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晓时分起航,一路顺风顺水,辰时末就到了柳州港口。
唐芦儿出了船舱,吸了一口咸咸的海风,看着这无论何时都不减热闹的港口,然后往码头上找了找。只是码头那往来的人实在不少,还有好些异族人穿着色彩缤纷的衣服穿行其中,一眼看过去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唐芦儿便转头问孟三:“瞧着奶奶了么?”
“估计没过来,她说会去锦园找咱们的。”孟三笑了笑,然后转向上官钰道,“你这马上就走?”
上官钰看了一眼岸上那热闹繁华的景象,一边招来一名随从,一边道:“先送你们去锦园。”
此行匆匆,他来去都没摆什么仗势,眼下也只让两名随从先上岸吱候一声,让岸上那几人别忙声张,只清条通道出来便可,交代完后就领着孟三和唐芦儿下了船,往码头上去。
只是唐芦儿刚上岸,还不待走到马车那头,前方忽然就起了一阵喧哗,她下意识抬眼往那一看,便见一个邋里邋遢,头发花白的老头,嘴里哇啦哇啦叫嚷着往这边冲过来,后面追他的是一位中年大汉,眼见那两人就差几步了。周围的人纷纷往两边散开,那老者逃得晕了头,也不看道,眼见就要往唐芦儿这撞过来,却被上官钰的随从自一丈远处微微一抬脚,就将他给绊倒在地。
“哎哟,哎哟,摔死我了,摔死我一把老骨头了,摔死了,哎哟,哎哟……”老头趴到地上就一长一短地呻吟起来,叫声颇为凄惨。
“老东西,我让你跑!”那大汉追上来后,也不顾这么多围观的人,抬脚就往那老者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后,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一瞧这仗势,忙上前拉住那大汉道:“算了算了,他偷那些东西就当是喂了狗,你快回去吧,小心闹出人命来。”
“老东西,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看我不把你打废了!”大汉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又往地上吐了一口,然后才跟那妇人走了。
原来是偷窃事件,那大汉走后,围观的人群正要散开,可那老头却在这会忽的往前一爬,然后一伸手,就抱住刚刚绊倒他的那名随从扯着嗓子哭喊道:“哎哟,哎哟,疼死老头子我了,起不来了,腰断了,腿断了,哎哟,都是你害的,你得赔啊,哎哟……”
人群又聚拢过来,那名随从又惊又窘,想踢开那老头的,却不料对方竟抱得那么紧。他下意识的就想拔刀,只是一看周围这么多人,赶紧又忍住了,然后让同伴上来给他拉开这老头。
“白日昭昭,天理不在,王法不存,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在街头任人欺凌,有人看着也不管啊!”那老头被人拉着也不松手,嘴里凄苦地喊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往上官钰那看了几眼,随后就瞧着那男子旁边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对方也正看着他,且面上还带着几分好奇的表情,他即往唐芦儿这边喊道:“小娘子,好心的小娘子嗳……”
“打发他增。”上官钰冷声打断他的话,往旁吩咐和句,即领着唐芦儿上了马车。
那马车走开后,老头才松开那随从的小腿,一枚一枚地捡起对方扔下的几个铜板,小气吧啦的往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没事人般起身,却接着就朝那随从嘿嘿道:“才这么几个钱,够老头我喝几口的,再掏点再掏点。”
“你——”那随从瞧着老头一脸猥亵的样,恨不能一拳把他打下去。
“行了,爷都走了,还不追上。”旁边一人劝了一句,就拉着他走了。
人群散开后,老头掂着手里的铜钱儿,也跟着没入喧杂的人群中,一场小小的热闹就这么结束了。
“刚刚那个老头……”唐芦儿在马车里琢磨了一会后,就对孟三和上官钰道,“我总觉得他很奇怪。”
孟三呵呵一笑,没有接唐芦儿的话,而是问道:“哪里怪?”
唐芦儿正要开口,只是就在这会,马车忽然放慢下来,随即就听到一个贼兮兮的声音道:“哎哟,你们怎么驾车的,又撞到我老头子了!”
唐芦儿一奇,即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可不就是刚刚那老头,也不知他怎么跟过来的,他们的马车可是行了好长一段路了,且这条街已经临近王府了,所以路上行人稀少。
此时那老头正涎着脸,对自个跟前的那名骑马的侍卫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才多会,怎么又碰上你们几个,就不能放过我老人家。”
“放肆!”那侍卫拉了缰绳,有些担心的往马车那看了一眼,随后即翻身下马要擒住那老头,对方屡次三番的挑衅,分明是不怀好意,若非刚刚是在码头那边,王爷不想引人注意,他早拿住这老头了。
只是那侍卫眼见就要往那老头抓去,哪知那老头身子却一闪,竟就避开了。
“嘿嘿嘿,小糖人,扭扭扭,抓不到呀摸不着……”
老头嘴里唱着一些不着调的歌,身子左摇右摆的,几次下来,竟都躲过那名侍卫的手。那侍卫脸色一变,旁边的侍卫一瞧也是大惊,就要上前帮忙,可就在这会,上官钰从马车内伸出一手,修长的手指上夹着三枚铜钱。
三枚铜钱飞出,两枚落空,一枚如期打到那老头膝盖上。
“阁下再不表明身份,休怪在下不客气了。”上官钰撩开车帘,冷冷看着那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老头,他声音平平,语气轻缓,面上也不见怒色,似乎那话只是随便说说。然而那老头却真就收了嬉笑的脸皮,揉了揉膝盖便站起身朝上官钰抱了一拳笑道:“王爷果然人中龙凤,这三枚铜钱扔得真好。”
这一刻,那老头身上的气质似乎整个都变了,虽然身上依旧邋遢,但脸上却没了刚刚那等无赖之气,而是透出一股历经人世沧桑后的淡然来。
唐芦儿刚一怔,哪知对方马上就破了功,不过一瞬,那老头就又换上那幅无赖的脸皮道:“只是三枚铜钱真不够吃饱肚皮,要不,再给几个?”
上官钰没再说话,正要放下车帘子,那老头马上就叫道:“喂喂喂,怎么这样,我说小微,戏也看够了,你怎么还不帮我说句庆。”
唐芦儿一怔,孟三若有所思,上官钰则是看了唐芦儿一眼,然后才又看向那老头问道:“阁下打算一直这么绕弯子?”
那老头没搭理他,而是上前两步,旁边的侍卫正要拦住,上官钰却一摆手,然后亲自下了车。
“小薇?”老头这下可真有些奇了,他的目光越过上官钰,看向车厢里的唐芦儿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认错人了?不会吧,我这还没到老糊涂和地步呢!”
唐芦儿微探出脑袋,刚刚在码头那,她就发觉对方逃过来的时候,有几步走的似乎是随风步的步法,只是当时人多,她没怎么看清,直到刚刚,这老头躲避那名侍卫时,她才总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看样子又是跟白薇有关的人,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一叹。
入了锦园后,那老头才道出自己是白朋城的大长老,亦是白梅的启蒙老师。
“失魂症!”莫老在唐芦儿身边转了一圈,有些不敢相信,“五年前,我悄悄去见过你几次,你都不记得了?”
唐芦儿无奈摇了摇头,孟三那边却道:“虽然梅殿主曾经与我提起过您,但是,呵,不是我怀疑莫长老的话,只是我以前到底没见过长老真容,所以,还请长老拿出梅殿主的信物,以便让我等安心。”
“信物?什么信物?”莫老两撇乱飞的眉毛一立,“你这小娃,想拿话框我!白梅可从没给过我什么信物,她当年如何知道自家闺女会连自个老娘都想不起来。”
上官钰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老先生千里迢迢过来,意**为何?”
“还不是那白梅当年托我帮忙照顾一下她的小丫头,正好我也闲的发慌,半年前又听说小丫头命大没死,这便赶过来了。”莫老往椅子上一坐,接着道,“你们不知我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几千里路赶下来,差点连命都丢在路上,真是亏啊,亏大发了!”
“老先生真没信物?”上官钰再问一句。
莫老想了想,在身上摸了一会,就掏聘个乌金指套扔给孟三道:“幸好这个没丢,你瞧瞧,王爷可能不认得,小薇想不起来了,你应该是认得的。那上面的花纹,孟家的人不会陌生。”
“是见过,只是……”孟三拿着那指套笑了笑,只看着莫老,没说完下面的话。
“奶奶的,幸好我有准备,还有这个。”莫老胡子一吹,又从身上掏出半块玉佩扔给孟三道,“还是白梅当年带着身上的玉佩,你认得吧。”
孟三接过一看,怔道:“怎么只半块了?”这玉佩是一对,唐芦儿也有一块,只是放在孟家,没带出来。“
“咳,那个,走那么长的路,总得需要银子住宿的嘛。”莫老说着面上就露出愤慨之色,“这一路上的山贼简直是一茬一茬的,没几下银子被抢光了,幸好这玉佩藏得紧,只是后来肚子饿得慌,只好敲一半拿去当铺换点路费。”
孟三无语,他曾听梅殿主说过,她那位启蒙老师,白月城的大长老,其一生只专研星术,在武学上并没有什么造诣。
他原本以为是那位大长老定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却不想竟会是这么邋遢的一个老头。
只是,真是他不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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