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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谢母恩(1 / 1)

两日后,连生回到金陵,径直到永福殿看望马翠儿伤势。

马翠儿惨笑道:“皇上,臣妾恐怕不行了,我只求皇上一件事,太子病重,任瑟芬和任凡等人的阴谋,他全不知情,请皇上从轻发落。”

连生握着马翠儿,无语泪流。

“臣妾与成校缘浅,可怜日日与之相见却不能相认,我看着他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看他念书习武,越长越高,后来,长得比臣妾还高,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有时候夜里,我会梦见他叫我一声‘母亲’,可醒了之后,才知道他正躺在皇后怀里,看着皇后深情地叫‘母后’。成校大婚,皇上和皇后端坐上首,他牵着新娘子,对你们深深一拜,我就站在你们身边,忍不住热泪盈眶。这孩子,从那么点大,现在也将为人夫、为人父……有时候我会偷偷看他读书、批阅奏折的样子,每次经过英华殿,路过东宫,臣妾总忍不住向里张望。每回过年,我总第一时间跑去皇后的中宫,为的就是看他穿上太子礼服,端身大拜的英俊样子。我的儿,天下除了皇上,便只有他最了不起。有时候他犯了过错,我看见皇上责备他的样子,心里翻江倒海,疼惜万分,可我并不能将他搂在怀里,也不能说几句母亲才能说的安慰话,只能在佛前祈祷,希望他努力进步,尽心办差,不负皇上重托。直到臣妾看他日益出落成皇上年轻时的样子,敢作敢当,斯文得体,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臣妾想,他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皇上另眼相看,又蒙皇后视为己出,他可算世界上最幸福皇子……再后来,臣妾只盼着他能尽早生下世子,可是一年、一年、又一年,每年都伴随巨大的失望,压得臣妾透不过气来,我睡不着,吃不下,甚至偷偷托太医为太子配些宜男的方子……”

连生听得喉咙粘热,将头抵在翠儿手心,呜咽道:“别说了……朕都懂!”

太子被人抬到永福殿,见了皇上,连成校痛哭流涕,挣扎着伏在地上,磕头谢罪。

连生命人将太子扶起来坐好,屏退左右,对连成校道:“太子,贤妃才是你真正的生母。”

连成校愕然,看着连生良久,连生忍住滑落的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太子在连生的搀扶下,跪在马翠儿床头,哽咽着喊了一声:“母妃……娘!”

“孩子,娘是无福之人,当年就该拼死反对皇上立你为太子,是娘害了你。”

连生道:“别说傻话,你和太子都是有大福报的,一生站得直、行得端,问心无愧。无论如何,太子都是朕的长子,是朕二十七年唯一的太子。今日之祸,太子只有用人不察之过。”

马翠儿、连成校母子相对,抱头痛哭。

连生又命人将任瑟芬叫来,问道:“瑟芬,朕念你是孤女,又为太子生下连庆文,恩准你入东宫为侧妃,又为连庆文入嗣,何以你还要接二连三谋害朕的骨肉亲人?”

任瑟芬凄然一笑道:“我爹爹死在不该贪图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上,而我所做的,无非是要确保没有人能威胁到太子应得的东西。”

“要说威胁,朕早就可以废了连成校的太子之位了,何必等到现在?朕病重之后,为什么还要让太子临朝呢?”

“没错,可你始终不同意立连庆文为世子。”

连生叹了口气,说道:“朕跟你说一件往事。当年林茂生、焦六发刚来投朕时,朕一时贪杯,回后宫已经是后半夜,当时见皇后屋里开着门,便进屋歇息,和床上的女子行了周公之礼,事后才知道是虚凤假凰,此人不是皇后而是马翠儿,翠儿因此怀了连成校。当时朕已经二十有五,皇后又迟迟不见怀孕,所以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假称连成校为皇后所出,交由皇后一手抚养,翠儿是皇后贴身丫头,自然都无不便,朝臣不会怀疑。就这样,成校被立为太子,即使周皇后生下燕王之后,朕与皇后,从来都没有动过换太子的心思,这一过就是二十七年。你想想,二十七年中,连成棣也长大了,朕有的是机会废掉太子,仅仅无世子一条,朝臣就不会反对。你问我为什么不立连庆文为世子,原因很简单,因为朕想将这件事交给太子自己去决定。毕竟,连庆文不是嫡出,你又是罪臣之女,他如何抉择,将来就要如何承担。正如朕当年选择立他为太子、选择不废他的太子之位一样,现在我就要承担其中所有后果。前几个月,朕病重,华见离已经告诉朕天寿将尽,至多只有一年之限,所以朕诏谕全国,让天下臣民知道太子已经正式临朝,只待朕百年之后,太子爱立谁为世子都行,你又何苦越俎代庖,做出这等阴毒之事?必欲杀尽朕的皇子才肯罢休呢?”

任瑟芬静静听着,突然仰天怪笑道:“我不信,你骗人!这一切绝不可能!全是你安排好的骗局,就等我入彀就擒。”

连生低头沉默,良久后,缓缓抬头道:“不错,朕得知命不久矣,便让华见离开了一些特别的方子,让自己提前数月就显得病重不堪,此后去到定阳,又命华见离暗中调理,却装着病越来越重的样子。但是,朕并不知道操纵这一切的凶手是谁,朕甚至一度祈祷,希望不会有人入局,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朕的胡乱猜测而已。可是,你还是忍不住现出原形。”

任瑟芬依旧大笑不止,却没再说话,直到笑得筋疲力尽,笑得脸上的肌肉僵硬,才沉寂下来。短暂的寂静后,任瑟芬问道:“皇上,臣女最后想问一句,太子果真是贤妃所出?”

“朕用不着骗你。”

两行眼泪,止不住从任瑟芬眼中流出。

“朕也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如此精密的出招,不是太子,又是谁在背后为你谋划?”

“是另一个与你有杀父之仇的人——方孝孺。”

连生恍然大悟。

任瑟芬跪在地上,向马翠儿重重磕了三个头,说道:“婆婆,对不起!”

可是,马翠儿已经再也听不见了,连成校握的那双手,逐渐冰冷,但马翠儿的嘴角,却保留着一弯畅意的笑容,望之令人铭心刻骨。

太子呆呆跪着,似在梦中,这时忽然支撑不住,身子一歪,摔倒在地,嘴里汩汩冒出鲜血,突然气绝。任瑟芬像疯子一样上前将他搂在怀里,用手绢擦去鲜血,紧抱着他轻轻摇动,哼起淮南乡间的赋格小调:

野花开,情郎来,夫妻相思不忘怀;

月芽低,情郎归,夫妻相守不分离。

任瑟芬反复吟唱,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怀里的连成校。

连生听得心碎支离,走出永福殿,恍恍惚惚,眼前尽是马翠儿曾经无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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