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恒煊道:“王可义说的不错。老百姓对铜钱、银钱、黄金的成色关心度是不同的。铜钱货市上最常用,银两因每次交易时要称重及鉴定成色,非常不便。一般来说,老百姓都喜欢收成色高的,却爱花成色低的,他们担心成色不好的铜钱、银宝花不出去。结果就导致成色高的摆在家里成了摆设,成色低的反而普遍流通,新钱便顺利替代了旧钱。但黄金不同,一是交易中不常用,二是因为黄金要直接分割、本身就是按成色定值的,低成色便低值,它相当于是铜钱、银钱的母亲,是真身,故而要最高成色,作不得假。我看王可义的新钱法非常好,现在马家出门买东西,都在用新钱。问题就在于银钱的成色低了,新钱一千文准一两银,那么,以前的高成色银,岂不是该抵一千二百文?”
贾承平道:“王可义的新钱法无可非议,我在想,为何有人在新钱法出台时,冒着杀头的大罪倒卖军粮?”贾承平突然眼睛大睁,惊道:“越境倒卖给蔡诚?”
连生奇怪道:“你发现了什么?”
贾承平道:“主公,不得了,诸暨军中恐有叛党!”
连生惊奇道:“什么意思?”
“很简单,发行新钱,旧钱是从百姓手中回收了的,但银饼和黄金仍然在流通。诸暨军中有人发现新钱成色低于旧钱,便用新钱的铜钱、银钱从农户手中大量征购军粮,然后集中售卖给蔡诚。因批量大,售卖时一般要用五十两以上的银饼或者黄金来结算,他们便得到高成色银饼和黄金,反过来又能在颂国的辖属区,通兑更多新钱,买到更多货物,如此便似滚雪球一般源源不断地将颂国军需输入到敌方,他便赚得高额息差。”
郑如琪道:“我们也想到这一层,但不敢相信吴王治下,竟就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居然敢公然挑战吴王法度。”
连生听得大怒,说道:“明日我们混入诸暨与杭州城边境,看是谁这么大胆,我非杀他以儆效尤不可。承平,如今谁在诸暨掌兵?”
贾承平回到:“焦六发死后,由谢再兴统领,现在谢再兴人在洪都,所以应该是他部旧赵继祖、焦六发部旧邵荣两位副将在统领。”
连生道:“菲儿,传命郑宇青、钱三江,让他们带领一支兵马悄悄驻扎在诸暨城外二十里地,一旦诸暨军营有异动,立即挥师剿杀。”
蒙菲儿道:“我马上告诉爹爹。另外,明日去杭州边境,我们是不是得多带些护卫才好?”
“不必,有如琪和刘婆婆天下无敌的易容术,不会出问题的。贾承平和蒙能一起,随郑宇青大军进驻。我、翠儿、蒙菲儿、郑如琪,带二十名精兵,乔装成商队前往杭州边境。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便命人向你们报信。”
贾承平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郑夫人、蒙夫人,你们好生照看主公和翠儿!”
连生笑笑道:“无须担心,公孙剑久未出鞘,想不到这次要杀的是自己军中的蠹虫。”
第二日,连生等人来到诸暨、杭州边界,远远就看见一支大商队,共二十辆马车,表面看满载的是稻草,可车毂深陷,连生料定装的是粮米,便一路尾随。果然,到边界处便有蔡诚军方模样的人前来接洽。
那人笑着轻声道:“左总管,这一趟是多少?”
“每辆车十石,共二百石。要不要称验?”
“不用不用,我们还信不过您嘛。来人,付钱、装车。”
左总管哈哈一笑,接过一大袋银钱,抱拳道:“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有心!哪天找个机会,兄弟们一起喝酒。”
蒙菲儿在连生耳边道:“我军两位是谢再兴将军心腹左总管、糜万户。敌军那位是韦冷绝。”连生点点头,韦冷绝他曾见过,还有些印象。连生见韦冷绝正准备将粮食装车,便吩咐道:“动手!”
蒙菲儿正想劝阻,连生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拔剑便将糜万户刺死,剑锋一抖,又抵住左总管咽喉。蒙菲儿一打手势,二十名靖兵护卫齐齐冲向韦冷绝。
事发突然,左总管手下带了十多名精兵,还没来得及拔出武器,见左总管已经被连生挟持,只好纷纷丢了武器,束手就擒。
韦冷绝一看形势有变,急呼:“有刺客!”护卫们一拥而上将韦冷绝挡在身后,韦冷绝也顾不得粮车,匆匆牵了马夺路而逃。蒙菲儿见状,杀了两名吴兵,就要去追。连生道:“莫追,此地不宜久留。”蒙菲儿警醒,停下步子,还剑归鞘。
左总管吓得浑身发抖,尖声道:“你是谁?敢在这里杀人!”
连生见其他颂军已经就擒,也不答话,剑锋一挥,左总管项见鲜血喷涌,霎时气绝。
连生道:“押上粮车,将左总管、糜万户两人一起带回诸暨。”
郑如琪道:“主公,押上粮车需走大路,我担心韦冷绝赶回吴军营中报信,随后便有大批人马杀到,不如命人先将左总管、糜万户两人首级带回诸暨,向颂军报告,派人马前来保护我们。粮草在诸暨境内选一处山林先藏起来。”
左总管带来的几名颂军听见郑如琪称连生为“主公”,暗呼不好,吴王竟然亲自来到诸暨,其中一人便俯身拜道:“这位姑娘说得对,吴军离此地只有五里多地,快马一刻钟来回。请吴王先行速速离去,粮草和两位大人首级交由我们处理。在下左总管麾下千户宋国兴,心知自己犯的是通敌叛国之罪,所以甘冒一死,希望能将功抵过,恳请吴王成全。”
连生沉吟片刻,命十名护卫随宋国兴一起回诸暨,自己则与郑如琪等人马快抄近路去郑宇青军中,以防不测。
一行人快马行了一刻钟,见前方有一处山林,山下有一条小溪,清水潺潺,便都下马饮水。连生刚洗了把脸,便被蒙菲儿拉去一处土堤下。蒙菲儿伏低身姿,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悄声道:“一里地外有一支轻骑,约莫两百人,奔郑宇青大军方向而去。我估计,是韦冷绝的追兵。”
郑如琪道:“郑宇青驻军方向被韦冷绝扼守,我们不如改去诸暨府衙?”
翠儿道:“诸暨军中既有左总管、糜万户这样的蠹虫,难保没有叛党。焦六发、董朋两位将军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连生道:“韦冷绝不知我们绕行至此处饮水,一旦向前追不见我们踪影,必定折回来,兵分几路,四处搜查。前面这处山林,便是绝好的战场,我们先去林中埋伏陷阱。”
郑如琪向正在田间劳作的农民买了两把锄头、铁锹,一行人进了山林。连生视察过形势后,选定三处林深草茂的山头为藏身点,安排大家以此为圆心,在要隘路口挖坑、埋桩、布刺、绊锁。几人砍木为弓,削枝为箭,各备远程攻击武器。连生见旁边朽木上长了不少红艳的毒菌,便小心采下来,捣为汁水,蘸染在大家准备好的树枝箭头上。
随后,连生命十名护卫散开在各处路口防守,一旦敌人进入陷阱,便触发机关。他想起之前向刘婆婆讨教的蛊毒之术,有一味“野烟”的草药,此时正可派上用场,便和翠儿、郑如琪、蒙菲儿四处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