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尹寂夏都没合眼,盯着床头的那些仪器,唯恐有半点差池。
早上,医生查过房,允许她进去探视。
换上隔离衣,尹寂夏终于切切实实触摸到了那温柔的面颊。
有些苍白,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俊朗。
闭着眼睛就像在沉沉地睡着,尹寂夏这才后悔,总是睡得比他早,醒得比他晚,从没有认真看过他的睡颜。
他的睫毛逆天,就像把羽扇,在眼睑处投下了一圈阴影,显得眼窝更加深邃,五官愈发立体。
不像工作时那般严谨绷直,也不见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痞气,傅莫骞看着就像是个大孩子,温柔无害,却又起到好处地激发了尹寂夏潜藏的母性保护欲。
莫骞,你护了我这么久,或许,该是我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尹寂夏轻轻地搓着他的手指,一边搓一边哈气。
许是打吊针的缘故,原本温暖的掌心失了温度,凉得骇人。
“冷吗?我帮你捂捂。
莫骞,你知道吗,大家都在等着你,一定要赶紧好起来。
你常跟然然说,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这会儿,却躺在这里偷懒,扔下我们娘儿俩不管不顾了呢?”
“莫骞,我知道你听得见,这样吧,你醒过来,我就满足足你一个愿望,好不好?”
“莫骞,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尹寂夏蹲在床边,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一声声呢喃软语,可惜,他却半点没有反应。
傅莫骞,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你真的舍得,就这样离开我们吗?
三天三夜,傅莫骞一直昏迷,尹寂夏也就一直陪着。
身体疲累到了极点,可眼皮一打架,尹寂夏就狠狠掐自己一把。
一定要坚持下去,仿佛自己坚持了,傅莫骞就能撑下去,躲过这一劫。
不知是上苍被尹寂夏的诚心感动,还是傅莫骞听到了她的呼唤,奇迹,终于在第四天早上出现。
查房的时候,傅莫骞手指轻颤,眼球快速旋转,出现了转醒的迹象。
隔着玻璃窗,尹寂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紧盯着病床上那张孱弱的脸,莫骞,他醒了吗?
傅莫骞睁开眼的一瞬,目光便心有灵犀地飘向了这边,和尹寂夏不期而遇。
看到她安然无恙,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所有的情绪,都凝在了那深情款款的一瞥里。
医生出来宣布了好消息,司媛媛第一时间换上了隔离服。
儿子终于醒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让儿子经历这样的劫难,不想再冒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风险。
醒了,终于醒了,尹寂夏如释重负,开怀一笑,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悄然滑落。
莫骞,谢谢你!
莫骞,对不起!
踉跄着一步步往后倒退,尹寂夏攥紧了手心,终于,还是义无反顾走下了楼梯。
就让这一切全部终结,从现在起,开始新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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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纽约。
“夏夏,世界金融论坛的翻译准备得怎么样了?”吴教授一边吃着吐司,一边不忘关心爱徒。
尹寂夏放下牛奶擦了擦嘴,举手投足尽显成熟的优雅,“大语种都准备就绪,只差个别小语种,今天一定确保人员到位。”
“妈,夏夏做事你还不放心吗,我都不愁,你愁什么?”说话的是吴教授的独子,薄凡。
离开了樊城,尹寂夏跟着吴教授一家来了美国,潜心学习同传。
出师以后,便在薄凡的翻译公司里任职,年纪轻轻,已经是部门经理。
“不过薄凡,这样官方的盛会,不应该都是由政aa府安排译员嘛,怎么会交给企业?”
尹寂夏偏头看着薄凡,满心疑惑。
薄凡眉梢一挑,“听说是tonyilson的意思,觉得政aa府的翻译不够专业,还是希望由专门的翻译公司来操作。”
“哦,原来是这样!”尹寂夏轻轻点点头。
tonyilson的大名如雷贯耳,金融大鳄,连美国总统都要礼让三分,难怪说话那么有分量了。
“哎,管他的呢,我们做好该做的,圆满完成任务就好!”
“嗯,放心吧,绝对不会给老师丢脸。”
一直在旁边看报纸的薄老忍不住轻咳一声,“那个,夏夏,你在美国也算是安顿下来了,等忙过了这阵还是把然然接过来吧。
你放心工作,我们在家都可以帮忙照顾的。
孩子在妈妈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提到然然,尹寂夏握着叉子的手一顿,轻轻咬了咬唇,“嗯,我知道,等这次忙完我就回去一趟,把孩子接来。”
“这样才对嘛!”
忙碌的一天总是无比充实,可一闲下来,尹寂夏就会呆呆地看着手机桌面的照片出神。
这是和莫骞带孩子去赏花的时候拍的,尹寂夏和然然头靠头紧密偎依,在头顶比出了一个大大的爱心,那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比夏花更明艳。
尹寂夏酷炫的黑超里,映出了一个朦胧的人影,正是拿着手机拍照的他!
一年了,不敢回去面对,可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他。
尹寂夏离开的时候,删掉了他们所有的合照,却在翻到这张照片时,拇指颤抖着再也按不下去。
只是一个影子,留着又有何妨?
尹寂夏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道。
后来,时不时就会想起这张照片,再后来,鬼使神差地,干脆设成了手机桌面。
或许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祭奠他们逝去的爱情,告诉她,他曾经来过。
傅莫骞,你,还好吗?
下班前,尹寂夏照旧和晋芸视频,这是每天的必修课。
尹寂夏之前租住的小屋,又续了三年合同,晋芸带着然然,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傅承儒给他们买了栋别墅,可晋芸没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真要收了下来,就成了司媛媛口中的狐狸精、第三者,这样的恶名,她不想背。
傅承儒和司媛媛的离婚大战陷入了僵局。
司媛媛咬死不同意离婚,即便傅承儒净身出户,也不同意。
就算死,她也要顶着傅太太的头衔,不会叫傅承儒称心如意。
视频里,然然正在吃早餐,嘴边围了一圈奶花,跟小猫似的,看着可爱得很。
可是尹寂夏知道,然然并不好。
她走了以后,孩子一夜之间重回过去,又变得沉默寡言。
“然然,等妈妈忙过这阵,就接你们过来好吗?”
然然的眼睛一亮,怔怔地看着尹寂夏,脱口而出,“那爸爸也去吗?”
孩子还在惦记着傅莫骞,她又何尝不是呢,只是。。。。。。
尹寂夏咬了咬牙,刚想劝慰,晋芸在一旁淡淡地开了口,“然然,那不是爸爸,要喊,舅舅。”
然然看了看晋芸,又瞧向了视频里的尹寂夏,默默低下了头。
尹寂夏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了笑容,“然然乖,赶紧吃了早餐上幼儿园,很快,我们就能一家团圆喽!”
孩子没有应声,就像没听见,可吃早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尹寂夏知道,孩子不开心了。
她也不开心,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这样荒唐的闹剧,注定了不会有好结局,这就是天意弄人吧!
“妈,我给你打的钱收到了吧,你们别太省,注意身体。”
“我有钱,你给那么多,花不完的。
夏夏,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光顾着工作。
然然有我照应着,你放心。”
结束了视频,尹寂夏的心非但没有雀跃,反倒因为然然的一句“爸爸”,更加堵得慌。
随手拿起桌上的白纸信手涂鸦,那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跃然纸上。
越想忘记,在脑海里就却越发清晰,傅莫骞就像是入髓的毒,尹寂夏想尽一切办法,却怎么也戒不掉,只能在虚度中煎熬。
或许,这是她上辈子欠了他的,就该这辈子来还吧!
j&t总裁办,白绍光过来汇报鸿远的工作进展,只见某人盯着桌上的机票怔怔地出神,半点不在状态。
白绍光大辣辣地坐到了傅莫骞的办公桌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瞥见纽约两个字,眉心微动,“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