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得昏了头脑,付臣哆哆嗦嗦地竟然喊出了这么一句。
说紧张那都是客气的,现在付臣的感觉应该用惊悚来形容,才比较恰当。
虽然之前通过伊莱贾得到的数据信息,易小秋和他已经分析过,这个洛克寄宿学校里的老师,很有可能都是杜姆卫星上的生物幻化而成的妖物。
可分析归分析,理论上的结果,哪有这么直观的视觉冲击?
七八个长着动物脑袋的怪物,举着森冷锋利的钢叉,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恶狠狠地瞪着你,换了是谁刚一见也得麻爪。
别说刚一见,付臣直勾勾看了他们半天,这股子要命的惊骇之感,也没办法就这么过去了。
卡布勒斯上的类龙园虽然也有一些异于常物的类龙,可到底还都是原本的模样,哪有这么有手有脚,身高两米开外,还长着兽头的?
望着眼前骇人的情形,付臣用尽心神,勉强稳定下了情绪,用力握紧了戟指着怪物们的唐刀,脚步向后微微一错,虽然没有贴紧,却靠近了身后的巨大石门。
“这刀势看着可眼熟。小孩儿,你可认识长泽一郎?”
付臣正面色冷峻地看着眼前的众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小岛上那个四肢被铁链紧紧锁住的禁锢者却是轻轻一笑,看向他问道。
“长泽一郎正是家师。”
付臣紧锁眉关,目光缓缓地转向了那个禁锢者。
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能从自己的刀势中,看出自己的师承,想来是对卡布勒斯相当的了解了。
“阁下究竟是何人?与我帝罗兰多学院又有何关系?”
“一看就是他教出来的,刀都耍得不伦不类。挺好的孩子,让他给教歪了!”
没有回答付臣的问题,那禁锢者冷哂一声,却是微微咋舌地吐槽着长泽一郎的失败教育。
“家师教的好坏,倒是不需要阁下操心。您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吧!”
付臣冷哼一声,抬头看着被捆得紧紧的禁锢者,咧着嘴讽刺道。
都快被捆成茧蛹了,还有心思管自己的刀法正不正,也不知道这位是真心大呀,还是彻底的破罐子破摔了。
“我没什么可考虑的,都这个德行了,想得再多也是白搭!”
那禁锢者用力晃了晃被捆紧的四肢,苦笑一声,倒是毫不在意地说道。
“倒是你才应该多考虑一下,说不准马上你也就跟我一样了!”
说着,他还朝付臣向着旁边的几个怪物努了努嘴。
听了他的话,付臣的目光微微一凝,指向那几个妖怪的刀锋没有丝毫变动,口中却说起了只有卡布勒斯人才能听懂的本地语言。
“听口气,您和我的老师应该很熟悉,您也是帝罗兰多的人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不出付臣所料,那禁锢者轻笑一声,同样用卡布勒斯语言回答道。
“难不成,你还觉得能将我救出去不成?”
“为什么不行?”
稳定下情绪的付臣,不再像之前那般,惊骇得不知所措。
他仔细地打量着那几个人身兽首的怪物,在他们的身上,付臣并没有感受到很强大的威胁之感。
付臣觉得,干掉他们可能比屠杀小动物费点劲,却也没什么难的。
“哈哈哈哈,傻孩子,如果这儿只有这么几个怪物,难道你叔叔我还会出不去吗?”
似是看出了付臣心中所想,那禁锢者忽然一阵大笑,摇头说道。
“此处的阵法虽然玄妙,可说到底还是几千年前的自然结阵。以文科会现在的科技水平,即便说不上是易如反掌,可是要解析破除,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血池中央的那座小岛,付臣淡然地摇了摇头,撇着嘴说道。
稳固下了心神之后,付臣仔细地审视了周围令人触目惊心的环境。
他发现,整个翻涌奔腾的血池,竟然都是处在一个不知名的道术阵法之中。
因为不曾见过,所以付臣本能地将这个道术法阵归类为之前见到的那些自然结阵之中去。
在他看来,这些自然结阵虽然玄妙,但是卦位与属性的痕迹实在是太重了些。
以后人几千年来对这些阵法的解析剖视,学院的资料库或许不存在技术模型,可若真的想要破除,也不算难。
这是付臣通过刚刚伊莱贾轻而易举地便掌握了解析之法而得出的结论。
“呵呵......他说的当然不是你眼中看到的阵法,而是指看守阵法的我呀!”
还没等那禁锢者满脸苦笑的回答,翻涌不息的血池之中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顺着血池涌起旋涡,付臣微微侧头,循声望去,身躯不禁猛地剧震。
在小岛之侧,忽然鼓起了一涡凛冽的血浪,在浪头之上,缓缓升起一个**的秃头男人。
虽然是从血池中钻出来的,可是付臣看到,着秃头男人的身上竟然没有沾染上半丝的血迹,光秃秃的头顶,看不见一根毛发。
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整个人却透着阵阵渗人的寒意。
缓悠悠自血池中漂浮而起,身体一荡一荡地悬在半空之中,面色古怪地俯视着对面的付臣。
“把古代通用语言,变成一个小岛上的方言,啧啧......这么小家子气的事儿,也只有那个老头子能办得出来吧!”
看了一眼付臣,又瞧了瞧被紧紧捆住的那位禁锢者,秃头男人忍不住咋舌地吐槽道。
而让付臣没想到的是,这个秃头男人的嘴里,竟然也说着标准的卡布勒斯语言。
“你也是卡布勒斯的人?”
付臣抬起头来,看着半空中悬浮着的这个秃头男人,好奇地开口问道。
男人的长相十分的俊美,刀刻一般的五官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只是肤色却是异于常人的白,甚至白得有些发青发暗的感觉,看不到半丝血色。
“听说过,没去过!”
秃头男人咧着惨白的牙齿,冲付臣嘿嘿一笑,轻轻摇头说道。
“不过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去看看的。毕竟是那么的让人向往。”
“你都出不了这个坑。”
那禁锢者微微仰起头,勉力地看着悬浮于半空的秃头男人,咧着嘴嘲讽道。
“这不是快了吗。”
秃头男人也没看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又看着对面的付臣,唏嘘地开口道。
“小朋友不安分。既然找到这里来,就算你倒霉吧。我这生命源泉倒也需要些其他的养分,到时候怕是要辛苦你了!”
说着,他还用手指了指身下正翻涌着的血池。
听了秃头男人的话,付臣紧锁眉关,嘴上没有说话,脑海中的意念通识却通过身份牌,源源不断地联系着外面的伊莱贾。
“小伊,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大规格的杀伤性武器,能把地翻开的那种?这地下有一个大血潭,还有一群之前你猜测的怪物。别怕动静大了,能炸开就炸开......小伊,能听见吗?”
“小朋友,你是在等钟楼下面你那个同伴吧?”
见付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半天也没说话,半空中的秃头男人忽然咧嘴一笑,接着摇头说道。
“我劝你也别等了,他应该比你死的更快一些!想让他来救援你,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听了秃头男人看似温和的劝告,付臣微微眯起双眼,通过身份牌呼唤了伊莱贾好半天,也没能等到回应。
从刚刚在石门前,他就没能联系上伊莱贾,想来也是被发现了踪迹,陷入危险之中了吧?
这样的光景,付臣也没有时间再去仔细考虑、担忧伊莱贾的安危。
眼看与伊莱贾断了联系,付臣马上通过身份牌又和易小秋构建起了通话。
“来......”
付臣刚刚通过身份牌和易小秋说了不清不楚的一个字,被他藏在衣服里怀中的身份牌忽然从他身上飞了出去。
他伸手去抓,却根本没能抓住,眼看着自己的身份牌飘飘荡荡地落入到半空中那个秃头男人的手里。
秃头男人颠了颠这个轻盈的小巧透明牌,饶有兴致地看着付臣说到。
“就是这个小东西,居然能让你联系到外面?倒是新奇!”
付臣微眯着双眼没有说话,精神也高度集中在眼前这个秃头男人的身上,身体周遭缓缓氤氲着道法的力量,随时准备着应付眼前的敌人。
“不要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还是老老实实来我这生命源泉奉献吧!我会记着你的好的。”
秃头男人满脸温柔的笑意,握着身份牌的手轻轻一捏,那透明的小牌子瞬间化成粉末,飘飘扬扬地落入血池之中,不见痕迹。
“呵,想把我变成你的养料,还要看阁下的本事!”
明白眼前这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付臣双手握紧了墨黑色的唐刀,遥遥戟指着半空中的秃头男人,周遭的自然之力瞬间凝汇全身,脚下砂砾飞溅,蓄势待发。
“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没想到,秃头男人竟然冲着付臣摇了摇手指,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
“我得看着他呀!”
“那就指着这七八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就想让我束手就擒吗?”
环视了一圈那七八个围在禁锢者身边,手举着钢叉“喔喔”大叫的怪物,付臣不禁冷笑一声,开口讽刺道。
“七八个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那......七八十个呢?”
悬浮在半空中的秃头男人,看着付臣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哂然一笑。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付臣便看到,从血池之中竟然源源不断地爬出了一群同样的怪物。
“七八十个也不能怎么样的话,那七八百、七八千呢?嘿,我这儿别的没有,妖怪管饱!”
随着秃头男人的话音落下,从血池中爬出的怪物,居然已经密密麻麻地占满了半个空间。
而且,更让付臣觉得毛骨悚然的是,那血池之中,竟然还在源源不断地爬出怪物来,一个接一个,各个手持钢叉,张着血盆大口,满眼凶恶地看着自己。
看着眼前充斥着视野的怪物,付臣一直冷然淡定的表情,终于还是变了颜色。
眼前这一关,怕是难了!
......
坐在妈港分院,周生的学工处主任办公室中,易小秋百无聊赖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似乎是希望能通过这样“质朴”的方式,打起精神来。
没办法,这个周生伯父,实在是太能说了!
兴许是因为说起了毕生的事业和信仰,也或许是因为回忆起了童年的快乐时光,周生的谈兴从易小秋问出龙使徒众的情况之后,骤然剧增。
从他们十几个孩子被言承易和林沉霜收养,到四千多个孩子在卡布勒斯生存奋斗,再到这几十年的发展,是如何成为一个拥有百万成员的庞然大物。
周生说得很细致,易小秋听得很无聊。
倒不是易小秋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实在是这位周生伯父确实不具备说评书的天赋。
东一句西一句不说,想起什么遗漏下来的,还得从头找补。
光那不勒斯的特产,易小秋就听了不下五次了,实在是有些不耐烦。
“你不知道吧,那不勒斯有一种小甜点,叫struffoli,说是为复活节预备的,实际上平时也可以吃得到。有点像华夏的麻团,也是蜂蜜做的。我第一次吃,还是......”
“是老教皇的孙子方济各十三世拿来让你给大老言的。结果你们几个哥哥偷偷给吃光了,大老言都不知道这件事儿。”
易小秋有些抓狂地接过了周生的话头,无语地挠着脑袋吐槽道。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大老言不知道我都知道!您都说了七八遍了,没印象?”
“我说过了吗?”
周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便释然地笑道。
“年纪大了,说过的话总会忘不少。没事儿,说过了的话,我就再跟你说说那不勒斯的酒吧。有一种......”
“大爷,大爷!我没有去那不勒斯旅行的打算,更不想在那儿定居,所以这些土特产我一点也不关心。”
易小秋无奈地打断了周生兴致勃勃的讲述,摆着手说道。
“我就想知道,当初言承易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是想通过建立龙使徒众实现怎么样的目的!您要是不想说可以直接告诉我,东扯西扯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不是不想告诉你。”
听了易小秋的抱怨,周生轻轻一笑,摇头解释道。
“跟你说这么多也不是无用功,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亲自回到那不勒斯,回到那片你亲手创建出来的基地去看看。
因为有很多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得清的,你一定要最直观地感受到才会有所体悟。这样的事情,不能靠我来给你讲,而是要你自己去回忆,去想起。
也只有这样,你才会把它真的当做一件应该去做的事,而不是一个可笑的无稽之谈!”
“可是又真的回忆得起来吗?”
听了周生的解释,易小秋微微起双眼,很不确定地喃喃道。
“即便当真如你所说,就算我真的是言承易化成的一颗蛋,可毕竟我们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曾经和现在只是一个时间段而已,对于你来说,你就是你,这是不会因为任何一个时间段而改变的本质。”
周生摇了摇头,看易小秋的眼神便知道他并不能够理解,接着轻轻一笑,继续说道。
“至于你怀疑究竟能不能回忆得起来曾经的往事,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一定会!
根据我们的分析,当年父亲之所以会孤身一人前往君士坦丁堡,必然是得到了一些过去的记忆,才会做出这样怪异的行为。既然他可以,那么你也一定可以!”
“你是说当年言承易是得到了曾经的记忆,才会......”
“滴————!”
听了周生的分析,易小秋诧异地瞪大双眼,还没等他问完心中的疑惑,忽然从身份牌中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提示音。
易小秋柳眉微蹙,这么短促的通讯提示,还没等连接上就被挂断。
难道......
易小秋悚然一惊,赶忙掏出了身份牌,打开通讯留言,发现确实是付臣传过来的,而且通讯时间居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
“来!”
打开通讯留言,易小秋从这短短的一个字中,听出了付臣的惶急与紧张。
旋即,易小秋接连联系了付臣和伊莱贾的身份牌,却不出他的所料,根本就联系不上。
“糟了!”
易小秋失神地将身份牌摔在了桌子上,满脸冷峻地腾然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看向对面有些不明所以的周生开口说道。
“洛克寄宿学校,情况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