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午时一刻,安其昌领兵一千多人,将郑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郑明龙出来中堂,见安其昌等人气势汹汹,他按奈住心中怒火,强颜笑道:“县丞大人,您要的银两,数额太大,郑府一时哪里筹措得及?何况,大人不是说好初五日才来的么?”
安其昌嘿嘿一笑,说道:“明龙兄,郑家家大业大,我初来定阳县便已听人说,定阳县人‘只知有郑家,不知有县衙’,你要是有心,两千两黄金,四万两银子,不过是区区小数。怕只怕有些人最近忙得很,忙着妖言惑众,谋划篡逆啊。”
郑明龙听得头皮发凉,心道:莫不是郑府起事有人走漏了风声?他强作镇定,说道:“县丞大人之话,恕郑某难以明白。”
安其昌道:“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定阳县可都在传呢,说你们郑家最近得了一头瑞兽。天降祥瑞,乃天子之德感召而来,郑家蓄养其中,算是何意?”
郑明龙听后才稍稍安心,说道:“我还以为是何事,不过是小儿偶尔得了一头小鹿,实在平常,根本不是大人所说的什么祥瑞神兽,是以前几日我们已经将它宰了下酒。”
安其昌本想借着郑家摊派的银子,再加上这头瑞兽,进京表功,擢升就指日可待。听郑明龙说已经将它宰了,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天子祥瑞都敢杀。来人,将郑明龙绑起来押回县衙。”
“慢着!”郑明龙见脸面已经撕破,虽然罗翠花等人还未到定阳,但今日若让安其昌走脱,后患无穷,便索性下了狠心,举事就在今日!他向明麒、明瑞两人打了个凌厉的眼色,说道:“安大人,郑明龙在定阳向来光明正大,怎容得他人轻易诋毁。郑某有何罪过,大人不妨说来。若是有人信口雌黄,故意为难,我郑明龙也不是和了水的面团,谁都可以随便拿捏啊。大人——”最后的“大人”两字,郑明龙已经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安其昌心中一个激灵:难道郑明龙胆敢造反?可即便如此,今日他带了上千兵丁,何须惧他。随即平定心神,毫不示弱道:“郑明龙!不瞒你说,你妻子曹氏乃曹敬恩一族远亲,此事我已查明。郑府与乱党早有勾结,今日我安某前来,就是拿你等归案,只待秋后问斩!”说罢一挥手:“来人!将郑家老小全部缉拿,一把火烧了郑宅。”
“你敢!”郑明龙一阵狂笑,“今天只怕你们有命来,无命回。来人,将这些无能之辈给我砍了,杀安其昌者,赏银三百两!”
就听郑府霎那间杀声四起,打**冲进五百多个人来,个个手持刀枪棍棒,向安其昌杀将过来。安其昌心道“不好”,郑明龙真要谋反,今日且保住自己命在。他大喊一声:“捉拿乱党!”自己抽身后退,身边几位亲兵,将他护在中间。
郑明龙喝道:“兄弟们,今日郑明龙与你们生死共存。安其昌人等,切莫要放过一个。”
安其昌退至院外,牵马就想逃跑,忽见杀来另外两队人马,约有四百多人,包抄而来,为首的是郑明瑞和郑明麒。郑明瑞阴阴笑道:“安大人,你让兄弟们卖命,自己第一个逃跑,不厚道吧?”
安其昌见势不妙,向身边的亲兵说道:“放火!今日拼个鱼死网破。”
县衙兵丁二十几人,提着油桶,泼向郑府大厅,五六根火把向浇油处扔去,火星一沾油气,顿时浓烟四起,火蛇缭绕。
郑家兵丁护卫见房子已经着火,手上略略停滞。郑明龙见状,大声喊道:“不必救火!今晚兄弟们杀入县衙,给我杀啊——”
郑氏族亲听得宗主发话,更绝了回头念想,个个不顾生死,以一当十。
倒是安其昌带来的兵丁,平时醉生梦死,不事操练,哪里见过真正的生死相拼,便有几人扔下武器,举手投降,其他人见样学样,一一相染,呼啦啦降了一大片。
安其昌心里骂了一声:“他娘的,一群饭桶。”跨步上马,在两名亲兵保护之下,夺路就逃。郑明瑞、郑宇青一看不好,也抢过两匹官马,刀背一磕,“驾!”驰马追了出去。
郑宇青马快,瞅得时机,手里的长枪飞掷而出,直穿一名亲兵胸口,那人应声落马。郑宇青经过他落马之处,脚踏马蹬,弯身下捞,长枪又抓回手里,整根银枪已经沾满鲜血。
安其昌和另一名亲兵吓得冷汗直流,挥鞭急驰。四匹马,逐渐拉开一段距离。
郑宇青心知若让安其昌逃逸,将坏大事,可前面两匹马越跑越远,一种不详的预感占据心头。眼见安其昌那两匹马,路经一处山坡弯道,就要离开视线,郑宇青心里着急,却毫无办法。这时听得前方马匹传来两声嘶鸣,待郑宇青、郑明瑞赶到,安其昌和另一名亲兵已倒地身亡。郑宇青一看,迎面站着周剑雄、周仲强、罗翠花和白玉荷四人。
郑宇青、郑明瑞翻身下马,抱拳谢道:“幸亏周叔叔及时赶到,不然叫安其昌跑了,后患无穷。”
周剑雄笑道:“好说。我们四人远远听得喊杀之声,又见两人逃逸,便在此处设了绊马索。”
郑明瑞道:“此地不宜久留,走,我们郑府说话。”
说罢和郑宇青将地上两具尸体扔上马,一行人向郑府而去。
郑府护卫将投降的兵丁个个捆好,郑宅的火势也得到控制,只是一座大宅已给焚毁大半。郑明龙眼中噙泪,说道:“祖宗基业,明龙无能留守,今日举事,我等不成功,便成仁。今后我们兄弟齐心,以四海为家。”
郑明麒、郑明瑞也是悲愤交集,拉着郑明龙的手,和罗翠花等人来到后院书房。
罗翠花道:“今日事发突然,且让众位弟兄短暂休息两个时辰,埋锅造饭,随后杀去县城,务必夺取定阳。”
周剑雄道:“安其昌一死,主簿便是最大的官吏,王可义是慈济医馆华百草的妻弟。我们不妨在城外驻扎,让连生、周可馨前去劝降。城里兵丁已不足千人,加上王可义一向反感安其昌,他定不愿族亲相残,徒作无益抵抗。”
郑明龙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