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皇子连成杉夫妇涉案自杀,不次于一枚深水*,迅速引爆连锁反应。
章泽权心知大势已去,连生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死了,对自己焉能善罢甘休!为了少受严刑拷打的折磨,章泽权陆续承认部分谋逆罪行,包括私阅天下兵马籍、策划将马丙炎送出边界、勾结华中毒杀郑宇青、命陆仲亨、费聚等人在外收集兵马,收买死士等等。同时,章泽权不忘反咬涂节一口,揭发他也曾参与密谋。
连生在悲痛交集中,下旨杀了章泽权、陈荣、涂节,逮捕卫克章进行刑讯。
卫克章是个花花公子,招架不住刑讯,立即供出领大都督府事、申国公郑镇。而廉佑德次子廉璲利用礼部尚书之便,协同郑镇策划埋伏行刺,以及廉佑德长孙廉慎悄悄透露皇上行踪,并帮助章泽权偷回京官举荐奏章等事,也被揭发。
公爵功臣之后参与阴谋,使连生更加清醒地意识到,章泽权这次未遂的谋逆,背后潜藏的是一股贪得无厌、功高自居的集团势力,他们暗中串联,只要所图的利益不能达成,就能联起手来对付所有人,包括当今皇上——连生。
根据封帖木的交代,连生陆续逮捕了藏匿于金陵城中的上百个杀手,紧接着,延安侯唐胜宗、吉安侯陆仲亨、淮安侯华云龙、平凉侯费聚,以及毛骧、李伯升等人陆续被捉拿归案。
立春日,迎春祭祀,祈求丰收,是上到天子下到庶民,都必须参加的一项活动。历朝历代的天子都十分重视农业生产,所以在立春之日,皇帝要到先农坛祭祀先农,而后要到观耕台前的亲耕地进行示范性耕耘。皇帝左手执黄龙绒鞭,右手执金龙犁亲自耕田时,前会有两名“导驾官”牵牛,两名老农协助扶犁,往返三个来回,圣驾躬耕“三推三返”,完成对先农崇祭的全过程。皇帝亲耕完毕,再登上观耕台,观看王公大臣们耕作。
作为每年一度最重要的礼仪活动,连生不可能不参与,但郑镇等人供认,立春亲耕时,有人将策划刺杀行动。立春前一日,连生召回连大洪定阳三万驻兵,乔装为百姓,埋伏在宏启正街,于半夜时分,突然包围查抄了章泽权在金陵东城新建的宅第,藏匿其中的叶升及麾下士卒共一千七百人全部被捕。连生收到消息后,心中稍安。
立春当日,连生将近身护卫全部换为何归心检校中的死士。王长春率领亲军卫五千兵马,护送连生御辇到躬耕台,沿途发生两次小小的骚乱,皆是失联的谋逆小队,因不知主力已经被全部清剿,冒然冲出,迅即就被制伏擒拿。连生的立春亲耕礼仪得以顺顺利利进行。
回宫之后,叶升对自己打劫牢狱送出马丙炎、策划立春日行刺等谋逆罪行招认不讳,同时供出章泽权背后另一主谋:王可义。偏这个时候,王可义还向连生上了一道奏折,想为空印案中犯罪下狱,即将发配边疆充军的章斌求情。
连生大怒,命刑部迅速出动,将王可义一家全部擒拿。不久,王可义的家仆卢仲谦等人告发他和章泽权“通赂遗,交私语”的情况。
卢仲谦在与连大洪、郭卉妍争夺周庄田产时,他的利益被王可义擅自作为交换条件,换得连大洪三千人马、三个月时间,事后连生将连大洪大骂一顿,连大洪将人马要回去,王可义气愤之下,并没有对卢仲谦作出利益补偿,故而他怨气十足,第一个就供出了王可义。
陆仲亨家奴封帖木也不想自己担下谋逆重罪,进而揭发陆仲亨和唐胜宗、费聚、赵雄庸三侯与章泽权共谋不轨。赵雄庸与章泽权两案的内在联系,终于水落石出。
章泽权谋逆案,除主要涉案的章泽权、陈荣、涂节、马丙炎、赵雄庸等人处死外,还牵连到申国公郑镇、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宜德侯金朝兴、靖宁侯叶升、济宁侯顾敬、临江侯陈镛、营阳侯杨通、淮安侯华中,大将毛骧、李伯升、丁玉等人。
受牵连人中,郑镇、陆仲亨、唐胜宗、费聚、叶升、毛骧、李伯升等处死,其他人被革除爵位,降职罚俸。此外,连生十子连成杉夫妇自尽,廉佑德子廉璲,孙廉慎受牵连处死。许冒、许昱父子事后查明,也牵涉其中,作为章泽权朋党论逆。汪仲山也因此而死,但不作为谋逆罪论。王可义一家人先被处以流配,一年后林贤自扶桑带回四百倭寇,进一步揭发了章泽权等人罪行,连生迫不得已,将王可义一家族诛。
廉璲,廉慎涉案,连生既感震惊,又感到失望。震惊的是廉慎是自己身边侍卫,自己性命安全其实已经危险异常,失望的是廉佑德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竟有这等不肖子孙。大怒之下,连生欲以连坐罪处以廉佑德死刑,命人将廉佑德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当晚,连生回到坤宁宫,周可馨闷闷不乐,不饮酒,不吃肉,连生问她是不是病了。
周可馨道:“臣妾哀痛廉学士之刑,想代太子为老师服心丧。”
连生不悦道:“朕就是因为他是太子师,才更要处他极刑。皇后也不想想,太子老师子孙,都牵连章泽权谋逆,说明什么?群臣及天下百姓,莫不以为太子对朕不满吗?”
周可馨道:“章泽权谋逆之初时,廉先生就已经告老返乡,他子孙不肖,岂能坐论廉先生?十皇子连成杉年幼无知,也牵涉其中,外人未必知道,可皇上和臣妾心中清楚,若这般连坐,臣妾也难逃一死。何况,就算乡野村民,都懂得尊师重道,王家又怎能对太子师百般苛责?”
连生听得刺耳,扔下筷子就走。周可馨独坐席上,垂泪不止。
马翠儿获封贤妃后,搬去永福殿居住,这时见连生怒气冲冲过来,忙准备茶饭,请连生再用些饭菜。连生吃不下,怒道:“皇后一点儿也不顾念朕的痛苦,就知道唠叨朕的不是。章泽权等人忘恩负义,欲置朕于死地时,他们可存有半点情分?朕已赦免多数知情却未实际参与谋逆的朝中大臣,还要朕怎么做,才称得上恩威并重?”
马翠儿宽慰道:“圣人说:天之无恩而大恩生。天生天杀,道之理也。皇上决绝果断,迅速处置章泽权案,非是皇上无情,乃乱臣贼子自作自取。皇上称为天子,天地无言,四时行焉,有春之萌生,就有冬之肃杀,皇上不过因循文武百官心行所作,施以各自应得的奖惩,代天道行其秩序。”
连生听得有理,问道:“按贤妃所说,廉佑德罪当如何?”
“廉佑德一生恭谨,自律甚严,其过在教子无方。现在廉璲、廉慎已罪有应得,廉佑德老而痛失次子、长孙,其情之悲苦,可以想见,教子无方之过,实已尽受矣。”
连生想起周可馨的话来,又对连成杉自杀之痛感同身受,心中释然。
第二日,连生下旨将廉佑德发配茂州,令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将廉璲、廉慎两人剔除出章泽权谋逆朋党名单,隐而不表。廉佑德年高老迈,行至夔州时老死,葬夔之莲花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