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成听得额头冒汗,昨夜他决定暂时将周剑雄等人关押,便着急加派兵马镇守粮仓,又派兵巡视濠州城内各处,见无异常,才想起周剑雄在狱中安全问题,忙抽调心腹亲兵替换原有狱卒,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周剑雄已挨了打,想必是钟志明等小人所为。如今错已铸成,裂缝势难弥补。
郑宇成忙命人去叫钟志明过来对质,转身又对周可馨道:“周姑娘,这十名狱卒,是我昨晚安定城内诸事后,紧急派去保护周叔叔的,周叔叔受人黑手,我郑宇成敢用脑袋担保,不是他们所为。”
这时郑宇成派去找钟志明的亲兵回来复命:“钟元帅说他昨夜与将士庆功,酒喝多了,不便前来。”
周剑雄嘿嘿一笑,说道:“做贼心虚。宇成,如今谁是谁非,想必大家都已心中有数,这十名狱卒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可有一事,老夫须问个明白。”
郑宇成道:“周叔叔请讲。”
周剑雄道:“若按攻打濠州的军功,白玉荷、郭卉妍第一个上了城头,打开城门,没有她们,濠州城能破么?再者,钟志明包围州府,却走脱了孙万思,该当何罪?周可馨、连生料敌有变,率先驻守城北,将逃逸的孙万思一举擒获,若非如此,孙万思通报西北驻兵车里花,恐怕此时的濠州城,便已经为靖兵所困了。”
郑宇成因羁押周剑雄,自知理亏,便道:“连生等人,此战确属首功。侄儿并无异议。”
“那么,提升连生为我部元帅,你可有异议?”
郑宇成沉默不语。
连生道:“周叔叔,我年轻难当此任。”
周剑雄看着连生,笑道:“你不当我来当。这个元帅我们是非有不可。走。”说罢周剑雄挥挥手,一行人在濠州城城隍庙里扎下人马。
郑宇成自昨夜起,便连番受气,寻思:一个濠州城,三个大元帅,今后岂不互相掣肘,矛盾重重?只怪昨夜天、地、人皆不利,才毁了周、郑联盟,要不然,此时和周叔叔联手,定能将钟志明等人一锅端了。
郑宇成刚一坐下,郑进东便进来禀报:“元帅,不好了。我军驻守粮仓,原定军士每人每天一斤米,俘虏每人每天半斤。降兵们怨声载道,钟志明那个阴险小人,竟然怂恿降兵造反,先冲入我部,共汇集五千多人,赤手空拳想围攻粮仓。”
郑宇成胸中一股无名之火,噌地烧起来:“钟志明你个狗娘养的!走,先保护粮仓。”
说罢清点人马,急奔东门粮仓而去。
连生等人刚安顿好兵士歇息,忽听钱三江禀报:“不好了,郑宇成元帅将濠州俘虏绑了,要尽数杀掉。”
连生惊道:“为何?”
“听说是钟志明元帅怂恿五千多俘虏冲击粮库,激恼了郑元帅。”
周可馨道:“杀降不祥,岂不是逼迫以后的靖兵都与我们死拼吗?”
周剑雄冷笑道:“愚蠢小儿,难成大器。郑明龙竟得子如此,唉!馨儿,幸亏当初你拒绝了他的提亲,这小子根本不配。”
周可馨急道:“爹,都什么时候了,提那事干嘛?连生,我们走,不能由他胡作非为。”
周剑雄道:“慢着,爹和你一道去。爹也是元帅,你们的话,郑宇成那小子未必能听。”
连生等人赶到时,郑宇成正安排二十名枪兵为一队,俘虏也以二十人为一队,一对一刺杀,粮仓前的广场,已刺死十几列降兵,数百名尸体横七竖八躺着,惨不忍睹。
“你们等贪生怕死之辈,敢跟本帅讨价还价?全给我杀了。”郑宇成怒不可遏道。
数千俘虏却是挺直了胸部,大骂道:“郑家小儿,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连生自远处便放声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包围俘虏的士兵听得喊声,让出一条路来,周剑雄、周可馨也随后赶到。
连生道:“郑元帅,《黄帝经》曰‘大杀服民,戮降人,刑无罪,祸皆反自及也。’这些靖兵既已归服,理当一视同仁,为大计出力,请元帅三思。”
郑宇成冷笑道:“连生,少跟我掉书袋。濠州我们有三路共两万多兵马,要再加上这八千多俘虏,每日粮草费资几何你懂吗?”
周剑雄说道:“贤侄,降者不杀可是你爹郑宗主提出的,你将俘虏粮食减半,就算是出于当家人的划算,可现在公然杀降,岂是你爹爹愿看到的?”
郑宇成哼了一声,不愿多说。
周可馨说道:“我是一介女流,可想到父亲一把年纪,为民请命,仍须上阵杀敌,心里放心不下,誓要相随。现在站在这里的俘虏,谁说他们一定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投降?他们身后,有日夜担心的妻子,蹒跚学步的孩子,或者还有眼泪哭干的父母。我恳请郑元帅,将这五千俘虏交予连生处理。”
郑宇成道:“周姑娘,非是我小看连生,就你们眼下的五千人马,每日粮食都得从我所占的粮仓中划拨,五千俘虏可不是好养的。你们想清楚没有?”
连生道:“郑元帅,我只请一万人马三日之粮,莫说是五千降兵,就算将八千降兵全部交予我处置,三日之后,连生就算饿死,也绝不再费濠州城一粒粮!”
郑宇成笑道:“连生,既然你说出大话来,不同意倒薄了你的面子。但是,三日后若再来领粮,可别怪我军法处置。”
“连生愿立军令状!”
郑宇成道:“好,放人,放粮。周叔叔,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说罢领了人马回府衙。
周剑雄急道:“连生,我们求他不杀俘虏即可,你何故要惹麻烦上身?”
连生道:“周叔叔,你看郑宇成的为人,这些人今天不杀,迟早也要饿死。救人救到底,我连生三日之内筹不到粮,就算将他们放了,也好过让他们饿死在濠州城。”
周可馨盯着连生,心知他心意已决,并不劝阻,说道:“爹爹,若天要绝我们,我们死也死在一处,就听连生的吧。”
周剑雄看着广场上的俘虏,叹气道:“也罢,濠州城我们是呆不下去了。不如双手劈开生死路,一身跳出是非门,咱们另谋出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