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如弃听了连生刚刚一番见解,心中钦佩,问钱三江道:“老三,你们大哥何许人也?这般远见卓识,为何沦为乞丐?”
钱三江道:“这你就不懂了,自古真英雄,大隐隐于朝市,周郎不屑与凡夫俗子同流合污,宁可当个逍遥乞丐,也好过王侯将相的种种是非。”
“我听说滁州义圣军郑元帅广邀英豪,周郎何不前往投靠,找一处英雄用武之地?”
钱三江笑道:“郑元帅英明,怎及得他旗下一员猛将连生?就算我们要投靠,也去连生那里。”
“连生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刚到滁州,便多次听说他的名字。”
“你看吧,不知道他好在哪里,却人人心生向往,这样的人才叫天命所归。”
廉如弃和钱三江前言不搭后语,聊得无趣,也不多说话。
廉应恨道:“周郎,前面就是横涧山,山势连绵百里,崎岖陡峭,林木幽深,我听说里面有鬼怪和猛虎出没。不知道周郎功夫如何?竟敢入山。”
“功夫谈不上,我需寻些药材治病救人,去山里碰碰运气。”
“你是大夫?”
“算是吧。”
“哼!大夫没一个好东西。回头老虎扑上来,你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连生笑道:“那是当然,若果真遇见老虎,大家各自逃命要紧。不过廉弟为何对大夫如此厌恨?莫不是吃过大夫的亏?”
“就是。我族里有个姐妹,看上一位三脚猫功夫的小大夫,对他百依百顺,倾心爱护。谁成想,他们才分开半年,这位小大夫便和另一个姑娘成亲了。你说,这种人可恨不可恨?可气不可气?”
“固然是可恨可气,但情感之事,旁人很难理解,需两人都情投意合才行。你何不劝劝那位姐妹,命她放弃情见,只等自己真正的缘分到来就是了。”
“谁说小大夫就不是她的缘分?你这人心真狠,大夫都是忘恩负义的。”
“我……”连生直想笑,心道:这位小兄弟性情怪异,令人琢磨不透。
看大家话不投机,柳儿说道:“在梁时达大人那里,我看廉哥哥和郑家有些渊源呢。”
廉应恨道:“我可是郑家得罪不起的人,小妹妹,以后你有了难处,尽管来找我。我看你年纪轻轻,模样俊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少跟周郎和老三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他们都靠不住。要嫁人,也得嫁我和廉如弃这样的专情好男儿。”
柳儿本想借别的话题化解一点尴尬,结果又让廉应恨一顿抢白,言语还颇轻佻,面子上挂不住,便抬眼看看王长春。
王长春早就看不过眼了,冷笑道:“别人都不是东西,就你们俩是件东西。”
廉应恨怒道:“你说谁?小心我割你的舌头。”
“我说谁谁清楚。不是一路人,别进一家门。我们进我们的横涧山,你去你的鼓庄,就此别过。周郎,我们自个儿进山吧。”
“嘿~,我告诉你死胖子,我还非跟你们同去了,气死你!”
“你……”王长春最恨人说他死胖子,特别是在柳儿面前,他仓啷一声就拔出佩剑来,“别当自己是个人物,咱们下马比划比划,爷爷我教你懂点规矩。”
“放屁!姑奶奶……你……”
“你敢骂我,有种就下马!”
连生一看两人倔强劲都上来了,说道:“别闹了,要比划也待找到药再说,别坏了大事。”
柳儿捅了一下王长春,“前面要进林子了。大家各自小心。”
王长春惺惺收了剑。
山路险峻,几人都下马牵着,小心往茂林深处行进。一路上薄薄的雾霭,绕着潺潺的溪水蜿蜒蔓延,山间无路,钱三江和王长春走在前头,用刀劈开树枝。行进缓慢,连生心里着急,几次飞身上树远眺,却只见一片墨林,不知往哪个方向走才好。
廉应恨道:“小大夫,你懂不懂怎么采药啊?”
“我这味药不是普通的草药。老三,都说云从龙,风从虎,我们先找一处平旷些的林子,在那里歇息一下。”
廉应恨道:“平旷的林子最是猛虎出没的地方,你们是要往虎口里送吗?”
“正是。你们怕了么?”王长春搭话。
“怕什么!姑……且就去,爷爷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廉如弃道:“平旷的林子,但循着溪水走便是,水往地处流啊。”
“对啊,”连生拍了拍廉如弃的肩膀,“小兄弟,听你的。”
廉如弃脸色一红,廉应恨嘟哝道:“我没说错吧,弟弟,大夫就这德行。”
连生已摸到一些这两人的性情,也不在意,几人循着溪水往前走,终于见到一处平旷之地,林间有几块大石,连生吩咐钱三江和王长春卸下包袱,几人用溪水洗了一把脸,喝了几口水,回至石边歇息。
廉应恨看着洗完脸的连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是你……小乞丐啊……”
连生哈哈一笑,“我们不是什么乞丐,乞丐能有马么?我们是大夫。”
“骗子的技艺果然不同凡响,我就觉得你们有名堂。”
“我们不是存心骗你,只是不想在滁州给人认出来,廉弟,你千万莫在意。”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你说你叫周郎啊……哈哈,笑死人了。周郎早给诸葛亮气死了。”
柳儿道:“我们的周郎是专门气死诸葛亮的,知道不?”
钱三江忽然打了个手势:“别吵,有动静!”
众人心里一惊,禁声细听,果然听见周围悉悉索索传来刀劈树枝的声响。
“难道是山贼?”连生道,“大家牵了马先去旁边灌木丛里躲起来。”
过不多时,便有一行五十多人的人马从林子里走出来。
“唐大人,道长说他们在横涧山,走了这一路,怎么一点踪迹也没有?”
“别叫唐大人,妈的,想害死我吗?叫岱年兄”
“哦,抱歉抱歉,岱年兄,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唐岱年抬眼一看,指着前面溪边几块大石道:“在前面溪边先歇息一会儿,等会合任天一他们问问情况再说。”
连生碰碰廉应恨道:“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既然称叫‘大人’,不是靖兵就是附近城里的官兵。”
“我想也是。”
“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他们是来杀你这个小大夫的么?”
“不可能吧?”连生道:“我都不认识他们,无怨无仇的。”
这时王长春牵着的马忽然晃着脑袋,踢着蹄子,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
唐岱年等人立即拔出刀剑,迅速向连生藏身处冲了过来。
连生跃身上马,出了灌木丛,向唐岱年一拱手道:“在下周郎,入山想寻一味药材,不是什么山贼,请各位少安毋躁。”
唐岱年忽然狂笑起来:“道长说得不错,你果然在横涧山中,我们杀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