叔,南阳王府的势力是不会那么轻易覆灭的,即使南阳王府倒下,总会有残留,日后也能为我所用不是吗?”
陈兴淡淡的叙述,就像在说一个事实一般平淡如水。泰叔听到后,拍了一下脑袋,喊道:“呀!我怎么没想到!”
“好了,泰叔,该迎接客人了!”
“客人?这么晚还有客人?”
泰叔一脸茫然,陈兴已经将他甩在身后,朝着客厅而去。
他脚步沉稳,体态得体,转过弯去,消失在黑夜中。
待他走到客厅门口,衣袖拍了拍身上尘土,又整理一番衣衫,轻推房门,提鞋而入。
客厅掌了灯,通亮整个房间,房间的案榻之前端坐着一个身着华丽的王贵之人。
他独自品着茶,当门推开时,他抬起双眼,剑眉之下,微袋隆起,嘴角划出一道弧度,道:“你终于来了。”
陈兴不紧不慢,只是一笑,答道:“让幕王久等了。”
“不打紧,我今日来此,只为一事。”
“何事?”
“把青楼的女子做掉。”
“做掉?”
陈兴抬眼看去,只见幕王脸上和善的笑容,让他身上都有些凉意。
“这何公公遭遇行刺的事难道是您指使的?”
幕王听闻,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的情绪,道:“陈公子真会说笑,本王怎么这种事情呢?本王只是帮一个朋友而已。”
陈兴随之一笑,道:“既然幕王如此有心,那么这件事就让陈某代劳吧。”
幕王和陈兴相视一笑,无尽之言都在了茶杯之中。
说完这些话,两人又谈了一些话,天亮时分,幕王才从小门离开。
听着鸡鸣之声,陈兴此时却无了睡意。他倚靠在那颗槐树上,看着天边渐渐泛红的云彩,轻轻的闭上了眼。
他脑海中想着幕王的话,心中却对幕王有了更大的忌惮。他不得不承认幕王城府极深,日后并将成为他的绊脚石,但眼下还要和他合作!
对于何公公行刺这件事,即使幕王不来,他也会这么做,只要刑部不能继续查下去,那么圣上就会猜忌青楼女子是南阳府杀掉的,这样一来,圣上就会更加不信任南阳王,无论是他还是幕王都会从中收益。
只是便宜了那方势力。
陈兴觉着有必要去查一下行刺何公公背后的这帮势力,目前来说他们还算不上敌人和朋友,以后就不一定了。
天边的红日照射下来,陈兴感到一丝的温暖,靠在槐树上竟有了倦意,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裁制诸王是借鉴了历史上的削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