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均洋去而复返,心桐依然坐大厅沙发上,苦着一张脸,胃里极不舒服。脸色白得像一块纸片,仿佛瞬间会消失一般。
“你怎么了?”王均洋吓住,“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胃不舒服而已。”心桐挤出一丝微笑,然而伴随着一阵恶心,微容皱在一起,哭笑不得。
“起来,这附近有一家医院,我带你去医院看看。”王均洋欲上前扶起她。
她朝一侧让开。她不能去医院。检查和药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刚刚才借到二千元,走一趟医院,恐怕所剩无几。那样,她又得向王均洋开口。一般的胃肠毛病,从药店里买一盒健胃的药物,然后流质饮食两天,准能好。
“算了。回头我去药店买一盒药,吃吃就没有事了。”她佯装无所谓地说。
“那怎么行?圩堤决口还有不同的原因呢,何况人身上出现毛病,更要好好查查。万一有事情呢?”王均洋比心桐还倔强。
“不会有万一。”心桐说,突然她心神一振,不会是有了?她不敢相信,虽然她的例假已经过了几十天,但以前她月经紊乱,便不把月经推迟当回事。前段时间,她天天心不在焉,关注蔡霞玲和骋伟的关系,更把这件事不放在心上。
如果真是怀孕了呢?心桐突然兴奋起来。
“我去医院。”她转变主意。
王均洋招来一辆出租车,上车,旅馆离这家医院不过一里路,心桐尚未坐稳,司机说到了。
医院不大,却很整洁,环境也幽静。
心桐随王均洋走进门诊大厅,一股刺鼻的八四消毒水气味扑上来。以前在医院她是在这种气味里混日子,现在,竟然被薰得眼泪汪汪。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找医生。”王均洋嘱咐心桐后,转眼,人便不见。
一会儿,他果然带来一位身着白色工作服,皮肤白净,如同营养不良的中年医生,朝她起来。
“哪里不舒服?”医生走到心桐面前,未等王均洋介绍,自来熟地问询心桐病情。
“胃里不舒服,恶心厉害。”心桐说。
“这几天吃些什么?”医生又问。
“都在外面吃的,什么都有。”她如实回答。
医生眉头微皱:“你们这些孩子,就喜欢在外面吃,外面的东西不能吃,太不卫生。这不,吃出毛病来了。”
“医生,我是肠胃炎吗?”心桐问。
“检查后才能下诊断。”医生带着心桐来到一个办公室,一下子开了好几张检查单。
心桐一一浏览之后,小声地对医生说:“医生,请求你把我开一张尿TT检查单子,好不好?”
“尿妊娠试验?”医生惊愕地注视心桐,脸上皮肤差一点没有绷住,“你这么小,就结婚了?”
心桐低头,轻“嗯”一声。
医生锐利的眸光立即扫向王均洋。
“不是他,不是他,他是好人。”心桐连忙解释。
心桐首先去做尿检。其它检查项目,她决定等尿检出来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做。
接到尿妊娠试验报告单,心桐呆怔,继而欣喜若狂,全身细胞为之跳跃。
“怎么了?这么高兴?”王均洋心情也随之愉悦。
“当然是好事。”心桐嘴巴一翅,笑眼弯弯,幸福在她晶亮的眸子里闪耀。
“什么意思?”王均洋注视她手里检验单子,对上面尿妊娠试验阳性几个字疑惑不解。
“你不懂最好。”心桐说,连忙收起检验单子,“我们回去吧。”
“回去干吗?还有许多检查未做呢?”王均洋着急。
“不用做了。”心桐笑意吟吟,苍白的小脸淡然柔和,莹莹泛光。
王均洋不解,茫然地注视心桐,目光探究,似乎心桐不给他一个合理理由,他坚决不同意一样。
心桐抿嘴浅笑,面部每一个表情肌都在张扬,张扬她掩饰不住的兴奋:“我没有病,是怀孕反应。”
“你……?”王均洋表情丰富多彩,傻站着不知如何去对待心桐,仿佛她是一个瓷娃娃,一触即碎。
“我没有事。”心桐看见王均洋谨慎小心的表情,心里觉得十分逗,“回去呀,傻站着,不像你。”
“你的孩子是谁的?”王均洋憋上半天,竟然憋出这样一名话,差点没有把心桐气死。
听王均洋的语气,加上他的表情,仿佛心桐的离婚与她肚子里的宝宝有关一样。
“你胡说什么呢?”心桐大喊。
“那你丈夫为什么要离婚?”王均洋很倔。
“是我要跟他离婚,留下离婚协议便走人。不知道他去民政局办没办。”心桐说。她多么想现在就回去看看,她是否有挽回的余地。她不想肚子的孩子像她一样,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刚才只顾着高兴,忘记自己为什么决心离开?那个专家,那个蔡霞玲老师的老婆,夸得比神医还神,结果不是跟江湖郎中一样,医术一般,胡乱害人。如果没有她的忽悠,她可能至今仍留在张家别墅,舍不得离开。
“你是说这个孩子是你前夫的?”王均洋不相信地问。
“你以为呢?”心桐白他一眼,迈步离开。王均洋立马跟在她的身后。
无处可去,心桐重新回到宾馆,等待包包下落。
包包找到了。是旅馆的保洁员所为。她看到心桐一个单身外地女孩子,贼心顿生。当晚乔装改扮,利用职务之便,潜入心桐的房间。派出所人调出录像仔细辨认,经过科学筛查,确定目标。
铁证如山,她不得不承认。
包里一千多元现金没了,幸好小偷不识货,血色宝石胸针和相片仍在。
心桐拿到包包,感觉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准备离开。
“再等等!”王均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从身上摸出一把钞票,递给她:“你不想回家,就收下我的钱。好好照顾自己和你的孩子。以后还给我,我不急。”
心桐望着王均洋诚挚的面孔,泪水噙满眼眶。默默接过他手中的钞票,收入内衣口袋。
“谢谢你,我一定还你。”心桐感动地说。
“我知道。”王均洋咧嘴笑。
心桐刚走出不远,王均洋突然小跑跟上她。
“心桐,你真的想好了不要那个前夫吗?”他问。
突然一问,心桐不知如何回答。不要前夫?怎么可能?是她要不起。她恨不得立刻就回去,告诉他有了孩子。但是,她更害怕他听后毫无波动的表情。既然鼓起勇气离开他,最痛苦的时刻已经过去,她没有必要再吃回头草,等待再一次伤害。
心桐点头。
“已经回不去了。”心桐说。
“那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风景优美,地点偏僻,最适合养胎,百且房租便宜。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王均洋说。
“有这种地方吗?”心桐半信半疑
后来,他们来到了梅花镇,果然如王均洋所说,偏僻,优美,每天出入镇内只有一个吊桥。吊桥每天早晚放下片刻,接通镇内外。错过时间,等下趟吧,所以外地来梅花镇的人微乎其微。正应了那句任何人都找不到。在这里,仿佛与世界隔绝。
王均洋辞职后,四处谋生,偶然与梅镇镇长的公子混成莫逆之交。他们才得以在那里租房,居住。
心桐怀孕,王均洋不放心,一直陪她,直到分娩。
桐桐出世两个月,王均洋接到家里电话,告之母亲病重。他着急地回宁海一趟,十几天便赶回来。
“伯母,怎么样了?”心桐抱着小小桐桐,关心地问。
“哪里是病?借口让我回去相亲。”王均洋恨恨地说。
“没有相中?”心桐明知故问。相中了,他不会着急地赶往梅花镇了。
“不可能相得中。这是第三十二次相亲。”王均坐在心桐房间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眯眼回忆,“三十二次相亲中,只有一个女孩我相中了,可惜,那个女孩相不中我。”
“谁,我去帮你劝劝。”心桐忙说。
“你劝?”王均洋苦笑,那个相中的对象是你,你如何劝得了自己?“缘分未到,缘分到了,自然成功。”
“你那个初恋情人呢?”心桐注视他,询问,发现他似乎不解,连忙补上一句,“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不喜欢她了。”王均洋轻松地说,“放下她,是王均洋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我过去的审美观有问题。”
“花心大萝卜。”心桐咧嘴浅笑,然后抱着小小桐桐晃来晃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王叔叔是一个花心大萝卜,我家桐桐千万不要跟他学习啊?”
“喂,你怎么能这样教育我的干儿子?以后他不理我怎么办?”王均洋抗议。
“不理就不理嘛,是我的儿子。”心桐故意逗他。
“不行,是我的儿子。以后我要把那个‘干’字去掉,来一个实的。”王均洋说。
心桐抿嘴轻笑。心桐怀孕生子,没有机会工作,生活费用都是王均洋接济维持。还有他们居住的那套房子是王均洋出钱租的。如果没有王均洋,说不定他们母子要流落街头。
心桐不语,王均洋只当他默认,从此,他便“我儿子”“我儿子”地叫了一年多。
终于让梅花镇的人都知道,心桐的儿子便是他的儿子,加上他们两人合租一套房,自然误会是一家人。
谁也不知道桐桐真正的父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