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射出大约1800米后,卡卡·罗特由云端跌落,仍然和座椅连在一块。
他脸色惨白,头发被风吹成笔直,四肢则无力下垂。回过头,远处,碟形战机已经四分五裂,残缺的机体包裹在烈火里,爆炸的余响震动云气。
火光眩目,照彻方圆1500米的天空,卡卡·罗特却在这范围之外,恰好躲过了敌机的进一步追击。
但是,他没有降落伞,只好听凭身子作自由落体运动。
未被联邦军队轰成碎片,却要活活摔成肉饼?卡卡·罗特大脑趋于麻木,没有想法,没有情绪,躯体仿佛在凛冽的寒气里被冻结。
即使天高数万米,穿云坠下,也不过两三分钟时间。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卡卡耳际缠绕,可惜他此刻根本听不见。
“双骄出,乱世危。大星经长天,群魔百万尸。吾王归来兮,不见故国满疮痍。”
这二十八个字一一念罢,卡卡·罗特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慢慢向掌心聚拢,握成拳头。力量,一丝丝回到了身上。
瞬时,他距离大地仅有四百米,还有不到1秒钟时间,就得粉身碎骨。
电光火石之际,身下的座椅凌空旋转,与地面呈九十度直角,椅垫陡起一道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竟托着卡卡·罗特再度上弹。
要知道,此刻他身体产生的冲击力何止数万斤,居然能被小小的座椅产生的力道抵消?这实在匪夷所思,但那美克星人的科技已先进到不可想象的地步,再加上恍惚中神秘咒语庇护,卡卡·罗特获得生还希望。
他顷刻苏醒了,横掌向前猛推,带动身体呈斜线下落,速度立时减缓了几分。出掌加快,双腿速踢,归元气激发,在无边夜风里刹那绽出赤金色的光芒。看来,归元气在虚空里摩擦,产生了火焰?
卡卡·罗特不知打出几百掌,归元气闪耀的频率越来越高,带着光痕没入黑暗。他也缓缓斜向地面下降。
与此同时,马克西姆手下八百余士兵开始地毯式搜索:寻找碟形战机残骸和卡卡的尸骨。他们亲眼看见战机爆炸解体,确信卡卡已经惨死。
“啪”,双脚落地,向前冲了几十米,卡卡·罗特才定住步子,抬头向天空遥望,一脸惊愕。
“我竟然没摔死?这太搞笑了吧!”
这次降落的地点,回到了阿尔卑斯山区。卡卡身处一片陡峭的山坡,坡面向东,顶端突出数块巨石。
意识仍有些混乱,他极不自然地扭动脖子,敲打脑袋,折腾了十来分钟,才渐渐想起,碟形战机毁了,芯片机器人也不在了。
“可恶!可恶!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卡卡·罗特跪倒在地,双拳陷入泥土。
虽然芯片机器人不是人类,虽然与它并肩作战不足一天,卡卡仍然感到刻骨的悲伤。
“没有你,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你在毁灭之前,仍然救了我!而我,却无法为你做什么!”
三句感叹语,每念叨一句,卡卡就用拳头狠命砸向地面。想一遍,砸三拳;想一遍,砸三拳;直到指节没有了知觉,鲜血流满手心和手背。
好在归元气保住了他的骨头,否则,十个指节尽碎,卡卡·罗特也基本是个废人了。
“你既然为我而死,我就不能轻易言死,否则死后再见如何向你交待!”他低沉着嗓子,自言自语。
忽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大概有五个人。行走时,偶而听见金属碰撞,卡卡·罗特的直觉告诉自己,至少有两个人手执重型枪械。
伸手摸向腰间,却发现微型镭射手枪失落了,皮带上只扣着一条激光镭射鞭。
不容多想,他飞速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匍匐身子,从岩缝里偷偷张望。
果然是五个联邦士兵,头盔上安装夜视仪,三色迷彩服搭防弹背心,看起来威风凛凛。
有三个人配备零六式红外线突击步枪,另两人则是M67重型机枪。机枪很沉,士兵有时将它竖起,子弹带就晃荡,轻轻敲打枪身。
他们形成战术队列,一个尖兵搜索,其他四人呈矩形站位,一把突击步枪配一挺重机枪组建战斗小组。可以确定,他们都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并执行多次野外作战任务,绝非菜鸟。
眨眼间,尖兵距离卡卡·罗特不到五米,忽然向身后摆臂,四人停步,朝外围警戒。那尖兵蹲下身,用夜视仪察看地面。很快,他又伸掌在腰部拍打几下。
卡卡瞳孔收缩,他能看懂军事手语,尖兵拍腰的动作是在告诉同伴:有异常情况,展开搜查!
“这小子肯定发现我的血迹了!”他不住在心里大骂自己。
眼下手里没枪没弹,只有一条“鞭子”。难道像武侠小说写的一样跳出去过招?那不得被当场打成蜂窝煤。
几个念头乱七八糟地在大脑里飞过,卡卡瞬间决定,凭借精神冲刺脱困。与前两次运用不同,这一回他要同时面对五个人。
“他们的精神力十有八九不强,全部拿下!”
卡卡·罗特凝住心神,闭目内视,松果体光芒陡起:精神冥想术的第三重“星破”境,轻松被激发。
按大长老所说,“星破”正是以寡敌众的法门。双眼猛然睁开,精神冲刺就化为五道攻击波,射向士兵眉心。
领头的尖兵一声都没哼,倒头栽在山坡上。其他四人在意识到事态有变的瞬间,也一同昏厥。
卡卡·罗特又惊又喜:“看来这星破境界真不是盖的!”他猫着腰,从巨石后现身,毫不客气地去抢M67机枪。在强大精神力作用下,他的视觉、听觉等官感异常敏锐。
这时,从山坡向南眺望,三条东西向伸展的散兵线出现在视野,相互间隔有50米。显然,马克西姆手下的联邦军人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要找到卡卡的尸骨。
“估计只要15分钟,他们就得到这里了!”他拉起尖兵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块军用夜光手表,时间显示凌晨3点30分。
两个半小时之后,天空就要放亮,必须尽快借夜色逃出去!
卡卡·罗特一手一挺M67重机枪,再搜出一份电子地图塞在军用包里,准备向阿尔卑斯山深处行进。
正要迈开步子,瘫倒在山坡的五个士兵,头盔正中亮起一盏红灯,刺耳的警报狂响,即使在四五里外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该死!”卡卡·罗特怒叫,他没想到,这部分军队的装备作了改造,当士兵丧失作战能力后,会自动发声示警!
立刻,卡卡身在的小山坡成为焦点,马克西姆指挥加强营,潮水般涌来。
此时,他如果放弃山坡,向深山运动,那么必须通过一片大约5000米宽的草地,动作不快的话,难免成为军队的靶子。如果坚守山坡,那么肯定被包围,最终还是要打光子弹,束手就擒!
“没办法!跑吧!”卡卡·罗特自忖归元强身术精湛,奔跑能力远远超出常人想象,负重冲刺5000米,大约耗时8分钟。
他深深吸气,膝盖微弯,像条弹簧似的蹿了出去。
双腿快速摆动,整个人似在草上飞行。要知道,卡卡一手一只重型机枪,无法充分摆臂,背上的军用包份量也不轻。前1000米跑过,用时1分钟20秒,远远高于平均速度。
“我必须再快一点,得赶在军队登坡之前跑进深山!”卡卡瞬间将全身力量灌注双腿,归元气在足底聚集,速度又提高了近一半,趋向巅峰。
宽阔的草地上立刻现出一条凹陷的深沟,即使卡卡·罗特已经跑过,也久久不能平复。
2000米、3000米,卡卡一边跑一边留神身后的动静,他的耳朵仍然极为灵敏,能察觉军队传令声、脚步声的远近。
渐渐地,草地尽头开始出现丘陵;风低低吹过,引来类似叹息的回音,前方应当有峡谷;假如跑动路线向西北偏斜,一公里外正矗立着巍峨的勃朗峰!
卡卡未作犹豫,即向西北狂奔。瞬间,又疾驰800米,速度终于达到了极致,相信这第四个1000米,用时不会超过50秒。
“跑起来,飞起来,疯起来!”他几乎吼叫,要把堆积在胸口的郁闷之情全部发泄。
卡卡一番激动,身子腾起,向虚空之处奋力跳跃。
他根本料不到,这一跃竟带来了致命伤害!
“哐当”“哗啦啦”,玻璃粉碎的声音连续作响!这旷野里,竟然横起了七道长达20米的玻璃屏障,在漆黑的夜色下根本无法分辨!
以超出人类极限的速度,正面撞上了玻璃屏障,饶是卡卡的身体如钢似铁,体内五脏六腑也似硬生生倒转,目光顿时涣散,嘴巴张大却无法呼痛。
他根本刹不住步子,撞毁第六道玻璃屏障后,两把M67重型机枪远远甩出,人直挺挺俯身摔在地面,泥土被砸出一个深坑。
“可怜的小蜜蜂,它撞上了蜘蛛网。伸出你的针,来扎我呀,扎我呀!”一队士兵从暗处走出,当先一人手拎电筒,发出绿油油的光,神经质般念叨着。
此人正是周少洋!
全息总公司特别报道中心主任,曾陷害妮可,现在又把卡卡·罗特弄趴下了。他这次之所以被军方选上带队,是因为三年前来过霞慕尼,熟悉周边的地理,而且曾经与卡卡接触,虽然只是无图像的通话。
“死囚,我告诉你,你碰上的是联邦最强硬的全金钢玻璃墙,炮弹都炸不透。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能撞破六道,本事真不小啊。”
周少洋咬着牙,一脚踩上卡卡·罗特的后脑勺,用鞋底狠狠地碾:“本事大又怎么样,还不是折在老子手里?这里漫山遍野都布置机关,就为了把你拿下!死囚,作人不要不识好歹,你马子就是这样,差点被我干掉。如果不是命好,她现在还能顶着全联邦男人的意淫做报道?”
他唾沫星子横飞,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有察觉卡卡的手在悄悄移动。
周少洋正要继续胡说八道,忽然整个人倒了过来。从他眼里看,阿尔卑斯山勃朗峰分明山头朝下,鼻孔被草尖撩拨,忍不住想打喷嚏。
卡卡·罗特在一瞬间,抓住他的脚踝,飞身跃起,将周主任整个人倒提在手,像抓着一只马上要被割喉的鸭子。
“报应来了,你自找的!”卡卡震怒,他绝不容许有人侮辱妮可!
周少洋脑部开始充血,总算明白自己在什么处境:“兄弟,兄弟,卡卡兄弟,饶命!你放过我啊,我所有财产都给你,留我一条狗命!妮可当年要救你,我可是助了一臂之力!”
“不准你再提妮可!”卡卡霎时狂暴,脚踩周少洋的脑袋,抓着脚踝的手轻轻一抖,周主任的颈脖“咔啦”被扭断,命丧黄泉。
尸体远远抛开,士兵嗷嗷大叫,十几只冷冰冰的枪口贴住了卡卡·罗特的前心后背,戳得骨头生疼。
“你们让这种人带队?哈哈。”卡卡哂笑,笑容懒洋洋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经过连续六次强大冲撞,他终究受到巨大损伤。奋起杀死周少洋,更让精力加速消耗。
轰隆,魁梧的身躯终于彻底倒下,卡卡·罗特睁着眼,无神望向勃朗峰。
士兵蜂涌而上,给卡卡·罗特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镣,再将半昏迷的“头号恐怖分子”拖拽着,送回那片陡峭的山坡,向元帅复命。周少洋的尸体则丢在原地,不加理睬。
此时,马克西姆已接到回报,卡卡·罗特被生擒。
他心里得意洋洋:“22号被捕,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接着,他拨通了远在大洋洲的最高委员会内部电话,要向沈鲲鹏总理报告“辉煌”战果。
“这姓沈的还真有些鬼门道,能算准22号的下一步棋,嘿嘿。”马克西姆脸上堆出假笑,凝神细听话筒里传来的信号声。
内部电话疯狂响了几十下,终于接通,是沈鲲鹏本人,他抢先询问行动情况。
“总理先生,请放心,一切进展顺利。两个半钟头后,卡卡·罗特将出现在您眼前!”马克西姆激情四溢,不自禁提高了嗓音。
“太好了,我代表最高委员会祝贺你,代表联邦感谢你!成功抓捕卡卡·罗特,这是联邦建立以来,最令公民瞩目的大事之一。我已经向元首先生提议并获首肯,欢迎所有媒体跟踪报道卡卡·罗特事件,希望军方予以配合!”沈鲲鹏在电话另一头发话。
“没问题,我把现场全部记者送到大洋洲!”马克西姆满口答应,却暗觉蹊跷,寻思:“让所有媒体参加报道,不怕节外生枝吗?毕竟22号涉及我们的最高机密啊,按常理应当有所限制……”
想了一会,他不得要领,索性登上山坡,用夜视望远镜查看前方情况。
望远镜内,卡卡·罗特像一条狗翻滚在泥土里,浑身肮脏不堪,被士兵迅速拖动、狠命踢打。手铐铐圈小了一号,紧紧箍在他粗壮的腕部,擦出鲜血淋漓的伤口。而由于动脉流通不畅,两只肉掌已胀成了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