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是十一月初八,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牛宅上下就开始忙碌了起来,院里院外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派的热闹景象。
从清晨时分,就已经有宾客携着礼物上门了,今天是白河镇里正牛二贵成亲的日子,又都被早早打了招呼,谁敢不来?哪怕几天前才刚被妖魔们洗劫了一遍,这些人还是都咬牙备了一份不薄的贺礼,不是真心祝贺牛二贵成亲,只求花钱买个平安。
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在门口支应着,但凡有宾客前来,都笑呵呵地招呼着,倒是让那些心怀忐忑前来的宾客们心宽了不少,这人镇上的人都不陌生,正是牛二贵的哥哥牛大贵。
牛大贵看着一个个恭敬上门的宾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感触,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滋味。
牛家原本在白河镇上只是小户,是二十多年前才迁到镇上的,他们这一辈只有牛大贵和牛二贵兄弟两人。
本来牛大贵对于自己这个兄弟是很看不上眼的,当年牛二贵在白河镇上为非作歹,不仅自己被打断腿驱逐出镇,连带着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受了不少的连累,甚至当时还在世的牛家老娘,就是因此气病过世的。
然而牛大贵怎么也没想到,他弟弟还有重回白河镇的一天,而且还抱上了妖魔的粗腿,摇身一变成了白河镇的里正,依仗着背后的妖魔靠山,在镇上说一不二,简直就成了镇上的土皇帝,连带着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变成了没人敢惹的大人物。
眼看着一个个以往连正眼都不屑看他的镇上富户现在跟他说话都得陪着小心,牛大贵的心中也有一丝丝的得意。
人都有虚荣心,对于他兄弟牛二贵带来的这种变化,刚开始时牛大贵还有些诚惶诚恐,这样的日子过得长了,牛大贵也渐渐适应并开始享受这种改变,并觉得,自己兄弟虽然有些手段多少有些过火,但也未尝没有他的道理,要不然他们兄弟能有今天这种日子?
众宾客进门之后送上贺礼,就都被安排在院中落座,整个白河镇的人事先都请到了,算来也有一千多号人,屋子里根本安排不下,只能在院子里排摆酒席了,这一摆就是上百桌。
眼见临近中午,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牛宅众人也开始准备宴席,牛大贵等指挥着厨夫仆役,酒菜流水价的端上来。这时候,一直没露面的牛二贵也从内宅出来了,身边跟着四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妖武士,每人顶着一颗兽头,看起来煞是骇人。
就像牛二贵身边跟着的这四个妖武士,一个牛头一个驴头,一个狼头一个狗头,一看就知道分别是牛、驴、狼、狗修练成妖。
这几个妖武士跟着牛二贵这么一出来,全场寂静,气氛压抑无比。要知道,在西戎武洲,妖魔和人类之间可不仅仅是压迫和被压迫,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也可以随时转化成食客与食物,就像是将兔子扔进老虎笼子里面,怎么还敢出声喧哗?唯恐一不小心被盯上,把小命给丢了。
看着满院子噤若寒蝉一样的众人,牛二贵的心中满是得意,想当年他被打断腿赶出白河镇时,谁曾想过他会有如今的风光?
尽管这一切都是他向背后的妖魔贵族们邀宠献媚换来的,他也知道许多人暗地里都不耻他的为人,可那又怎么样?真正见了他还不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个个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他办喜事,还不都得颠颠的过来送礼道贺?给妖魔贵族当奴才又怎么样,这样威风的奴才,别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人群中的罗小虎看着牛二贵身边的那四个妖武士,心中满是担忧。
这四个妖魔中,狼头妖魔和狗头妖魔是最开始就跟着牛二贵一起来到白河镇的,死在他们两个手下的白河镇民不下几十人,凶名之盛,足以令小儿止啼。
另外的那两个妖魔罗小虎虽没见过,却也知道来历,前些日子又有一大队的妖魔贵族进驻白河镇,就住在牛宅,这件事镇上谁不知道?刚来就接着搜查为名,把镇上家家户户都洗劫了一遍,他家也没有逃过。
别的不说,只凭这四个妖魔,扫平整个白河镇都不成问题,他齐大哥要是真来拼命,那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么?
“小虎,你怎么啦?”
坐在罗小虎身边一个中年妇女看出他的焦虑,小声问道。
“娘,没怎么,我就是感觉在这里呆着不舒服。”
看着身旁一脸担心的娘亲,罗小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是一阵的无奈和纠结。如果说只有他一人,那还好说,无论齐大哥怎么做,他都会跟着出一份力,就算真和牛二贵一伙人拼了也没什么,他不怕死!可他自己死不要紧,要是因此而连累到母亲,那就真是百死莫赎了。
罗母不知儿子的心思,还以为儿子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场面,小声劝道:“小虎,忍忍就过去了,别让牛二贵这个混蛋挑出毛病来。”
罗小虎点点头,闷声道:“娘,我知道,您放心吧。”
时间渐渐临近中午,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在门外迎客受礼的牛大贵见没什么人来,也就回到府内,与牛二贵的心腹陈毛子一起在府内指挥下人忙活准备,牛二贵这个主人却大马金刀的在位子上一坐,也不去敬酒招呼,只与身边的那几个妖魔小声聊着什么。
这时候,从内院出来一个小丫鬟,走到牛二贵的身边,向着牛二贵小声说了一句,牛二贵以及他身边的那几个妖魔都是精神一肃,牛二贵起身向着在一旁忙活的陈毛子伸手一招:“毛子,过来!”
陈毛子赶紧小跑着过来,问道:“牛哥,您有什么吩咐?”
牛二贵沉声问道:“我问你,现在人都到齐了没有?”
“牛哥你等会儿,让我看看。”
陈毛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部账册,翻开看了看,抬起头来道:“牛哥,除了被您派去接新娘子的队伍,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只剩下齐麟那小子还没来,不过我已经让二狗子去找了,量他也不敢不来,估计一会儿就能到。”
牛二贵听了点点头,转过来向那小丫鬟道:“你回去禀告阏氏和两位大人,请他们稍等,一会儿人就能到齐,到时候我亲自去请阏氏她老人家到前面来视察。”
那小丫鬟答应一声,转身回了内院。
牛二贵转回身对陈毛子道:“毛子,你再派两个人去齐家医馆看看,别出什么岔头,就是绑也得把那小子给绑来,总之今天镇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到这儿里给老子贺喜。”
“知道了,牛哥。”
陈毛子点点头,转身去安排。
……
西街,齐家医馆。
齐麟站在铜镜之前,整了整衣冠,将佩剑拿在手中,转身迈步向屋外走去,今天是牛二贵的“好日子”,他可不能迟到。
然而齐麟才刚刚推开房门,还没等迈出门槛,忽听“咣当”一声巨响,院门就被人踹开了,一个身形粗壮满脸痞气的汉子从院外闯了进来:“姓齐的,你他娘的架子够大的,还得老子来请你是不是?”
见到来人,齐麟的眼睛不禁微微一眯,一字一句地道:“李——二——狗。”
“呦嗬,小子,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李二狗抱着膀子在院门口一站,脸上显现出一丝玩味之色。
“还能去哪里?不是你们请我去喝牛二贵的喜酒么!”
“喝喜酒?你小子骗鬼呢!”
李二狗嗤笑一声,双眼扫过齐麟左手提着的连鞘长剑,说道:“喝喜酒还用得着带家伙?喝喜酒是假,想跑才是真的吧!”
“要是想跑早就跑了,还用等到现在?”
见李二狗竟误以为他想趁机逃走,齐麟不禁冷笑一声,说道:“不过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好还缺一份贺礼。”
说着话,齐麟右手按住剑柄,“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三尺青锋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雪亮寒光,耀眼刺目。
李二狗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来:“姓齐的,你……你想要干什么?”
齐麟微微一笑:“借你的人头一用!”
下一刻,齐麟长剑挥出,身随剑走,宛如一道长虹飞掠经天,迷离耀眼,光虹暗淡,齐麟身形已经落在李二狗的身后,长剑低垂,一滴血珠沿着光滑的剑身滑落,滴落在地。
李二狗呆立在那里,脸上满是惊惧和难以置信,一道血线忽然在他的颈间显现而出,迅速扩大,鲜血迅速渗漫出来,李二狗眼神霎时间黯淡,仰面摔倒在地,头颅“骨碌碌”滚到一旁。
“啊!”
一声惊呼从大门外传来,齐麟一看,只见门外街上不知何时来了两人,满脸惊惧之色,显然是被吓到了。这两个人他也不陌生,和李二狗和陈毛子一样,都是牛二贵的狗腿子。
齐麟冷冷一笑,低垂的长剑猛然向上一挑,雪亮剑光再次绽放而出:“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