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在傍晚时分踏进家门,守门的人上来道:“汪……要见夫人。”差一点儿,就要说汪氏少夫人。
“在哪里?”郭夫人闪过憎恶,她从知道汪氏别有心思,对郭朴道;“你看着处置,我不想再见。”
现在人还没有走,只能是汪氏执意要见自己。郭家是开门揽财的生意人,做到生意这么大,一般不与人太僵。
汪氏要见郭夫人,也是拿定这一条。
见门开郭夫人过来,汪氏怯怯跪下:“母亲。”这房里接近空空,只有几件基本东西。两个管事娘子上前一步,把手中垫子安放好,郭夫人坐下,五巧早就从炕上下来,跪在凉地上。
郭夫人淡淡:“说你要见我,还有什么说的?”汪氏膝行两步到郭夫人身前,虽恳求还有条理:“儿媳错了,母亲和公子气我,我知道。母亲,自我进家门以来,不敢不勤谨,我年纪小犯了糊涂,和周氏争风偶然打错心思,母亲或打或骂,我不敢辨。请母亲饶我这一回,我这样回家,见到家人怎么说?”
“好一张巧嘴!”郭夫人登时大怒,双眸厉然怒视汪氏,汪氏不敢直视垂下头。郭夫人恨不能撕碎了她,这怒气由话而生:“你进家门以来勤谨慎,我娶媳妇难道要懒惰的!万两白银求你进家,求的不是年纪小糊涂人!我为求你进家,往你家里去了几次你不明白,老爷子也去了几次你不明白?哼,争风,争出来吃里扒外,汪氏,别说你不明白争风与吃里扒外的区别,别说你不明白这个家对你多盼着,别说你以为几句话就能消我的怒气。你让我们家脸面上抹了黑,我这就不是将军府,也容不得你这放肆的人!”
郭夫人怒火被牵动,怒斥不止:“从你进家门,我手把手儿教着你,你的主张好与不好,我怕你压不住人,也依着你。就是你和凤鸾,也是压着凤鸾的多。你再争风,怎么能吃里扒外!”一拍桌子不能再说下去,郭夫人脚步匆匆往外去。
外面夜色上来,汪氏悲泣道:“母亲,这么晚撵我去哪里?”郭夫人头也不回:“住一夜也使得,你不仁,我郭家没有那么绝!也不怕你汪家!”
两个管事娘子跟上,婆子把门上锁重重扣上。“吧嗒”一声打醒汪氏和五巧,五巧哀哀又哭起来:“夫人也不要您了。”
“住口!”汪氏凶狠地瞪着五巧,捶着手心想上一想,走到门后道:“我要见周氏少夫人,她下午来见过我。”
婆子觉得汪氏事不少,可还是去回郭夫人。凤鸾并没有全管家,一些事情还是回郭夫人。郭夫人才换过家常衣服,冷冷淡淡道:“去回公子。”
郭朴在房里带着凤鸾吃东西,不到八月的天气,外地运来新栗,桂花有早发的,让人煮桂花糖栗子,又有鲜梨晚桃,正和凤鸾在说笑。
婆子门外站住,听里面的笑声翻翻眼睛,那一个还想着主意来寻,这一个房里好不快活,会见她这倒运人?
把话给长平,长平来回:“汪氏要见周氏少夫人。”
红漆雕海棠花桌围的小桌子旁,凤鸾停下吃东西,郭朴不悦:“不见!”长平应一声,听里面道:“且慢!”凤鸾问郭朴:“她要说什么?”
“不见!”郭朴提高声音再道,长平出来,婆子已经听到,回去不提。这里郭朴又教训凤鸾:“心变了的人,没有药救。”
凤鸾长长的哦了一声,郭朴笑骂:“这是什么表情。”见凤鸾伸手又取一枚桃子,郭朴不许她再吃,看沙漏:“要吃饭了,你吃饱了,还吃不吃饭?”
往外面问:“母亲回来没有?”临安回说:“回来了,老爷也才进家。”郭朴拉起凤鸾:“走,和父亲母亲用饭。”
郭有银和郭夫人在说汪氏,见儿子和凤鸾过来收起怒容,听说一处吃饭,喜欢地道:“好,外面天清月明,摆在哪一处好?”
“请祖父来问他。”郭朴让人去请,郭老爷子欣然,让小四儿来说安排园子里看水,不一会儿他兴致高昂过来。
今晚月明,荷叶枯了大半,还有几片在水中,也算一番景致。凤鸾在安席,指着上位:“祖父这里请。”郭朴取笑她:“居然没有错。”
“你乱打岔。”凤鸾冲他晃晃脑袋,引来郭老爷子等人笑声。郭老爷子坐下,凤鸾倒酒,郭朴执杯送过来,因病才好,不让他跪,郭朴只递过杯去:“请祖父满饮此杯,您为我操劳,现在我好了,祖父可以宽心。”
郭老爷子哈哈大笑,接过杯来一饮而尽,见月虽然半缺,家人却是具全,他乐开了怀:“好好,你们都饮一杯,这样我才喜欢。”
郭朴再执杯子,凤鸾倒酒,一一送到郭有银和郭夫人面前。他们两个人也开怀饮干,见月下郭朴虽然还是衣服架子,浅色绸衣在身上忽忽闪闪,却精神又出来不少,和娇小的凤鸾可称一对壁人,郭有银和郭夫人相对大乐,又一起对郭老爷子使个眼色:“父亲请看,朴哥和凤鸾也应该吃一杯。”
凤鸾粉面如花,却不是过于羞涩。郭朴为让家里人喜欢,也觉得母亲这提议不错,让人送上杯子,凤鸾倒上酒双手捧过来:“愿公子身体康健。”
酒杯里只有浅浅一个酒杯底,郭朴不接:“再倒。”凤鸾不依:“你不能喝。”郭老爷子呵呵笑着,为他们两个人来做和事老人,先喊一声:“朴哥,你不要依性,凤鸾是为你好。”再喊一声:“凤鸾,他倒是能吃酒的人,你实在是倒少了。”
郭朴对凤鸾瞪瞪眼睛,凤鸾微嘟嘟嘴,重新抿唇,取过席上梅花自斟壶又倒了少许进去,不到半酒杯,郭朴不干:“给喝还是不让喝?”
“兰枝,给公子换个小杯来。”凤鸾回身喊丫头,又让长辈们笑得不行。兰枝真的寻了一个小酒杯来,凤鸾接过放席上,把刚才酒杯里的小半杯酒往里倾。
郭老爷子目不转睛,郭夫人和郭有银不错眼睛,见小半杯酒倾在小酒杯里,居然还余下不少,郭夫人笑得头上首饰晃动,郭朴瞪足眼睛,见凤鸾面有得色双手执起小小酒杯,双手呈上:“请公子满饮此杯。”
郭朴拿起来一饮而进,回身也命长平:“我书房里有一个琉璃盏儿,取过来。”取筷子给凤鸾挟菜,坏坏地笑:“你吃菜。”
几片碧绿的竹笋放在白瓷盘里,月色浮动在其间,凤鸾看看菜再狐疑这殷勤:“取来你要用酒?”她对长辈们求援:“母亲,这怎么使得,才好又依性了。”
郭老爷子是见过那琉璃盏的,出声制止:“朴哥不要任性。”郭朴嘻嘻:“取来我只看看,我不喝就是。”他苦大仇深地两个指头掂起面前小酒杯,一口可以把酒杯吞了,给祖父看,给父亲母亲看,郭朴愁眉苦脸:“我几时用过这个喝酒?”
打小的时候,都没有用过这么小的。
长平取来琉璃盏,郭朴接过放席上,凤鸾吃了一惊,琉璃盏有半尺见方,高也有两三寸,闪着微红光泽,边上荷花瓣的花纹,是个名符其实的盏儿。
郭朴倒酒,凤鸾试图阻止他:“你说了不喝?”郭朴笑得更坏:“我不喝,我说话算话。”酒倒八分满,郭朴送到凤鸾面前,笑得和气可亲:“你照顾我辛苦,我敬你一杯。”
“这算一杯?”凤鸾关心郭朴心切,只以为是他要喝酒,没想到放自己面前。见酒汪汪泛着月光,只看就可以晕了。凤鸾没喝先要醉:“我喝不了。”
郭朴不管她话,取过自己的小酒杯满上酒,过来碰一碰,一仰脖子酒没了:“我干了。”
凤鸾紧紧闭上嘴,偏过脸儿被得罪很深。郭朴碰碰她:“平时怎么教你,我敬你倒不喝?”凤鸾站起来,坐的是瓷凳不轻,她吃力地搬起来,离郭朴远一些放下,再坐下来不言语。郭朴见状,起身一只手轻轻松松拎起自己瓷凳,放在凤鸾身边坐下,对她笑出一嘴白牙:“追酒债的人来了。”
长平凑趣儿,快手快脚把两个人的碗箸送来,那琉璃盏酒液晃着月亮,又到了凤鸾面前。
郭夫人和郭有银都是偷笑,顾不上吃饭也不打断,看得津津有味。郭老爷子心中一动,满面笑容道:“朴哥,你还是好力气?”
“是啊,我打套拳给祖父看。”郭朴要卖弄,郭老爷子打断他:“好了,你安生坐着我最喜欢。”他笑着:“你好了再好不过,铺子上生意你以后多经心,你的药费想来官家不再出,没什么这很好。”
郭朴只陪笑不说话,凤鸾起身席前行礼:“有件事儿回祖父,公子没好上几天,就要舞刀弄棒的,那些子东西看着吓人,扔了也罢。”
郭朴干瞪眼,郭老爷子欣以为然:“那全不是好的,明天让人收到库房里,朴哥,以后斯文些,身子要紧。”
“是,祖父知道,我从小就爱,给我搬走了,我只怕又要病。”郭朴说过,郭有银斥道:“胡说!”郭夫人生气:“从小就胡说。”
郭老爷子疑心大作,在郭朴面上狠看几眼,面色沉下来。席面上这就不喜欢,郭朴陪笑:“祖父,父亲母亲不必生气,今天是家宴酒,惹您们生气的事儿不提,都怪凤鸾不好,赖酒债,还乱说话。”
凤鸾闷头不响,郭朴催她:“喝酒,少说话。”郭夫人又要笑,一想儿子任性,这一好了只怕又要伤家人的心,不给郭朴好脸色:“你很会欺负凤鸾,为什么不让我们说话?”
“是很会欺负呢。”凤鸾笑逐颜开接上话,郭朴冲她不是好脸色:“快喝。”再挤挤眼睛对母亲:“这喝酒取乐的事情,请母亲不必管。”
一大盏子酒,不时飘着酒香。凤鸾嘴扁扁的,瞄着郭朴的小酒杯,和酒盏儿一比,一个是庞然大物,一个是小得不能再小。
欺负,这又是欺负人。凤鸾躲不过去,幽怨看着郭朴。郭朴还是他一口白牙地笑:“你不喝,难道要我喝?”
小脸儿上全是为难,凤鸾不愿意郭朴喝,自己也喝不了这么一大盏儿。被逼没有办法,凤鸾起身盈盈拜倒:“我实不能喝,也请公子不要喝。”
郭朴动容,他本来就是开玩笑,此时对祖父看看,祖父在怪,对父亲看看,父亲拿手指点着自己,看母亲,沉着脸。
一把扶起凤鸾,郭朴笑嘻嘻:“我们都不喝它,放这里给你看月亮。”席上重新喜笑颜开,每个人少少用酒,摆上饭来吃过,郭老爷子命郭朴:“跟我来。”
郭朴老老实实跟去,这里凤鸾看着人收拾桌子。
后院孤零零一个院落,郭老爷子带郭朴这里来。有人守院门,问候一声:“公子好多了?”就不言语,任由祖孙两人过这院落,隔一条巷子,那边是祠堂。
祠堂里守的人见郭老爷子摆手,他悄无声息还在原地。正堂里灯火通明,供着祖宗灵位。郭老爷子在灵前停下脚步,让郭朴灵前跪下。
伸一把手要来扶,郭朴轻轻推开祖父的手,郭老爷子欣喜的是他力气多了,猜疑的是他力气多了,要作什么?
郭朴跪正,郭老爷子在他身边,一起面向灵位,郭老爷子沉声道:“当着祖宗的面,朴哥你如实回话,你好以后,如何打算?”
“回祖父,京里兵部要去一遭,我欲请父亲同往,正要先回祖父。”郭朴状似老实听话,郭老爷子很不满意:“我就看出来了,没好两天你耍刀弄枪,你就没安让我放心的心思。”
郭朴很是无辜:“孙儿盼着好起来,强身健体是根本。”
“什么根本我不要听!你再如实回话,还当不当官?”郭老爷子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郭朴有苦难言。
他心里大仇要报,又苦于身子还未好,天天习练捡起功夫,只为早日返回军中。耳边又有郭老爷子的声音:“你不说也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发个誓,再不当官,把官辞了。”见郭朴动了一动,郭老爷子道;“你不用想话糊弄我,官儿祖父见到几个,别拿兵部来搪塞,破费几个钱就完了。家里就你一根独苗,你不思孝敬,再要丢下祖父父母,你这书白念了,我也白疼了你,该圆房不圆房,又要成什么亲,这亲不是成过了,你要再和凤鸾成亲我依着你,凤鸾是个好的,以前成亲委屈了她,再成一次没什么,就是这当官,你休想!”
郭朴陪笑,只断章取义:“祖父说得是,凤鸾好呢,虽然办错了事,我想还可以教得过来。”他痛泪忽然下来:“祖父您想,孙儿以前也错得不能再错,一心往京里寻亲,结果弄得自己面上无光,家里祖父和父母亲为我伤心。”
泪水潸潸而下的他这几句话,让郭老爷子满意,烛火从他面上掠过,甚至还有几丝兴奋:“你这样想就对了,我为你操劳是应当的,你父母为你操劳也应当,家里就你一个人,不为你操劳为哪个操劳。这些不用想,你往京里寻亲是你错了,总算你明白过来,论理你这孩子就该打。”
郭朴忙接话:“请祖父责罚。”郭老爷子露出笑容,见孙子肩头瘦削,还是心疼:“我不打你,从小儿没动过你一手指头,你再犯混,让你父母亲打你。哼,只怕他们也不肯打,朴哥,要好自为之,在家里守着我们,从此丢了做官的心。”
“祖父教训得是。”郭朴不慌不忙把话从当不当官上岔开,只捡好听的说:“凤鸾是个有良心的姑娘,觉得以前委屈她,因此要重娶一回,正儿八经大办一回。求祖父再给我办一次亲事,家里热闹起来。以后凤鸾生下孩子,还要请祖父操劳才是。”
郭老爷子只是听,就心花怒放:“哈哈。”正想要郭朴起来,想起来他还没有发誓,郭老爷子不到黄河心不死:“这些我依你,当官的事,你怎么回我话?”
“祖父您慢慢听我说,孙子自进京中,得廖帅赏识,到了军中不敢说光宗耀祖,也不丢祖宗脸面。自我病后,兄弟们来看,一切开销全由军中报账,这是什么,这是廖帅的一片心意。秦王殿下又来看,祖父您想,从小您教导,做事有始有终,您不愿意我当官,我也得京里去一回,表白一下,朝廷要不允,还得另有对策。如今我要发过誓,又不得不去,到时候急的是我,心疼的还是祖父。到时候我不能对祖父尽孝,又不能违抗君恩,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郭老爷子听着有道理,沉吟没几下,抬手不轻不重给了郭朴脑袋上一巴掌:“你从小就能说,到学里能把先生问倒!我不听你这胡扯,你对我一句实话,还当官不当?”
“祖父要问这当官不当。”郭朴嬉皮笑脸,才好没多久,瘦面颊上这嬉皮的笑,郭老爷子心疼又心酸。他在心里暗暗地道,列祖列宗在上,不是拦着他出去,不是不让他光宗耀祖,只是就他一个独苗,才经过大难,实在是放心不下。
老爷子默默祷告,郭朴似乎能感觉到,他从祖父的凝重神色中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想回话。郭老爷子在他身侧,郭朴一直半侧面庞偷看祖父表情。
祷告过,郭老爷子让郭朴起来,不放心他再跪。郭朴更为嘻嘻,躬身站着回话:“家里只有我一个,我应该守着祖父和父母亲才对。因此回祖父,请父亲和我一同进京,一同去大帅府上,去兵部销假,有父亲同在,我说不好话的地方,还有父亲帮着。”
脑袋上又挨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郭朴不敢动更欠欠身子:“祖父您这就不用抬手了吧。”郭老爷子忍不住笑:“你又拿话填巴我,你父亲哪里有你小子会说,你好了,可以打打了,从小到大没有打过你,这大了我手痒。”
郭朴更恭敬:“是,我知道从我受伤回来,就该领您的板子才是。丢了祖父的人,丢了家里的人,祖父当年走南闯北,何等……”
“住嘴吧,小子。”郭老爷子想绷住面庞,又忍俊不禁。郭朴乖乖闭上嘴,祠堂一时安静。郭朴说的,郭老爷子都想到过。把郭朴带到这里逼着他发誓,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病好了要去兵部销假是必去的,郭老爷子总担心郭朴到了京里就变心思。
他又爱又怜看着弯腰的孙子,吩咐他:“站直了,这样拧着又要病。”郭朴直起身子笑:“哪能呢,我今天早上耍了一套剑,祖父您没有看到,和我以前……”
“让你母亲陪你去,你父亲去不中用,他嘴皮子不如你。”郭老爷子重新又生起气来:“你的兵器架子,马上叫人搬走,沉到河底下去!”
郭朴掀掀眼皮,玩出他从小到大常用的一套,头一拧不喜欢:“我从小儿玩到大,丢下的日子都不多。兵器架子扔了也罢,我的剑给我留下,不然怎么睡得着?”
这样子依稀看出几分郭朴小时候的影子来,郭老爷子回想朴哥从小到大爱武,不是没有拦下来他,是每次一拦,他就这样生一回气跑去看书,看累了再去耍刀剑,这举,就是这样中的。
以前亲戚们夸的多是郭朴:“看看朴哥,多爱学。”郭老爷子收回思绪,对郭朴也来个生气:“你不依,我也气了。”
祠堂里面,郭朴拧着面庞,郭老爷子拧到另外一边。郭朴拧了一会儿没用,这么大的人,这么高的个子,走到郭老爷子另一边站定,把面庞重新拧起来。
这下子,祖孙两个人脸对着脸,想看不到都难。
郭老爷子没绷住笑起来,郭朴嘻嘻过来抱住他手臂:“祖父,别扔我的东西,我多喜欢,不容易找回来的。”
“朴哥,以前要扔你的东西,你就是这样子和祖父说话。”郭老爷子慈爱上来:“你这么大了,孩子说有就有,以后曾孙子大了,你也一般这样和祖父撒娇?”
郭朴赶快又捡好听的说:“凤鸾能生,我怎么知道,应该能生吧,一气生上四、五个,个个来缠祖父。”
他就势扶着郭老爷子手臂往外面去,边走边道:“这男孩子一定要像我,这姑娘可以像凤鸾,不不,要像母亲。”
“哈哈哈,你们生的孩子,只能像你们的多。”郭老爷子笑声朗朗,朴哥好了,又会生气又会撒娇又会说好听话:“你想生就生,你还挺能耐。”
郭朴把哄开心的郭老爷子送回去,离开他的住处面色就沉下来。京里要去,虞临栖见还是不见?
想着心事回来,一进门见树下空了一片,兵器架子不见了。见凤鸾房里亮着灯,郭朴径直过来,进门细细打量摆设,见凤鸾榻上坐着,两个管事婆子在,郭朴开始发威风:“我的刀剑呢?”
“扔了。”凤鸾不待见的回他话,见郭朴眼睛又要瞪,白他一眼道:“母亲说的,扔了好。”郭朴急了:“哪儿扔哪儿给我捡去,知不知道我不容易才弄来的。”手一伸握住凤鸾手腕子:“走,给我捡去。”
两个管事婆子低头笑,凤鸾一样的急:“我有事儿呢,你回去先睡。”往外面喊:“长平,送公子回去。”
郭朴愣住,然后失笑:“风水轮流转,你如今要撵我。”不管有没有人在,郭朴先和凤鸾理论:“怎么我先睡,你后睡?”
凤鸾腾地红了脸,甩他的手再推他,半带恳求地道:“回去吧,我这里有事。”郭朴不松手,手像扣住的环套住凤鸾的手腕子:“还我的东西,不然今天没完。”
“在你院子里,母亲说不能扔,只能送回去,早上不许你起早,你放心,一件也没有扔。”凤鸾无奈说了实话,郭朴冲她一笑松开手:“我去看看,要还在我就去睡,要不在,我再来。”
出来心里怪两个婆子不懂事,又怪凤鸾房里的丫头不懂事,已经在亲热,怎么不回避。家里规矩是不如别人家,心中又一凛,家里再不好,是自己的家。以前对官宦人家规矩羡慕的心思,不应该再有。
往外面走去看自己的院子,郭夫人出来喊住他:“不用去,没扔,在那儿呢。你睡吧,你早睡,别生事儿。”
郭朴再过来对母亲撒娇:“以后别碰我的,我从来不喜欢。”郭夫人翻脸骂他:“你不喜欢?现在是我不喜欢。”
“好好,母亲别发火儿。”郭朴嘀咕着:“我这不是才好,今天什么日子,都对我发火。”郭夫人笑:“祖父骂了你,该!”见郭朴要走,郭夫人喊住他:“成亲的事儿,和凤鸾说了没有,你们晚上怎么睡?”
郭朴咧开嘴:“她睡她的,我睡我的。”又要走,郭夫人又喊住他,母子两个人说这些一直悄声说话,郭夫人神秘地道:“就成亲了不是,今天晚上圆房吧,以后再补仪式不迟。就有了怕什么,没人说不好。”
“母亲,我去年成亲那不是,那不算,我要重新娶凤鸾,要一板一眼的,要给别人看的。您别管,反正孙子有的是,一气生下四、五个。”郭朴拿哄祖父的话来哄母亲。
郭夫人一样是笑:“真能耐,你一气能生四、五个,听着,生不足够,我可不答应。”郭朴道:“生不出来您找凤鸾,对了,凤鸾要贤惠呢,我去问问她。”
他一溜烟回来,自己对自己纳闷:“我才好没几天,能舞刀弄剑也和以前还不一样,怎么对我都变了,我好了吗?”
人家要说他没好,郭朴要说自己好了;现在祖父和母亲对他罗嗦几句,郭朴又觉得不对。母亲说刀剑没丢,就不去看。要来找凤鸾时,想起来母亲才在说圆房,只怕对凤鸾也说过了,今天本应该单独睡,不让凤鸾过来,又怕她会委屈。
郭朴先回房,命长平打水来洗,见临安不在,问问是和父亲去收拾自己原来的房间。为什么收拾,郭朴还不知道,或许父亲看到自己好了,为自己在上心。他笑嘻嘻洗好,脚下半踩着鞋,要出门时取了一本书在手上,吩咐长平:“睡吧。”自己披衣往凤鸾房中来。
长平见如此,笑嘻嘻把门关上不闩,只候临安回来。
凤鸾房中没有管事的,却在灯下核账本儿。郭朴敞怀披衣而来,丫头们都慌手慌脚。郭朴自己摆摆手命凤鸾:“忙你的吧。”自往凤鸾床上去睡。
进来见梨木雕花衣架在床旁,把自己肩上衣服搭上,往架子床上一躺,喊人:“床前送盏灯。”兰枝早在外面看到,正在犹豫来服侍还是等使唤,见叫人,取个烛火放在床前几上,回道:“来了。”
“嗯。”郭朴答应一声,眼睛只在自己书上。兰枝见到过病中睡着不动的郭朴不觉难为情,对于他跑到凤鸾房里大模大样睡着,不无羞涩退出去不敢看他睡的样子。
凤鸾伸头往房中看,悄声问兰枝:“睡了?”兰枝连连点头,自觉得面上发烧,见凤鸾也红了脸,肯定不是烛下映红的。兰枝来寻桂枝说悄悄话:“怎么圆房也不备桌酒?”
“园子里晚上喝过酒。”桂枝自郭朴进来,就一个人傻乎乎的笑。兰枝笑她傻:“总要请亲戚?”桂枝想想也是,没话回又喜欢郭朴过来,她取笑兰枝:“我不知道什么是圆房。”兰枝更红了脸:“我也不知道。”不再提这话。
榻上的凤鸾更心烦意乱,羞羞答答难以言表。今天晚上要圆房吗?凤鸾没想到圆房请不请亲戚,她得掌家中,卧榻之侧暂时只有一人,千盼万盼郭朴起来,万盼千盼有孩子,她只慌乱去了。
慌了一会儿,见手边事情没有做完,对着烛火痴痴笑着,重打精神弄完事情。喊丫头:“打水来。”
兰枝和桂枝拿大铜盆去舀水,郭朴在房中扬声道:“晚上凉了,不用图干净洗澡,洗洗就来吧。”
院子里“咣当”一声,郭朴不悦,隔窗问道:“谁不小心?”半天,才有兰枝怯生生回话:“我滑了脚,摔了盆。”
凤鸾知道兰枝是第一次服侍郭朴在这里睡,心里不稳当,怕郭朴训她,进来推一把郭朴:“我这里睡什么,回你房里睡得安稳。”
“不能睡?”郭朴直直给了凤鸾一句,凤鸾语凝,再带笑:“丫头们不会服侍。”郭朴翻过一页书,聚精会神看着:“你服侍我。”
从书上抬起眼睛,给了凤鸾一句:“你管我睡这里,我老婆房里我高兴睡!”把肩头一耸,凤鸾的手落下来,郭朴继续看书道:“你撵我,难道不怕我不放你的人?”
“还说呢,还没有和你理论,才求过母亲,求你无用,母亲让长平去放人,长平说你的话,早就放出来。”
郭朴嘻嘻地笑:“以后不哄爱哭的人。”
凤鸾出来梳洗,桂枝太喜欢,脸憋得通红;兰枝太紧张,脸涨得通红。凤鸾吃郭朴说了两句,心倒定下来。伸手在铜盆里,又进来问郭朴:“你洗了没有?”
“不洗能睡你床上。”郭朴还是只看书,凤鸾一笑出来梳洗,平时梳晚妆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