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覃见他瞪着大眼珠子一派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么多。
便接着道:“还要另派出一组人去选择合适的种植地。
你们这儿的地域性气候寒冷湿润,大方向上是符合人参人工种植条件的,可是具体的温控条件和土壤条伯就比较苛刻啦,人参生长忌强光和高温,而且需要通透性好、质地疏松、深厚的沙质壤土,腐殖质壤土,底层土呢还要是黄土,土植被以柞树、榛柴、苕条、椴树等针阔叶混交林或次生林的山地为最佳。
所以,你看,要想大面积栽培,条件适合又面积够大的林地,还要方便看管的,要满足这么多的条件,一天两天的怎么找得到?
况且你作为他们的汗,他们最尊敬和信服的首领,你必须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及彼,怎样分配人工以及未来的成果,不会因为人心失衡而产生矛盾也是你的重大课题之一。
就比如昨天,你向你的子民公布了要带领大家一起走向共同致富的道路,你向大家推荐了我,可是你看到下面的人们有多少种表情和多少种不同的声音了吗?
他们尊敬和信服你可不等同于就会同样的尊敬和信服我。换句难听点但很现实的话来说,他们可能有相当一大部分人认为是我蛊惑你、欺骗你罢了!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在大山里采参,还从没有人可以把参当成黍和菽种在自家的后院儿里。
我和你面临的困难将是你无法想像的。
还有,人参育种的问题,种子催熟需要八到九个月,时间太长,别说你们等不及,我都等不及,这个方法只能用于第二梯队的后续种植。那么还剩下移栽和掐枝两种方法,春栽在五月份进行,已经过季了,秋栽九月份进行,算算时间刚刚好。可是问题又来了,秋季移栽倒是可行性高一些,可是需要那么多的参苗又从哪来?”
布库里雍顺仔细凝神的倾听着葛覃说的这些话,眉头深锁,可能是他实在没想到一件事要真正实施起来会遇到这么多的问题和麻烦。
他突然站起身来,扯着嗓子喊讷讷。跟着拉着他母亲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个麻布包,打开小包,里面赫然是一包人参的隔年干籽。
他挠挠脑袋,显得有些局促,又很没信心的低声说:“完了,种子干了!”
葛覃却如获至宝,惊喜万分,说:“还有多少?现在的季节恰好赶上伏播,找好林地,伏播干籽,时间刚刚好!收成就能至少提前半年啦!”
他乐得跟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说:“这个家家户户都有一包的,这是留给儿女婚嫁时撒在新房的炕上,求得一个多子多福的好彩头。”
这个好消息也令葛覃非常振奋,这可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歪打正着了!
布库里雍顺的母亲从屋外走进来,神色凝重,对他儿子说了一句话。
布库里雍顺一听就很愤怒的样子。
葛覃本以为就是他部落里发什么了什么事,应该是与她无关的。哪知他看了葛覃一眼,眼神很古怪,吞吞吐吐的对葛覃说:珊蛮在堂子前挂了谷草,三天后要祭神。
不知为什么,葛覃看着他的眼神就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大事不妙的样子。
果然,布库里雍顺接下来说的话让葛覃感到心里毛毛的。
珊蛮是肃慎人部落里的大祭司,每个肃慎人的部落无论大小都有一个珊蛮存在,他们的名字是统一的,都被称作珊蛮,他们是由神选出来的代表,是族里唯一能与神沟通的人。
一旦他们因为某件悬而不决的事情展开祭神活动与神沟通之后,所得到的结果是不容任何人违背的。在这个时候珊蛮在堂子前挂上谷草,准备祭神,一定是因为葛覃这个外来人的闯入。所以珊蛮便想问问神灵,这个外人会不会给他们的部落人民带来痛苦和灾难。
葛覃不知道三天后祭神的结果是吉是凶。但是她知道既然那个什么珊蛮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决定她的生死,那么,那个老巫婆必然是对自己心存偏见的。
葛覃才不相信那个老巫婆能通神的,不过是借着通神灵的名义蒙骗这些愚民的手段而已。
当然,这些话葛覃是不敢说出口,否则,还没问神灵定吉凶呢,她就得被这帮无比信奉珊蛮的野人给乱棍打死。
葛覃一时气愤难当,她已经认为自己很是尊重这些古肃慎人的风俗文化和精神信仰了,怎么这些野蛮人还是想利用他们的精神信仰做为武器攻击她呢。
葛覃心中忐忑不安,想着决不能任人宰割。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怠,葛覃想着还是先深入了解一下珊蛮这个人。
珊蛮居然是吉兰泰和额云那姐弟两个的母亲。
葛覃心说这就难怪了,以那姐弟俩个对她的恶劣态度,他们的母亲对自己能有好感那就是活见了鬼了。
这样的人际关系,这样的操作,葛覃似乎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葛覃把牙一咬,心一横,心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想把她当成砧板上的肉,想切切,想剁剁,也得看她们娘三个有没有那个本事!奶奶个爪儿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三天,还有三天的时间,葛覃要先下手为强。
这回葛覃算是亲眼见到了精神信仰的强大力量。
部落里整个都沸腾了,男女老少,有一头算一头,都在为三天后的祭神准备着丰富的祭品,他们很穷,但却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穷大方”,没有任何人有私心,偷着留下自己家里的好食物,正相反,都是主动把家里翻个底朝上,恨不得倾家荡产的为他们所信奉的神灵献上满满的心意。
葛覃不能轻视他们的信仰,但却不能苟同。难道他们就真的看不出,在这出戏里那个老巫婆是带着满满的恶意和私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