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眼睛出了问题,河中之物也并非像鱼类,其形状莫不过是经“庖丁解牛”之功,脱了皮囊血肉的一架完整白骨无疑。只怕是枉死之人,其鬼魂舍不得残躯,仍附在白骨之上。
看在眼里,三人都魂不附体了,从来没有如此的害怕过,全身不禁瑟瑟发抖起来,意识到再多观几秒钟,非被水中妖骨发现不可,赶紧一哄而上想把窗户给关上。
但是不等我们行动,便见窗户外头突然掉下来一具发黑的骷髅,就悬在我们的面前。那骷髅颧关节颤了几下,牙关碰撞,咔哒咔哒发声张开了,从口中吐出一只圆溜溜翻白的眼珠子。
不语眼疾手快递出焊洋手枪,火花迸射打在黑骷髅的一只眼窟上,黑骷髅倏地掉下去,同时将含在口中之眼喷吐出来。
我跟葫芦随即旋身跳起,飞踢一脚将窗板给关上,但是那只眼珠子可比我们快多了,在窗户合闭上的瞬间窜进阁楼里面来了。
鬼眼珠子近在眼前的半空中打转,我们生怕被其击中,慌忙翻著跟头撤身避让,在半空中就都挥刀出鞘,以作近身之搏,只听见阁楼里有物掉落,响起“咚咚咚”类似奔跑的脚步声。
阁楼里满是灰尘,我们循声看去,只见一串小掌印出现在地面上,在印记的尽头有颗眼珠子大小之物正哧哧的冒著黑烟,几秒钟之后就化成了墨绿色的怪液,只留下一张半透明状的干皮。这层皮囊活像是一只传神的眼珠子,其形状跟脚印标本差不多。
三人壮胆围过去观看,发现这厮是个在地底空间生存的生命体,血肉化了皮囊依存。葫芦用刀尖挑起来看了看说:“奇了,水蛭怎么长的跟眼珠子似的。”
不语说:“默默,在楼梯上追著我们不放的就是它,看著像水蛭却又不太像,说不准!”说著耸了耸肩,展示他肩膀上那两个“非掌非脚”的印记给我们看。
葫芦更是深有体会:“我全身上下有七八个这样的怪印,起初还以为是鬼爪子呢,哼,原来是长得奇形怪状的水蛭嘛!”
我许默正经强项本事不多,唯独对那些奇闻异事倒稍有见识,这怪东西说是椭圆形肉球并不为过,长成眼珠子状,外表敷有一层粘液,属于冷血软体环节动物。
我说:“严格意义上来讲,你哥俩之前都算跟鬼有过亲密接触了,这可不是水蛭,像极了传说中描述的魇豸鬼虫!”
葫芦跟不语听我话里不善,异口同声疑道:“魇豸鬼虫?”两人说完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
岂不闻“枉死积恨,怨念凝聚,夺天地日月精华,而生九魔一魇,噬己亡身血肉化为鬼豸,依附形骸不灭其身,乃魇豸鬼虫是矣。”
魇豸鬼虫据传早在蒙元时期绝迹,以前曾听我爷爷讲,淹死在水中的百年浮尸附近才能见到,当今世上已经十分罕有,藏地昆仑可能还有其踪迹,想不到在魑城宫崫里面也有出现。
不语听我说的有鼻子有眼,语气不安起来:“既然跟葫芦汇合了,咱们是不是该班师回朝了!”
想要出去谈何容易,魇豸鬼虫见血就疯,遇血肉之物蜂拥而上,它们一般是群居以身上精血噬养互补,数量规模肯定少不了,大象都架不住几分钟的啃噬。咱们毫无防备就这么出去,血气很容易将它们吸引过来。
那些腐蚀血肉的青烟,十有八九是从魇豸鬼虫身上散发出来的“幽灵先头部队”。我就纳闷了,从上到下距离不短,它们也没长狗一样的鼻子,何来如此敏锐的嗅觉。
葫芦蹲在一旁眼神闪烁:“我带著牛头,还热呼呼血淋淋的!”指了指身后的破木架说:“我两年的口粮可都指著这牛头呢,飞檐走壁的妖骨追得我要命都没舍得丢下!”
这一路光忙着逃命,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暂且不说会跑的骷髅架子是不是你葫芦又犯了串通性集体眼花症,一滴血不见得引起魇豸鬼虫的注意,但牛头血腥气浑厚,百分之百够它们倾巢出动的。
我说:“快把牛头扔出窗外,迟了魇豸鬼虫就要嗅著血腥气跟上来了,到那时咱们仨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不语二话不说,抱起牛头就要打开窗户往外扔。被葫芦拦在前头,他拼了命进魑城宫崫就为这牛头,哪里舍得:“默默、蚊子,你们快走吧,我葫芦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兄弟朋友,人在牛头在。”说罢将牛头抢了过去,抱在怀中。
我气得七窍生烟,这牛头现在是拔了引线的炸药包,随时都可能爆炸,留著早晚得将这条命一了百了在运棺客栈孤楼里边,当断不断必遭其乱。
不过葫芦可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犟起来在太岁头上动土那都是小事,把天通个窟窿他也是有这种想法的,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我说葫芦你还不知道我许默的本事?镇上屠宰厂老郭家跟我熟得很,去年我去相亲,老郭非得将他家雪梅嫁给我做媳妇呢,到时我跟他要个牛头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葫芦哪能轻易上当:“你许默又糊弄我,雪梅几个月前就嫁人了!”
“咳咳……嗯哼。”我呛了一喉咙的口水:“这件事的后续情节你葫芦你就有所不知了,且听我分解慢慢讲来,雪梅我是没娶上,太穷,拿不出嫁妆,但老郭看我贼顺眼,都跟我烧香拜了把子,他家是少数民族,男子汉得吊个耳环才显得霸气,你瞧瞧我这耳垂,有耳钉吧,这是老郭认我这兄弟,亲自给我打的耳洞,以作天地见证,这假不了了吧。”
不语看我跟葫芦说个没完,急得打断了我们的话:“都这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思说嫁娶的美事,严重跑题嘛,我拒绝同你们讨论下去!”
我恍过神来,发现跟葫芦正坐在墙角底下闲扯,完全不记得眼下处境火烧眉毛,难怪惹得不语大发脾气,我怎么一说到正经事就完全不不正经了。
最后我跟葫芦打包票,多的不说给他弄两只牛头补偿,他这才半信半疑同意将怀里的牛头扔了保命。我当时想,这回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到时候弄不到牛头,出去非跟葫芦打个三天三夜的架不可。
这时楼梯下边传来躁动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想是魇豸鬼虫蜂拥而至了,我奔过去用盖板将入口盖个严丝合缝,又找了些附近的破瓷土罐压在上面。
葫芦意识到眼前形势危急,不敢再做固执,慌忙再次打开窗户。他两人抱着牛头,呆立在窗户前,见了鬼似的,双手瘫软松脱,任由著牛头顺外堡墙壁滚了下去。我看他们举止不对劲,忙跑过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险些吓得我坏了心神。下边运棺客栈门前的两盏羊皮灯笼依然光彩夺目,只见整座塔楼全被魇豸鬼虫包围,以下边的旗杆衡量,起码铺了不下一米的厚度,乌泱泱全是翻白的眼珠子,其数量难以估计。
牛头滚了几滚,呈抛物线远远的抛将出去,落到魇豸鬼虫群中,那些魇豸鬼虫群起攻击,顶着牛头堆成一座忽高忽低的小山。
魇豸鬼虫原来是藏在河底的淤泥之中,大概感应到血腥味,便都破土浮出水面倾巢出动,争夺著牛头啃噬起来,不出几秒钟牛头就只剩下骷髅,淹没在魇豸鬼虫群中,河里一时躁动,水花四溅。
此景瘆得人心中发悸,稍时便见河中越来越多的魇豸鬼虫集结,隆起一股粗大的黑色线条,远远的看去,仿佛是一条潜伏在河底的黑色巨龙苏醒了过来,眼球状的魇豸鬼虫只不过是它身上的一小块鳞片。
在魇豸鬼虫铸就的“巨龙”身上,翻翻滚滚带出一具具花白的骷髅骨架,那些白骨骷髅就像爬在黑龙的身上,或者说是被黑龙给吃掉了,形成它皮囊之下的一副副夺天图腾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