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天幕尚未揭晓，放置在床头的手机便嗡嗡嗡的吵闹起来。
原墨睁眼，伸出手臂捞过床头的手机。
是柳丞之的经纪人打来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催他出去拍戏。
他朝怀里瞅了一眼，对方还在睡。似乎是被震动声惊扰了，他拉过被子盖住头，往他怀里滚了滚，哼哼唧唧的不愿意动。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事，原墨会第一时间接听手机，嘱咐那边的人再等一等。
但是现在……
原墨坐在床上，思考了零点零一秒之后，拍了拍柳丞之的背，道：“该起了。”该得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对你好的那个，在这之前，先委屈一下。
柳丞之挪了两下，依旧没动静。
原墨轻咳一声，冷硬道：“起了。”
柳丞之动了动耳朵，伸手扒拉两下原墨的衣摆，模模糊糊道：“唔——再睡会儿，再睡会儿。”带着浓浓的鼻音。
原墨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想要顺着对方的想法，第三次道：“起了！”
虽然内心极其不愿，但柳丞之还是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了起来，发尾微翘。
原墨按捺住压下他那一头乱发的冲动，将手机递给了柳丞之。
这已经是第二个电话。
柳丞之揉了揉眉心，滑下接听键，并点开外音，边穿衣服边听。
电话接起来，对面的助理小吴惊道：“真的接了！”
她声音不小，柳丞之听清了，但也没在意，问道：“什么事儿？”
小吴看了眼电话，正要接，就被经纪人刘芳抢去了。
“今天凌晨三半点有一场夜戏，你赶快收拾好过来。”
“夜戏？”柳丞之皱眉，“你诳我呢？这剧本我看过好几遍了，哪儿有什么夜戏？”就算有不都是让替身上的么？
最后那句话柳丞之没好意思说，但也是事实。没办法，殷瑞演技太差。有名气的导演跟本不搭理他，连配角都不给，更何况主角？
可原墨愿意砸钱给殷瑞拍戏，剧本也都是为殷瑞量身定做的。所以剧组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剧组里头，殷瑞最大。但凡有可能磕了碰了吹了凉了的镜头都是替身上，夜戏更是从来没有。
那头的刘芳轻哼道：“我哪儿知道为什么？我也才收到电话。说是凌晨又一场戏要拍。你的替身吊威亚时伤到了，剧组暂时找不到人替你。你没事儿就赶紧过来吧。我挂了。”
柳丞之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心拔凉拔凉的。
得，昨晚才刚失宠，今天消息就放出去了。瞧着那头都敢挂电话了。
他委屈的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原墨，将手机递给他，意义很明显——咱能不去好好睡到天亮么？顺带给对面打个电话让她天亮再来。
原墨挑眉，说出条件：“昨天的事儿，继续。”
柳丞之瘪嘴，乖乖去洗漱去了。
把自己倒腾干净了，柳丞之拿了钥匙就要走，没走两步叫原墨扯住。
“我送你去。”
柳丞之狐疑，反射性的抱胸后退一步，整一个被调戏的良家妇男。
原墨：“……”
不过到最后，柳丞之也没拒绝。
等原墨开车从酒店到影视基地时，柳丞之又一次睡着了。呼吸平稳，安静的蜷在车厢后座上。
原墨正要叫醒他，柳丞之的手机又响了。
原墨看他睡得正熟，压低座椅拿起他的手机。
接通后，他还没开口，那头的刘芳便抢先开口道：“又有变动了。凌晨的戏取消，你十点再来吧。”
说完，又是一阵忙音。
柳丞之似乎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就要起来，才一动就被原墨压住了肩，“睡吧。”
他取下西装外套搭在柳丞之身上，打开车门。
车外凉风一吹，原墨沉静下来，拿出手机拨通了邱菲菲的电话。
铃响了三声后，电话接通，乐声混合着说话声从那头传来，似乎正在开趴。
等了一会儿，背景弱下来，邱菲菲的声音响起。
“哟，瞧这是吹的什么风，日理万机的原墨竟然给我打电话了。”
原墨没心思同她瞎扯，开门见山道：“你安排的？”
剧组里除了他这个幕后老板意外，饰演女主的邱菲菲份量也不低。不同于殷瑞的狐假虎威，邱菲菲一有演技二有家世，一般人还真惹不起。
再加上她从小和原墨一起长大，她要说‘殷瑞失宠’，自然有人信。况且剧组对殷瑞的怨气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自然乐意配合着邱菲菲耍他，在暗处偷着乐。
邱菲菲也不装傻，“我安排的怎么了？再说这不是事实？谁不知道你原墨有感情洁癖，最受不了恋情内出轨。他这都敢开房了，你还准备要他不成？谁知道今后会不会染上见不得人的病？”
原墨冷笑：“你既然知道我有感情洁癖，那就更应该知道我更恨外人干预我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我不介意同邱家断交。”
他说完挂了电话。
邱菲菲那头听了那边的忙音，气的把手机都摔了。好心帮忙反成了坏人？正要再打一通骂回去，一直立在她旁边的男人开口了。
“不急。”他说，“总会让他知道，谁才是配他的。”
原墨才不管邱菲菲什么心情。立刻又拨了一通电话给他的助理秦越。
“瑞瑞现在在的剧组，从导演到剧务，所有人，”他说，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全辞了。”这种分不清老板到底是谁的员工，他不会留。
秦越也没问为什么，直接应了声是。
原墨点头，挂断电话。
车厢里，柳丞之还在睡，根本不知道天已经变了。
等他再起来，人已经回到了床上，是原墨在市内的别墅。
窗外，太阳已经跑到了斜上方，他眨眨眼睛熟悉下环境，等了一会儿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糟糕，迟到了！”
刚要下床，一道声音响起来，“你这会儿，就算去也赶不及了。刚刚导演给我打电话，你被除名了。主演换人。”原墨凉凉道。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一沓剧本，说：“这是秦越给你送来的新剧，你看看，觉着行了就挑个时候就开拍吧。”
柳丞之O型嘴。
他踢踏着拖鞋跑到茶几旁边，直接坐在了地毯上，“可那部戏不是拍到一半了么？一下换人进度怎么办？”
原墨看也没看他，道：“新提上来的男主是你的替身。”
柳丞之立马不说话了。好吧，他承认，实际上那个替身的演技比他好太多了。说不定换人之后，进度反而更快。
于是柳丞之不再计较，专心翻剧本。
静谧的午后，卧室里只有书页的翻动声。原墨拉下书悄悄的看了柳丞之一眼，见他难得安静的样子，嘴角轻微的拉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去了。
柳丞之这边却是越看越糟心。
这些《婚后爱上你》《野蛮爱人》《强宠爱人》都是些什么鬼？那些狗血的脸三岁小孩儿都不看的剧情又是怎么回事？
越看越没劲。柳丞之把看到一半的剧本一合，桌子一拍，豪言壮气道：“决定了！我要去试镜《青稚》！”
原墨这边刚咽进去的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他放下书，皱眉道：“你确定？”
《青稚》他知道，是章丘章导正在筹划的一部电影。章导的戏一向有深度，《青稚》自然也是。
它以普通的高中校园为背景，说的却不是那些喜闻乐见的年少情谊，而是着眼于另一面——校园暴力。故事的主角也一反常态，不是立足于正义使者的身份，而是校园暴力的施予者。
章丘名声在外，也不缺资金。因此等着试镜《青稚》的演技派排起队来候着，哪儿轮得到柳丞之？
虽说以原墨的身家，给柳丞之在剧里安排一个身份并不难，不过……他家这位，可是非主角不要的……
果然，原墨问他‘你要试镜谁’之后。柳丞之二话不说冒出一个名字：“赵青！”
赵青，就是《青稚》的主角。
原墨：“……”
他轻咳两声，问：“你真想好了？”
柳丞之握拳：“我要去！”
原墨：“……那好吧。我稍后安排秦越给你拿到试镜机会。”
柳丞之闻言，小眼神亮闪闪的：“真的？”
原墨点头，然而这头儿还没回到原位呢，眼前便突然附上一片阴影，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紧接着，对方的牙齿轻轻咬了下他的唇。
原墨一僵，还没来及挽留，对方已经踢踏着脚步后退几步，叉腰笑道：“啊哈哈哈，我还没刷牙。”态度极其嚣张。
原墨黑脸。
等柳丞之跑到洗手间之后，原墨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骂了声：“小没良心的！”
他拿起手机，同秦越打了个电话，把该嘱咐的都嘱咐了。秦越才问道：“需要向章导施压么？”
原墨看了隔着玻璃看了眼还在刷牙的柳丞之，道：“你只需告诉他，‘我相信章导知道该怎么做’就可以了。”
他挂掉电话，摸了下被咬的唇，暗道：“早晚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