骋伟漫步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任凛冽的寒风肆意吹打。只有冷至脏腑的刺骨感觉,才能减缓心中的痛苦和嫉妒。
他嫉妒高明阳,那样一个男人,凭什么获得她的爱?如果她不爱他,他早就不择手段地把她抢到手,其它的以后慢慢来。
只是他舍不得强迫她。
他舍不得她承受失去心爱之人的钻心痛楚。
现在,他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准备好,永远也不会准备好,此生将与她视为路人。
他不敢想象她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的日子将是怎么样?从未有过的失落与无助,折磨他近乎麻木。
告诉她,她是妞妞!也许他渴望的结果就会出现。
不能!他的心不允许!不知道那年那月她受到何等非人遭遇。他不能让那些经历过的痛苦重新回到她的记忆中。
即使她最后选择的对象不是他,起码,她的记忆是干净的,快乐的。
宁愿失去她,也不能这样做,对她该多残忍!
“失去她?不!这不是最后的结果,一定有转机出现。”他不甘心就此放弃。
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迅速地点拨几个数字。速度之快,让他来不及做任何停止的决定。
这几个数字,是心桐新手机号码。他从汪琪虹那里打听来的,迫于各种原因,从来没有用过。
对方一直在通话中,失望之情无与言表。
他顺势坐在路边花坛冰冷的瓷砖边缘,仰望深青色夜空,数星星。
满天的星星,眼睛都在眨,似安慰排遣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寂寞。
手机突然惊天动地地连响起来,吓他一跳。
“喂,哪一位?”他继续仰望星空,冻僵的手指随意掏出手机,无精打采地回应。
“是我,心桐。”
他挺直身体,心儿颤抖:“心桐!”
再说高明阳拖着心桐离开大东方,带她来到一家K歌厅。
K歌厅有高明阳一帮朋友,多半是他的同学,有几个是同行,关系都很好。他们早就清楚他和她之间那些事,看到心桐随高明阳过来,并不奇怪。
心桐从他们谈话中了解,他们早在这里等她和他。
心桐嗓音甜美,音量又宽,高低音不惧,倾听她的歌声,如沐浴她的气息,郁闷的心情亦豁然开朗。
高明阳属于典型的男中音,丰满浑厚,刚劲又不失流畅。
他们两人组合搭配,一曲男女声对唱震惊在场人的耳膜。
唱了不少之后,心桐心情刚稍稍回转。
高明阳的朋友和同学开始起哄,要他们两人来一个亲密接触,接吻啊,拥抱啊,或者更刺激一点。
她虽然住在长雨小区高明阳的别墅。但高明阳房间在楼上,心桐房间在楼下,还有个老古董的老人夹在其中,两人亲密举动几乎没有。
偶尔拉拉手还在他老母严密监督之下,兴致全无。有个女友,像没有一样。
高明阳盼望着他们早日结婚,共处一室,享受那些福利。
而心桐,想法恰恰跟高明阳相反,巴不得高明阳不来缠他。
这帮人一闹,她便心烦意燥,要回去。
那伙人不放人,在高明阳软硬兼施下,两人终于走出K厅。
“散散步?”高明阳建议。
她感激他刚才无条件地帮她离开,点头。
他俩沿着所处大街往前走,沉默不语。
“张骋伟什么时候来的?”高明阳突然问。
“啊?”她大吃一惊,像一个偷别人糖吃的孩子有点心虚,佯装未听清,企图蒙混过关。
他不依,继续问:“他来宁海干什么?”
她猜测他在大东方肯定看见了骋伟,才有此一问。
糊弄不了,她歪头仰天,一副思索样,活动那天,她看见他,算了算,如实回答:“有几天了。”
有几天了?高明阳面色突变,幸好夜晚光线昏暗,掩盖他的怒气,阴郁表情隐藏于夜晚里。
张骋伟嘴上说跟她只是普通朋友,一来宁海就找她,什么意思?
“那天,我抽去义诊,他到广场看活动,碰上了。”她解释,事实好像亦是如此。
高明阳不信,他害怕激怒她,失去她,强忍心中不快,闷头走路,不由自主,越走越快,她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明……”心桐欲喊住他,请他等等她,这一声莫名地梗在喉咙,不能出声。
他越走越远,她渐渐地看不见他的背影,水云出事那天,牡丹湖大坝上的情景似乎重演。
想起牡丹湖,自然想起水云的音容笑貌及汪琪虹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叙述和她好意的劝告。
接下来,她故意放缓前进的速度,在一分岔口,她选择回自己宿舍。
回到宿舍,已经十一点多。
汪琪虹正在看电视,门锁动静吓她一跳。深更半夜里,她绝对未想到心桐会来。
“你这个家伙,来这里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还以为狗胆包天的色狼来了呢。”汪琪虹一看见门口闪出淡红人影,劈啪地数落。
“乌乌……我是胆大包天的色狼啊,有美人吗?嘿……嘿……”心桐双手突然掐起自己双颊,小指勾起一对眼睑,像极了大嘴翻眼的凶猛恶魔,“哦,有一个琪虹美人,不好,我不要,吃腻了。”
“什么?吃腻了,你什么时候吃过我?”汪琪虹一听,声音高八度。
“我以后吃你。”
“什么?心桐,你怎么了?发烧了?疯了?痴了?”汪琪虹心中骇然,连忙伸手抚摸心桐额头。
“我正常得很,没事。”心桐推开她,“我害怕结婚,不想结,这辈子都不结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就住这。”
“高明阳欺负你了?”汪琪虹瞪大双眼,眸光喷火。
“没有。”心桐笑了。这女孩,看她架势,要跟高明阳拼命一般。
“吓死我了。“汪琪虹拍着自己胸口,深吐一口闷气。
两人边看电视,边断断续续地谈论电视内容。
汪琪虹兴趣盎然,而心桐心不在焉,时不时答非所问。
“你跟我聊天认真一点,好不好?”汪琪虹不高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如此心不在焉。肯定是那家伙欺负你了。”那家伙当然指高明阳。
她微笑摇头。
脑海里闪现晚上火锅城里发生的一幕幕。
骋伟看到她时那瞬间欣喜的眼神;高明阳拖她离开时,他目送她的茫然目光;还有看见她时欲言又止的面部表情,一遍又一遍,在她脑子里回放。
他一定有话想对她说。是什么呢?
“我困了。”她对汪琪虹说。
回到房间,突然涌出一种想见他一面的强烈冲动,拨通他的手机,那个被她藏在办公室更衣柜那个手机里所存的号码。她这是第一次拨打这个号码。
他手机号码未变,一拨即通。
他的声音遥远微弱。
“你怎么了?”心桐心一沉。
相识以来,他总是笑容灿烂,无忧无虑,即使被绑架到远离宁海的边境离山,危机四伏,也不曾见他有半点消沉萎靡。
“没什么?你在哪?”他的五脏六腑,如暖流流过,重新变得柔软,手不再冷,心不再痛。
天不再阴冷,寒风不再凛冽,满天的星光在跳跃,格外耀眼。
今天他一定要见到她!
“我想见你。”她想说的是这句话。然而,虽挂在嘴边,但难出口。
她迟疑片刻,竟然道歉:“刚才在火锅城我们很不礼貌,对不起。”
“没什么,不是你的错。”他说。
“明阳不对,但我也……没有阻止。”她越说越低,低得骋伟几乎听不清,“我也有责任。”
除了道歉,她似乎无话可说,事实是,想说的太多,但不能说。
“我想见你。”他说了,声音沙哑,满腔热血沸腾。以为错失了人生,心冷如冰,瞬间和煦的春风又折回他的身边。
“我们在哪儿见面?”他迫不及待。
“你在哪里?”她问。
“火锅城旁边的广场边。”他说,“一个人。”
已经十二点多,天寒地冻的,他在那里干什么?她担心他,这种担心从很早就开始,也许这就是爱情,但她到现在才弄清楚。
“我现在就过去。”她毫不犹豫,急匆匆地出门,刚关上房门,突然又开门进屋。
“你要去干什么?”汪琪虹还在看电视,莫名其妙地注视她迫不及待的举止。
“朋友胆囊炎发作了,我去看看。”心桐撒谎。溜进卫生间,重新洗漱,点点淡妆,换上刚买的粉绿羽绒服,对镜自照,感觉不错。
她的宿舍离他所在地有三公里,夜深人静,公交车停运,出租车稀少,无奈中,她步行前往。
“骋伟,我在亿伟医院后门,没有车。准备走过去,可能要一会儿。”怕他担心,更怕他离开。她电话告诉他,不知不觉中,“骋伟”两个字称得如此顺口。
“你就在那儿,我过去。”骋伟恍然大悟,想起自己车子还在大东方火锅城门口,急忙起身,不想冻僵的双腿如一段木桩,沉重如铁,手也同样麻木不仁。
他在这里坐了四五个小时。
他使劲地搓着手,拖着双腿,朝大东方走去。火锅城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只剩下他一辆小车孤零零地静卧在寒风中。
看到车子,他莫名其妙地兴奋,一路小跑起来。他要加快速度,不能让狂跳乱舞的心脏蹦出体外,更不能让心爱的女孩在寒冷的空气里等待太久,冻坏身体。
路上车辆很少,不一会儿,他就看见她站在路灯下像傻瓜一样不停地跳跃取暖,左右张望。
感动的泪水模糊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