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下午,淮河南北的战局暂时平息了下來。
北方除了派出军队巡逻河堤外,剩余的船只全部缩回北岸,其余士兵回归大营,将领们聚在中军大帐闭门商讨渡河攻击的策略。
南岸的寿州军则用一个下午集中清理了拦河铁棍上串着的船只,已经彻底毁坏的三艘船全部凿沉埋到河底,其余的二十六船只根据损坏程度进行了紧急修复,全部开往下游的寿州码头,至于被俘的后周士兵,林枫派人将之全部押至水寨和防护墙后面做苦力去了。
这一天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日子,九月二十四日辰时,吴越中吴节度使钱文奉率四万水6大军,兵分左中右三路,沿太湖北上,向南唐常州无锡冲去。
从边境开始,骑在高头大马的钱文奉就现了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上一次大军过來,南唐边境的守兵好歹也要挡一下的,这一次看到大军旗帜,直接溜了,就剩下遍地狼籍;在以往,大道附近以“商旅往返,船乘不绝”现象著称的大小河道中,竟然沒有多少船只的影子;宽宽的大路上、两侧的田地都不见几个來往之人。
难道南唐已经有了准备,一肚子疑惑的钱文奉很快就等來了前锋军送來的消息,无锡城高闭城门,南城门下正中有军营,东西两侧小山丘上也驻有军队。
知道消息已经泄露的钱文奉立刻下令,中军立即向西侧的太湖岸边微移,右翼的步军迅向自己靠拢,左翼水军为主的军队要时刻紧贴太湖河岸,与中军保持平行,三军齐头并进。
不过,钱文奉的谨慎应对并沒有等到预想中的埋伏,一路无惊无险地行进至无锡城下,因天色已晚,由前锋军压阵,三军分别开始在距离南唐江阴军大营两里处安营扎寨。
呈“品”字状分布的南唐江阴军三大营,全体士兵箭上弦,刀出鞘,只是在营寨后冷眼相对,并沒有出营进攻的意思。
均保持了克制的双方倒也相安无事,入夜后有了一个十分一致的动作:将火把插遍了大营前后,巡逻的士兵时刻不断。
刚过子时,刚刚睡下的钱文奉被一名亲卫叫醒,报告称,北方太湖沿岸山丘上突然燃起了许多火把,声响很大。
被吓了一跳的钱文奉赶紧穿衣出营,來到营前观察敌情,只见西北侧的沿湖山丘上,连续不断的火把像火龙一样,一直向后延伸拐到无锡西城墙后面看不见为止,不时隐约有齐整的喧哗声随着微微的西北风传过來。
在那些低矮的山丘上能做什么文章,疑惑不解的钱文奉转头询问几名匆匆赶來的副将,大家全都是一头雾水,很快,左翼大营也有士兵赶來报告,太湖北方出现了许多点燃有火把的小船,似乎在布置拦湖锁链。
钱文奉快被气笑了,你们到底看清了沒有,这不是胡搞吗,上百里宽的太湖你能拦住吗,虽然感觉北方的这些行动很无稽,但已经在李景达手中吃过一次亏的钱文奉不敢放松,通知各营士兵马不卸鞍,兵不去甲,一半一半轮流值班,多加巡逻,谨防敌袭。
此时的北方军营的西侧,一群人正在营墙内观看西侧山丘上热闹的“夜间操练”,常州团练使赵仁泽恭敬地询问正一脸阴笑的鄂王、江阴节度使李景达道:“鄂王殿下,请恕在下直言,让常州团练士兵这样子乱喊乱转,似乎只能起到扰敌之用吧。”
李景达笑着摇头,解释道:“如果你这样认为,只怕钱文奉那个老小子也会这样认为,这就对了,这次到寿州去,我从林小子身上学到了一个真理:打仗,就是永远不要让对方摸不透你究竟要干什么,关键时刻再出其不意,一举制胜,林枫收服楚国、平定清源都是这种简单而有效的战争策略,我也准备在无锡城好好跟钱文奉玩玩。”
“玩玩。”赵仁泽不由地低声喃语道。
李景达大笑着摇头,狠捶了赵仁泽一拳,方才说道:“老赵啊,你这个人做事够认真,为人够忠厚,但就是平常太板正了,古今往來,何事不是玩,只不过,有的人是玩女人,玩权术,有的人则是玩政治,玩战争罢了,别老这么闷行不行。”
据史载,赵仁泽本身是孤家寡人一个,周世宗柴宗率兵南下江淮时,吴越乘机兵攻击常州,他战败后被抓到了钱唐,但赵仁泽见吴越王钱弘俶死活不跪,反而怒斥道:“我大唐烈祖皇帝中兴唐朝,第一个与你的父王结好,曾一起向天地誓睦邻友好,但你今天见利忘义,将來有何面目入列吴越先王的庙祠,。”被彻底激怒的钱弘俶直接拿刀砍了上去,伤口一直从嘴角到耳朵,血流了一地,不过,吴越丞相元德昭十分佩服赵仁泽的忠诚,寻來良药亲自为其敷疮,赵仁泽痊愈后就不知其所终了。
现在,因为林枫这只蝴蝶的突然出现,后周与南唐的大战提前打响,战局形势也完全与历史上不同,只怕再出现这个情景的可能性不大了。
赵仁泽张了张嘴,却沒有话说,只是抬着看着自从寿州回來后性格就变得开朗许多的李景达。
“在寿州跟小林子闲聊的时候,他有一句话让我感触颇多,他说,打仗嘛,就像下棋,看起來旁观者似乎总比下棋者英明,其实只是因为旁观者清,所以,一支军队的领军者,必须能随时深入每一步棋局,也必须能随时脱离整个棋局,才能看得高,看得远,看得清。”李景达有些神秘地说道。
“如果老赵你能跳出來寿州这个角落,看看整个天下的大局,就会现咱们常州战局只是一副庞大棋局中极不起眼的小角落,但如果我们走得妙,完全可以成为影响整个棋局的一步妙棋,这场席卷天下的大战表面上看是周国、吴越、南汉三国围攻我大唐,但换个乐观的角度看,这场大战何尝不是送给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一举解决三个国家的契机,。”
赵仁泽面色惊愕,但一直微皱的眉头却慢慢地抚平了,静静地听着。
李景达一把揽过了赵仁泽,低声说道:“咱们三万人对他们四万,又有地利之便,能有多大难的,,放心,这一次我从寿州带回來了一些绝密武器,一定会让钱文奉栽个更大的跟头的。”
“莫非是那种特别厉害的震天雷。”赵仁泽不由地惊喜说道。
李景达伸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轻声说道:“不光是震天雷,还有别的惊天武器会6续送來。”
赵仁泽不由地握了握拳头,整个人神情放松了许多。
李景达回头轻吼道:“好了,戏看完了,等会儿让猴子们休息一下再继续搞,咱们全部回去睡觉吧。”
随着李景达一声令下,南唐军营的火把全部熄了,观察到这个异象的吴越军营立刻更加紧张起來,派出了更多的人手巡逻军营前后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