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方向盘的双手轻轻一转,车子靠边停住。
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骋伟注意到她柔美的圆脸,笑容舒展。
他欲要下车,角落处突然闪出一个男人。
男人身高约一米七五左右,微胖,身穿一件过膝大衣。
“高明阳?”骋伟大吃一惊。
如果他们俩人一直在一起,心桐不会约他见面。深更半夜,她在这里都能被他撞见,除非一种可能:难道他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对面两人在拉扯,争辩。骋伟摇下车窗,零星地听见“回家”“天冷”和“明天再说”之类的只字片语。
一会儿,他脱下身上大衣,披上她的肩膀,她赌气地推开,反复几次,她不再拒绝,任他搂着她离开。
骋伟有种要冲出去的冲动,念头最后被自己强压下去。
高明阳是她的未婚夫,防他,敌对他。他清楚明白。
他如果现身,只能让心桐置身于尴尬境地,使局面失控。
骋伟心脏瞬间冷冻,硬成一块冰冷的雪山石头。望着两个相互依偎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心中石头突增千斤,窒息得无以复加。
他无助地摇头,仿佛要摇去眼前令他心痛心酸的一切。缓缓地发动汽车,挂档,拉手闸,突然猛踩油门,赌气似地飞驰离去。
自以为速度可以赶走一切郁闷,不曾想风驰电掣地回到住地,那满腔的失落和心痛却有增无减。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晚上的情境再一次闪现眼前。
他越想越感觉自己先入为主的念头在动摇,瓦解。发现对心桐的了解一直停留初识阶段。她以前恋着高明阳没有错,后来,种种事情接踵而来,她的初衷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况且今天晚上,那两道背影虽然相依相偎,但十分僵硬,特别是娇小的心桐,边走边不停地朝后张望。她是寻他!他敢肯定。
明天再去约她,想到这,落寞与惆怅,骤减。
这种自我调节式的心理安慰却无法驱去心中固执的思念。
他担心如果这一觉醒来,她因为他的爽约不再理会他,他该怎么办?他想她,想得痛彻心扉!
辗转反侧,身下的结实木质大床咯吱作响。
“什么破床?”他狠狠地低骂,声音淹没在空旷的大房子里,之后,又如死一般寂静,静得他心里发慌。
“邮件!”他猛然想起今晚她在大东方后院门口告诉他的这件事,一个骨碌跳下床,冲到书房。他的手机在书房。
他要看那邮件。
打开手机,点开邮箱,一看,确实有一份来自一个昵称阳光百合未打开邮件,一封压缩文件。阳光百合是心桐QQ昵称,她邮箱昵称与QQ同名。
自从他那天大张旗鼓地恢复阳光百合邮件,秘书室的人不约而同地对来自阳光百合的邮件产生抗拒。已经好长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有胆打开偷看。
阳光百合邮件仍然处于未读状态。
他手机未安装解压缩软件,解不开,他打开电脑。
他解了一层又一层,愣住。
原来如此!天方夜谭似的结果,让他灵魂出窍。妞妞,他的妞妞,依然是他的。
他恨自己笨得如一头蠢妒,真假不辨。她为他铤而走险!他竟然以为她继续迷恋高明阳而回宁海。
邮件内容是什么不再重要,最重要的结果他已经知晓她回到高明阳身边的真正目的。剩下的就由不得她做主了。
他兴奋,开心,突然“哈哈”大笑出声。
开心的笑声回荡狭小的空间,分贝递增。
周分秋闻声,率一伙人立马从墙壁暗门鱼贯而入,身形敏捷,轻于飞燕。吓他一跳,他本能收住笑声。
“你们……”他瞪着眼前一排训练有素的保镖和暗卫,哭笑不得。
“发生什么事了?”周分秋问。
“没什么?高兴而已。”骋伟嘴角歪歪。
头,有这么高兴的吗?深更半夜地大笑,不吓死人才怪呢?众人噎住。
“没事就好,大家散了吧。”周分秋挥手。
十几个人立即放松紧绷的身体,有序地各走各门。
“慢着!”骋伟心思飞转,立马喝住大家。
“骋伟,有事?”周分秋扬手,阻止欲要离开的众人,等骋伟吩咐。
“派两人盯着亿伟医院卫心桐。”他说。
“这……”周分秋惊异,他大哥周分春已经派人盯着那女孩,骋伟也要他们盯着,人一多,必定露出马脚。
“不行吗?”骋伟眸光凛然,犀利如剑,“如果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你们全体卷铺盖走人!”
保护她!周分秋立即明白。
周分秋一行人离开。
骋伟从壁橱里取出一瓶白酒,“咕咚,咕咚”地灌起来,酒精在身体燃烧,心和脑袋片刻间却异常轻松,长久以来,按压心中的磐石瞬间消失,前途一片光明。
“心桐,心桐!”他坐在地板上,捧着酒瓶,边喝边唤,明明已经烂醉如泥,身体的某一角仍残存一种莫名的心悸折磨他,挥之不去。
他替心桐心痛,替心桐不值,恨自己无脑无心又无能。
连心爱女孩所思所想都看不明白,如何统领千忆集团?
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将来如何守住父亲一生心血?
而跟随高明阳回家的心桐,一路上沉默无语,任高明阳如何询问,如何逗乐,朦胧的灯光下,她一直不语,轻抿的嘴唇,噘成静态小樱桃,那一张清丽秀气的脸蛋,落寞阴郁,神情黯淡,怅然若失。
“你说一句话,好不好?”无名的恐惧突如其来,高明阳再也装不出往日的云淡风清,倾尽这段时间所有忐忑不安和烦躁不安,大喊一声,
“啊?”心桐吓了一跳,失声回应,茫然地昂起头,疑惑不解地望着面前男人。随即垂头,神情淡淡,又极无故地问,“你想听什么?”
他想听的太多,她跟张聘伟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住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现在他们还经常联系吗?最让他痛心的事还是他很想知道她是爱他多一些还是爱自己多一些?等等,可她会告诉他吗?特别是最后一个问题,恐怕连她自己也无法断定吧?
“什么都可以。”他说。
“我很冷。”心桐悠悠地接上一句,差点把高明阳气死。
他叹息一声,放弃追问,赶忙脱下外套裹紧她,搂着她前行。
他要带她回别墅,她要回自己的租住宿舍。两人僵持一会,高明阳完败。
一直把她送到住房门口,他才不舍地松手,收回自己外套,站在防盗门外,磨蹭着不想离开。
“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心桐说。
“关心我?”高明阳双眼亮光闪动。
“做个好梦。”她微微露出笑意。
“好!”他满意离去。
目送高明阳背影,心桐松下一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觉同他相处变成了一种煎熬,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羞涩和怯懦。
“你到底又去找他了?”汪琪虹突然开门,伸头探问。
“嗯。”其中曲折太多,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心桐简洁应付。
“记住我的话,发现不对就马上撤。”汪琪虹又道。
“是。”心桐应声,“我一定。”
“知道就好。”汪琪虹似很满意,转而唠叨其它,“那个吴雅,不会再回来了吧?”
“不知道。”心桐如实说,自从受伤之后,她从未见过那人。
“见了她,别理她,她也不是好东西。”汪琪虹狠狠地说,说话间,露出整个身子。一套玫瑰红色内衣映衬她水嫩肌肤,清纯可爱。
“你看见了什么?”心桐不解。
“没什么。她就是非常坏。”汪琪虹强调。
“好了,知道了,你去睡,另冻坏了。”心桐催促。三九严寒,她一身内衣站在书房门口,没完没了地说话,说不定真要冻坏。
洗漱上床。
天花板明明洁白如雪,在她眼前,却变幻出无数张怪异的脸谱,有不屑的冷笑,开心的大笑,严萧的皱眉,焦急地呼唤,还有她不懂的各种表情,交替错过,循环往复。
最后都重叠成一张俊美无双魅惑极致的面孔,张骋伟!
她一愣,无奈地摇头,原来他在她的心中已经生根。
怎么也甩不去张骋伟那张面孔,干脆起床,好在汪琪虹夜班,套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打开电视机,原本借电视清除脑海里不该存在的俊颜。
她如一尊木偶,盯着电视,刚看一会儿,眼前不由自主地又重复出现那张容颜。任由屏幕上美女帅哥如何起舞,也拉不回她飞旋的思绪。
莫非她中毒太深,再无法自拔。
“咚!咚!咚!”突然清脆的敲门声传来,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她猛然心惊,侧耳倾听,立即断定敲的是自己住房的门,心里大骇,深更半夜的谁会来?还是……?她不敢往下想,静坐着不敢起身去开门。
“心桐!”低哑的男声传来,那样的熟悉,似呼唤,似乞求,似天籁之语,渗入她的肺腑。
“骋伟!”她几乎跳起来,三两下就奔到门前,“咔嚓”一声,门开后,她呼吸一窒,门外扶手而立不正是在她心里千回百转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