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兆惠帝走进堂内,先向母后施礼,后向堂内上下扫过一遭,笑道:“人到的真是齐全,朕也来凑个热闹,该平身的都平身罢,赐魏相座。”
在听闻兆惠帝降临的那刻,魏昭容已哭得宛如海棠沐雨,此时介自是再也无法抑制:“皇上,臣妾……好想皇上……”
“魏昭容。”兆惠帝徐徐迈到昔日爱妃跟前,“朕听说你前些日子误食毒物,身子可好完全了?”
魏昭容伸手抓住天子一角袍裳,泣不成声:“多谢皇上关怀……臣妾……想皇上……”
“朕也想魏昭容。今**须好生配合,如实陈情,方可早日了结这桩公案。”
“皇上……”不救臣妾么?
兆惠帝翩然转身,丝质的袍裳如水般滑出魏昭容虚弱的指缝,不沾一丝灰尘地回到太后面前,道:“母后,这件案子拖得也够久了,还是尽快开始罢。”
慎太后莞尔:“皇帝既然发话,当然要开始,只是……”
兆惠帝低首,瞥向犹跪地未起的人,道:“薄御诏,还不快些开始?”
薄光立起:“是。”
慎太后蹙眉:“皇帝……”
“母后与朕一道坐在这边可好?”兆惠帝引袖相邀,堂侧两张雕龙盘凤的靠背方椅虚席相待。
慎太后眉宇间一丝阴霾浮现。
身后的宝怜出手搀扶,道:“太后,您小心脚下。”
直至太后坐下,兆惠帝方道:“薄御诏,胥寺卿,朕今日过来,为得看看你们侦查多日的成果。此案拖得过久,导致后宫人心失稳,前朝亦躁动不安,朕身处其间难得安乐,今**们须使这件事情有个了断,也不枉朕特意赶来。”
薄光、胥远林揖首:“微臣竭尽所能,不负圣意。”
“真若如此,朕甚欣慰。”兆惠帝甩衣落座。
薄光与胥远林各自归回原位。
“皇帝。”慎太后淡淡开口,“就在刚才,哀家才因薄御诏办事不力申斥了她。事到如今,你还认为她适宜继续过问此案么?”
面对皇帝,太后多是适可而上,少见强硬面孔。反之,皇帝对太后也是尊奉有加,少有违背拂逆。适才,当着诸人之面,皇帝几番有意无意阻截太后话声,令她颜面受损,虽然极尽忍耐,仍然不能忍气吞声。
兆惠帝恭声道:“母后,在朕看来,薄御诏接旨之后,核查物证,问讯人证,无不是体察入微,严谨周致,不知是在哪里疏失,引母后大怒至斯?”
“薄御诏接手前,此案已然日趋明朗,人证、物证皆经核查,全无必要从头过问。如今前朝纷纷,百姓间亦发猜测,全因这番延宕误事。今日身朝堂上群臣浮动众口喧哗,难道皇帝不为所动?”
兆惠帝颔首:“今日朝堂上朕的确接到了几位大臣的联名奏疏,有为魏昭容鸣冤者,也有截然相反者,致使湘北秋粮储藏的议题遭遇搁置,朕甚恼之。”
慎太后面色沉痛:“这足见薄御诏志大才疏,贻政误事。”
“这……”兆惠帝沉吟,“前朝众口纷纷并非今日一日,在朕回都前,群臣为此案所发争执已然甚嚣尘上,以致母后病发。如今朝堂之争不过是余波未净,当与薄御诏无关。母后病愈未久,许是一时尚未记起前情?”
慎太后凝颜含笑:“看来皇帝认为哀家是老糊涂了?”
“母后误会。”兆惠帝浅笑,“朕也曾病过,深知大病初愈之后,病前诸况皆模糊难忆,甚至不乏张冠李戴的时候。母后与朕俱想朝堂、后宫早日恢复安宁,何不静待薄御诏抽丝剥厘清真相?”
慎太后淡声道:“皇帝这么说,哀家便放心了,望薄御诏掂得轻个中轻重,勿枉勿纵,还真相于天下。”
薄光立身拱手施礼:“微臣遵命。”
“行了,开始罢。”兆惠帝挥手道。
胥元林与薄光递个眼角,轻拍惊堂木,喝道:“传证人上堂!”
~证人麦氏上堂,无非老话重述。与以往不同的,是春禧殿的宫人亦一一上堂。这些人在司正司的牢内沉沦至今,早在太后授意下受过各式刑罚,一个个惶怖战栗如惊弓之鸟,跪地不及片刻,便自行招认。
“你们这些贱蹄子!本宫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在这时候咬本宫一口,是受了谁的指使来造这样的谣,本宫杀了你们!”魏昭容首次与自己的宫人同堂受讯,自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番佐证指控,自是气急败坏,破口骂道。
薄光起劝:“魏昭容,皇上和太后皆在堂上,请自重。”
“你这贱人休多……”
“大胆!”薄光杏眸怒瞠,厉叱,“大胆魏昭容,本官承天子圣旨,代表得是天子的威仪,你几番辱骂,欲置天威于何地?”
如此威慑,令魏昭容倏然记起宁正宫偏殿种种,骇然一震。
坐在堂侧的魏藉挑眉,才要扬嗓,天子目光悠悠送来,随即消声。
“魏昭容,人证物证面前,你可认罪?”薄光再问。
“本宫不认!”魏昭容挺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人证、物证俱是无中生有,本宫宁死于你们的流水刑具,也绝不认罪!”
薄光摇首:“娘娘是千金之躯,纵然不认,下官也不敢加刑于娘娘。但,娘娘若不能力证自己无罪,无论娘娘认与不认,下官也可根据大燕律法予以判决。”
魏昭容冷笑:“本宫如何力证?是你们将罪名强加于本宫,所谓人证,除却得人指使成意诬陷,便是酷刑之下屈打成招;所谓物证,更是不知从哪里搜罗得来,不足为凭。本宫闭门深宫,祸从天降,为自己从不曾存在过的罪名坐了恁久冤狱已是无辜,还要为自己搜证不成?皇上既然委你为主审,你就该秉公执法,为本宫洗清冤屈!”
如此条理分明的反斥,想来这段时日潜心接受了其父的密集熏陶呢。薄光正颜:“倘若娘娘当真无罪,下官自然不敢冤屈。然娘娘一径喊冤,本宫也经多方查访,却始终未获实证,按大燕律,娘娘委实说不上无辜。”
魏昭容娇叱:“你自是见不到实证,你与本宫素有私怨,岂肯放过这个挟私报复的机会?”
“娘娘若认为下官不适合查审此案,尽可……”
“薄御诏温柔慈悲,聪慧明透,是而朕委任她查审此案。”兆惠帝吐语徐缓,“魏昭容不相信薄御诏,也该相信朕的眼光。”
魏昭容泪飞如雨,哀声道:“皇上!”
兆惠帝挥袖:“薄御诏,继续。”
“遵旨。”郎心如铁,其若奈何?魏昭容固然死不足惜,但一个一心爱幕着丈夫的女子,落入如斯境地,亲历丈夫的无动于衷,何尝不是情何以堪?
薄光垂睑,复抬眸,道:“昭容娘娘……”
“皇上,太后。”魏藉起身,一一敛袖为礼,“微臣斗胆,想为昭容娘娘说一句话。”
慎太后眼尾淡瞥:“魏相身为至亲,不是该避嫌的么?”
魏藉浅哂:“微臣身为昭容至亲,当该避嫌。薄御诏与昭容娘娘素有积怨,也该回避。皇上相信薄御诏人品高洁,也请相信微臣公正无私。”
“魏相此话不无道理,至于宜不宜说话……”慎太后笑对天子,“皇帝,薄御诏既是今日主审,不妨交由她来做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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