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章泽权案紧锣密鼓审讯的同时,北定军中捷报频传。
卫良随大将军宋达出塞,征讨北靖乃不花部,渡北黄河,袭灰山,斩获甚众。
鲍有幸为征西将军,率副将军秦伯民、兰玉等从西路出击,攻取甘肃。到兰州时,兰玉率领骁骑为前锋,再败元军,鲍有幸复败之于扫林山。到达甘肃,靖将上都驴出迎投降。到达亦集乃路时,守将卜颜也前来投降。鲍有幸军驻扎别笃山,岐王朵儿只班逃走,鲍有幸率军追击并俘获其平章长加奴等二十七人及马驼牛羊十余万,战功最著。
连岐梅与鲍有幸出塞,奉命率兵进击屯兵和林的一支残留北靖势力。连岐梅由亦集乃路渡过黄河,翻越贺兰山,经过流沙,用了七天到达距敌营五十里处,从容分兵四路前进,一路从后面偷袭敌人,两路左右夹击,连岐梅亲率精骑正面冲击,四面合围,一举得胜,俘虏敌将脱火赤及其全部兵马。
众将全胜而返,连生评论战功,以鲍有幸为最,宋达居末。但连生收到密奏,宋达副将刘宁举告鲍有幸多次不服军令,而且私藏驼马,连生查证后属实,一怒之下,未予鲍有幸任何赏赐。其女鲍文敏因斥责皇七子出入花魁楼,反被连生下旨嘉奖,正式册封为皇子妃,今后就算连成梓想休妻也不可能了。鲍有幸自立国之后,战功赫赫,可同时小毛病不断,越老越不自爱,连生对他既爱又恨,所以自宏启十五年班师回朝后,多次派他前往临清、北平练兵,偶尔也率军出大同征讨靖朝遗部,镇守陕西及河南,但未再赋予他主将之职,逐渐弃用,北定大军的兵权逐步移交给兰玉。
鉴于兰玉、卫良的军功,连生加封兰玉为永昌侯,俸禄二千五百石,并赐予世袭铁券。王弼封定远侯,食禄二千石。特赦免卫良次子卫克章连坐章泽权谋逆罪,贬为庶民。
除吴湖外,未受章泽权案连坐的还有郑遇春、金朝兴两人。郑遇春是郑氏一脉,金朝兴多年征战,忠心耿耿,两人并未参与章泽权谋逆阴谋,顶多算知情不报,连生不忍惩处。
受章泽权案的牵连,大都督府、御史台、太常寺、礼部为之一空,京官出现大量空缺,加上此前连生命太子严查空印案,地方州府、知县免去二十多人,太子与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等人商议,草拟了一份补缺名单上奏连生,连生一看,大都督府、御史台、礼部、刑部、大理寺、太常寺等官员全是太子钦点人马,其中兰玉为大都督府左丞,王弼为大都督府佥事,黄子澄为太常侍卿,齐泰为兵部侍郎,方孝孺任翰林侍讲,裴承祖任御史台左丞,赵勉任大理寺卿,杨靖为刑部尚书,詹徽为吏部尚书,申坤之子申友文为户部侍郎。
相比之下,连成棣推荐的官员补缺名单就简单得多,建议谢彦飞为工部尚书,夏原吉为户部侍郎,杨士奇留任济宁、马京升任金华知府,加封两人为翰林学士,邹师颜为兵部主事,陈懋为御史台主事。连生看得出奇,整份名单只有谢彦飞一人为从二品,连生非常清楚,谢彦飞没有进士出身,全凭能力在通政司实打实干,任工部尚书是破格提拔。其他举荐全是五品小京官,但都是抓实事的要害职位,看上去不起眼,实际却是最能锻炼人,关键时刻也最能出力的。
连生又将连成棣和连成校的两份名单摆在一起,更是吃惊,两人风格迥异,而无一职位雷同,两份所荐人才也能优势互补,简直是天衣无缝,如果两人事前没有互相商讨,或太子故意指使连成棣怎么做,那连成棣就聪明得有点过分了。
这次京官、地方官员补缺,坐大太子势力是连生希望看到的,可他更愿意看到,太子对这一切都能真正掌控。各部官员,并非是安插了自己的人马,就能运转自如的。为了验证心里的一些判断,连生打算和周可馨一起,去一趟魏国公王府。
宋达班师回朝后就一直在病中,连生忙于国事,还没时间到府看望。到了魏国公府,连成棣、宋谊蓉和连成棣世子连崇知都在,连生见府里有些冷清,问宋寿道:“老将军病重,就没多找些人伺候照料?军中旧部也没有来探视的?”
宋寿笑道:“王爷向来喜欢素静,不愿意多养奴仆奢靡家风。军中旧部都知道王爷性格,来了也要吃闭门羹,所以干脆不来打扰。”
连生感慨道:“宋达一生谨慎自律,堪称表率啊。”
宋达听说皇上要来,非要周红莲将自己扶起来,站在大厅门口迎接。连生赶紧上前,将宋达搀回床上休息,说道:“你喜欢素静,倒是朕惊动你了。”
宋达道:“皇上来看老臣,老臣心里高兴,可有些日子没给皇上、皇后请安了。”
周可馨道:“你安心养病,待身上好些了,去宫里喝酒。”
宋达惭愧地笑笑:“不敢喝了,红莲盯得紧。”
华见离自来京为郑宇青治病后,连生一直留他在金陵帮忙整顿太医院,这时在座,连生问道:“见离,魏国公的病情如何?”
华见离道:“王爷已七十高龄,可算是福寿将军了。”
连生心里一凉,默然无语。
宋达道:“老臣的病,皇上切勿挂怀,天寿总有尽时。今生宋达能有幸侍奉皇上、皇后,是老臣的福分,老臣知足了。”
连生道:“天下有战事,朝中无大将啊。”
“老一代的将军,鲍有幸、卫良还能带兵,年轻人里头,兰玉、王弼是出类拔萃的。”
连生看看连成棣,说道:“这次章泽权谋逆的案子,朝中被查处的功臣、大员不少,朕命太子、连成棣他们拟了一个补缺的单子,也请你给些意见。”连生说罢,将折子递给宋达。
宋达遥遥头,说道:“臣老眼昏花,都看不清了,这些事,皇上拿主意,臣绝无二话。”
“这些年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弟兄,就没有朕能用的?”
“宋国兴、秦伯民曾是赵继祖、谢再兴、任天一旧部,不过臣看他们没有二心,都是能用的。郑遇春、金朝兴有勇有谋,可为主将。人无完人,臣之所以不举荐他们,是了解他们的秉性,用他们征战四方行,让他们在京城做官,恐怕会惹出麻烦。只是有一个人,老臣斗胆想求皇上予以恩赏。”
“你说说看,是谁?”
“仇成。”
“仇成?”连生眯起双眼,回忆了半天,“朕想起来了,他可是一员老将啊,攻采石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你了吧?”
“没错。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老臣南征北战,从未讨过封赏,老臣这次伐北,军功不著,也没好意思向皇上提,现在病重,再不提,怕是没机会了。仇成自攻采石开始,每次作战都勇冠三军,以过往的功勋,都不在兰玉等人之下。”
连生眼中噙着泪,拉着宋达的手道:“你提醒的对,朕都想起来了。你放心,朕不能亏待仇成。可你这府里,怎么不多找些人照顾着?”
“臣常年出兵在外,多养奴仆,难免在外仗势欺人,还是宋寿他们谨慎可靠,红莲年轻,我这老头子她还照顾得动,加上这两个月,四皇子和谊蓉,还有外甥连崇知,一直住在臣府上,老臣每日里享受天伦之乐,好不欢心呢。”
连生心里一动,说道:“好,能得成棣和谊蓉如此孝顺,朕也放心些。”
第二天上朝,连生下旨封仇成为安庆侯,岁禄二千石,也准了连成校、连成棣官员补缺的奏折。连生相信,一个能照顾岳丈两个月的皇子,肯定是对父皇、太子忠心耿耿的,他做不出私心培植自己势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