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百万一下子没听出连生的怒气来,笑嘻嘻地说道:“你姐夫没别的本事,这辈子就赚了点钱,可也落下奸商的坏名头,所以我就想替金陵府做点事情,好让百姓们知道知道,我黄百万其实是个挺不坏的人物就行了。”
连生道:“这主意,你跟大姐郑依依商量过没有?”
“当然,商量好的。内人还说要将岳母曹氏接来金陵小住,帮我在她面前长长脸呢。”
连生心道:不好!曹俊芳一来,郑明龙还能在安丰呆得下去?黄百万题字的要求虽说有些过分,倒不是完全不能考虑,可一说曹俊芳要来,连生便打定主意不能同意了。
连生端起茶杯送客道:“你容我考虑几日再答复你。”
“大人,求您快些答复吧?岳母说不定明、后日就到了,嘿嘿……我就是想她进城的时候,‘啪’,抬眼一望,能看见我写的字儿,心里格外得劲儿,是吧?”黄百万说得眉飞色舞,已沉浸在那份无比自豪中。
连生“啪”一声将茶杯拍在在桌上,斥道:“黄百万,你是在求我,还是在命令我啊?谁让你将岳母大人接来金陵的?来人,将黄百万打出去!”
黄百万一听慌了神,也不知道妹夫缘何突然变了脸色,还想着恳求几句,却被冲进来的护卫连踢带踹拖了出去。郑依玲听见消息,忙赶来询问缘由。
连生道:“依玲,你知道你母亲明、后日就要来金陵吗?”
“啊?她来金陵干什么?”
“是你那富可敌国的姐夫请来的,说要我允许他在金陵城门上题字儿,好让他在岳母和金陵百姓面前长长脸。”
“荒唐!他就提这要求来着?”
“我没允他。你想想怎么安顿岳母大人吧。”
“你说该怎么办?”
连生苦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三日后要出兵浙江,现在岳母大人来了,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陪她两天吧,岂不耽误军国大事?”
郑依玲气道:“黄百万真是个没脑子的。连生,我即刻命人出城去迎接我母亲,在她到金陵之前,你先领兵出城就是了。”
连生召何归心进来道:“你速派人去金陵西门、北面外二十里地详细打探,若看见有什么车马是奔金陵来的,速速回来禀报。”
“是。”何归心领命离去。
连生道:“依玲,元帅府诸事不备,方才你姐夫还嫌弃我的茶叶不够好。岳母到了之后,暂时安顿在黄府吧,你回头去你姐姐家安排打点一下。”
“好吧。”郑依玲无奈道:“连生,你相信我,我也不希望爹爹、宇成哥哥赶来金陵……”
连生忽然转身看着郑依玲,心道:原来自己的心思、各种准备,郑依玲已然知道!
连生会意地点点头,匆匆离开元帅府回到住处,将方才的事与周可馨都说了。
周可馨叹气道:“想来依玲是不知道这些事的。”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万一郑明龙和郑宇成都来了金陵,对我起了杀心,她难免夹在中间两头受伤。我看,我们还是趁早离开金陵的好。”
“现在大概心里最忐忑不安的就是她了。连生,你还是往好的一面想想……”
周可馨话没说完,何归心便急步进来回禀道:“元帅,坏事儿了。曹俊芳一行已经到了西门,郑夫人和她姐姐郑依依、姐夫黄百万已在西门外候着呢。北门外,义圣王和郑宇青、郑宇成领着十万兵马,预计一个时辰后就到金陵。”
“什么?!”连生腾地从座中站起身来:“谁走漏了消息?我昨日才将三路兵马派出去,今天义圣王就到金陵了!”
周可馨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消息应是四天之前你宣布帅令那天走漏的。难道是郑之敏?”
连生和周可馨四目相对,心道:要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周可馨转念又道:“你这时离城已来不及了。连生,一会儿你去迎接义圣王进城,无论他如何发落,都不可莽撞行事,待我想想办法,让他免了你私自派兵讨伐蔡诚、方国珍之罪。”
周可馨找来赵艺群,匆匆交代几句,便命人准备车马,直奔金陵西门,恰逢曹俊芳、郑如琪要上马车回黄府。周可馨急忙上前道:“伯母,馨儿莽撞,不知伯母今日驾临,便向连生匆忙请命,请伯母先去我府上暂住吧?连生说他事情忙完了,便来拜望。”
郑依玲见周可馨正用近乎绝望的眼神乞求自己,仿佛明白些什么,忙向曹俊芳施礼道:“馨儿姐姐说的极是,连生自进了金陵,便跟我说过几回,什么时间得空请母亲来住呢。”
曹俊芳见两人说得恳切,说道:“既如此,也不好拂了新姑爷的一番心思。我们今晚就去馨儿府上吧。”
黄百万想着城门及元帅府题字的事儿还没着落,也不强求,一行人便到周可馨府里安顿下来。周可馨命人端上金陵特色的精致点心,自己去泡茶,搜了半天才搜出半包大红袍,泡了曹俊芳、郑依玲的,郑如琪那杯便不够了,只好为郑如琪泡了一杯普通茶叶。
郑如琪喝了一口,“噗”地喷了出来,笑话道:“馨儿姐姐,我好歹是远来的贵客,你就给我喝这等茶叶啊?”
周可馨羞的满脸通红。曹俊芳接话道:“如琪,怎么说话的?喝不惯你就喝大娘这杯。”曹俊芳将自己未喝的大红袍推给郑如琪,自己接过郑如琪的茶品了一口,微蹙眉头,却没说什么。
周可馨道:“连生听说义圣王一个时辰后便到北门,这时整顿兵马出城去迎了。等义圣王到了,我们在元帅府设宴,伯母应该也大半年没见义圣王了吧?”
曹俊芳惊讶道:“明龙怎地也来金陵了?难道他已得知我们来的消息?”
郑依玲道:“娘,我心里也奇怪呢。”
曹俊芳道:“明龙看见我在,不知道会不会怪罪。这下可好,都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可馨笑道:“哪里的话,义圣王和伯母亲临金陵,是金陵军民的福分,我们求之不得呢。”
几人寒暄之际,门外忽然来了两位妇人,穿一身白孝,进门后见了曹俊芳,便扑进她怀里放声痛哭。曹俊芳认得,是郑进东遗孀汪氏、三岁大的儿子郑如诲,还有郭子明遗孀米氏、四岁大的女儿郭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