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弹射击为第一练习,即100米半身靶,卧姿有依托时间不限。因为子弹紧缺,每个人只打三发。胸靶最多10环,没有后世专业射击比赛的十点几环之说。因为训练时间短,平均6环以上就算及格。学员队一半以上获得及格成绩。史大同打了个不及格,到处嚷嚷枪没校好。邢志强用的是同一把枪,更惨,两枪脱靶,一枪打在贴靶纸的木头上,剃了个光头。也说枪没校好,要求重打。
瞿副队长被两个人一闹,又见此枪位普遍成绩不好,也有点含糊。但还有一个学员没打,心想打了再说。这最后一个学员是李学文。李学文打了一个27环,瞿副队不再提重打的事。邢志强埋怨道:“你打那么好干嘛?本来大家伙能再打三发的”。史大同则从牙缝里冷冷地迸出了两个字:“蒙的!”
这时过来一人,表情严肃,个子不高,背微驼,面皮微黑,浓眉紧蹙,五官挤在一起。是警卫通信连的杜连长。杜连长当兵多年,因为文化低,只是个连长。听见这边说枪没校好,要来了胸靶。见李学文的三枪全打在9环上。三个弹孔呈三角形紧挨着。杜连长指点道:“弹孔集中,说明技术稳定”。说着端起枪立姿无依托对着百米外的胸靶打了一枪,一个参谋上前报靶,打了9环并指明了弹着点。杜连长马上取出工具微调了一下准星。再次端起了枪。
只见那个参谋就坐在胸靶边,头还挨着靶。杜连长打一枪,参谋就歪头报一声靶。杜连长三枪打了30环。这一幕把李学文狠狠地震撼了一把。这个参谋对杜连长的技术真是绝对信任。杜连长打完把枪扔给李学文,说了句:“打三发”。李学文压好子弹,也象杜连长那样立姿端起了枪。那个报靶的参谋见李学文要打,连滚带爬的跑了。周围一片哄笑声。
后世的影视剧里,常见当兵的在枪上挂个东西练瞄准。这没错。但无依托射击其实有取巧的地方。当枪从上往下放平的短时间内,枪的重量可忽略不计。也不存在长时间瞄准时手托枪的颤抖问题,枪下落的同时瞄准扣板机,如果恰好在枪放平的瞬间完成瞄准击发,一般有好成绩。当然瞄准过程中目标缺口准星这三点会轻微的晃动,击发要求轻柔的在不知不觉中完成。如果在枪放平的瞬间,恰好三点成一线,又恰好完成不知不觉的击发,好了,10环是你的了。当然这样打上一两枪可能不难,如果枪枪都能凑齐上述三个条件,必须经过千锤百练。如果练成了,你就是快枪手。
抗战初期,日军老兵和阎西山的老兵都会打甩枪。所谓甩枪就是行进时发现目标,快速的把肩上的枪放平打出一枪。旁边看上去就象把肩上的枪向前一甩就打响。李学文按要领举枪抵肩贴腮,瞄准击发,连着三枪,打了29环。杜连长没说什么。瞿副队则连连夸讲。
第二天开始了业务学习。老师请工作在第一线的干部担任。收发报看着简单,精通不易。现在人人都学,将来谁能上岗或成为高手就不一定了。这时的耳机不象后世考虑人性化的问题,戴一会儿就夹的两耳生疼。在实战中,例如侦听敌台,戴上一天也相当的受罪。译电员的文化水平要求高些,字都认不全不可能译电,当然记性好的更可能被挑上。不管是电报员还是译电员,都有考核的硬指标,掐着表计时。
其它还有一些机要参谋的基础业务,例如拟电报。讲课的是军区的陈副参谋长。这位陈副参先是笑眯眯地让各位学员写一个月新兵训练的总结,都有什么收获,思想都有什么提高等等。成绩嘛,按交卷前后排序。这自然难不倒一群秀才们。大家匆匆地赶稿子,洋洋洒洒地写好一大篇花团锦簇的作文,然后兴冲冲地交到讲台上。陈副参连看都不看,道声:“不及格!”然后将作文掷还。所谓掷还就是扔到地上,这边川流不息的交卷,陈副参雪片般的往外扔。一会儿满地都是弯腰撅腚找自己作文的人。
终于有人道:“为何不及格?”陈副参道:“不过一个月的总结,就写好几页纸。要是一年的总结,是不是写本书呀?战场上分秒必争,写电报要惜字如金。下面重写,不得超一百字”。大伙这才明白,原来字写多了。重写吧,这回陈副参到是看了。不过随看随扔,有一个白字,下面不看了,扔!字迹不清,扔!用词易产生岐义,扔!边扔边道:“错一个字,有时会输掉一场战役。好好查!”
不过具体错在那儿了,陈副参懒得告诉你,自己查。颇象后世的某些网站,投稿后告之有非法字符,至于那个字符非法了,又都有那些字符非法,并不告之。让人无所适从。不过人家陈副参不告之是有理由的,你的文章也许不止一处错误,难道要陈副参当小学老师替你一一指出?最最重要的,机要参谋必须养成万无一失,心细如发的性格。
教密码学的是一位高老师。这位老师四十来岁,面庞消瘦,戴一副白边眼镜。密码学入门级的课程并不难懂,深一点要用到高等数学,多数人就听不懂了。高老师也没指望大家都懂,之所以涉猎一些深的东西,是希望发现一两个将来能往破译和编制高级密码方面发展的苗子。
李学文想到后世无数的影视剧中,常有地下工作者为传递密码本而牺牲。又联想到计算机密码。20世纪70年代,两名美国专家发明了对称密码体制和非对称也叫公开密码体制。前者的加密和解密用一个密钥,运算速度快。后者生成一对密钥,接收方公开加密密钥,任何人都可以用加密密钥给电文加密,但只有接收方自己能用解密密钥读懂电文。
这两套密码体制在大学公开授课,任何人都能从网上和书店中查到。因为已经从数学上证明了,即使编制密码的人,如果不知道密钥,也不能破译。只能用穷举法,而试完所有的可能性要成千上万年。实际上有矛就有盾,随着计算机越来越快,加密和破译双方的斗争也不断升级。这套密码的编制也从最初的64位扩展到128位。实际上是大矩阵运算。原则上矩阵的位阶可不断扩大。
李学文练功以后精力充沛,自学过一些大学课程。恰好知道这套密码。不过这套密码体制在没有计算机的时代好象是无法使用的。但如果降阶使用呢?降到能用算盘的程度。而且收发双方都掌握了这套密码后,根本不用冒险传递密码本。只要打电报告诉对方自己的公钥就行了。轻易的可更换密钥是一个巨大的优势,因为破译者需要大量的样本。而不同密钥产生的密文是不一样的,相互间没有参考性。
假如破译者也懂这套密码体制,能用公钥加密一段文字,然后通过比对法破解对方的密文吗?不可能,因为这要求猜中对方的原文,其概率是零。有一个例外,就是数字。例如破译者想知道200师的情况,用公钥加密200这个数字。然后用得到的密文去比对一封密电。如果这封密电里出现同样的密文,就可以猜测这封密电和200师有关。但加密者可用双重加密法堵死这个漏洞。即用对称密码加密原文,再用公钥加密对称密钥。接收方先用私钥解密对称密钥,再用对称密钥解密原文。破译者就是神仙,也猜不到对方的对称密钥是什么。除非是一串相同的数字或生日或电话号码一类。
李学文课下向高老师请教密码学的问题,从密码学扯到高等代数,然后一步步的引导。高老师遇到这么个好学的,自然乐意指导一番。结果发现这个学生的问题越来越不好解,如果遇见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定会教育李学文,学好教你的功课,别想那些没用的。高老师却有科学家的性格,遇见挑战越发的乐此不疲。常常工作到深夜。第二天来找李学文讲答案,不想李学文又有新的问题。
直到有一天,高老师说着说着数学问题突然发愣。然后调头就走,把自己关在窑洞里,除了吃喝拉撒两天不出来。连课都不上。两天后除了找李学文讨论问题外,就是一个人在山上转悠,或把自己关在窑洞里运算。李学文知道,高老师面临着重大突破。几天后,高老师返回了总部。他已经研制出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密码,后来命名为高密。高密吸收了后世密码的核心技术,适合于本时代的运作。高密的存在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将来大规模运用时,使用者虽然知道加解密的方法,但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核心技术将长期保密。
李学文除了业务学习,常利用学员的身份去红军大学的图书馆。翻看苏军和红军自己编写的军校教材。还有一些翻译过来的外军教材。
高老师认为李学文思维活跃,对自己发明高密启发甚大。打算将来把李学文调到身边培养成密码专家。但这时一张大网已经向李学文罩了下来。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前,北平东单日本旅社扶桑馆的和室里,土肥原贤二正在研究一堆文件。最近北平出了几桩无头案。大的有长安剧院的刺杀案,北平黑龙会总部的袭击案等。可是帝国现在还没有拿下华北的统治权,调查起来困难重重。但是土肥原从乱麻似的线索里发现了一个线头,就是董途平。
长安剧院的刺杀案,反日报纸都宣传成是爱国人士惩罚汉奸的行为。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王克敏是如何的该杀,没有人注意到董途平。但土肥原认为,刺客真正的目标就是董途平,刺杀王克敏不过是想搅浑水。因为对帝国来说,王克敏这样的人物一抓一大把,董途平却只有一个。随后在列车上发生的石原莞尔被盗案,更坚定了土肥原的看法。土肥原甚至认为,北平黑龙会总部袭击案和列车盗窃案的目标都是一个,董途平文件。
当初特务机关背着董偷偷复制了两套董途平文件,一套给了石原莞尔,一套锁在松室孝良的保险柜里。石原那一套就不用说了,保险柜里这一套被大火烧成了残片。如今土肥原的办公桌上就放着这些残片的放大复制件。上面全是一些难以理解的符号。土肥原越研究案子越困惑,这董途平的来历就搞不清楚。他为什么有如此多的本事?可惜董桑还没有醒过来。国内已经派人去联系德国的医生,希望能有奇效。
现在能回答所有疑问的反而是那个刺客。那个刺客一定知道董桑的重要性,所以连他遗留的文件也不放过。可是对刺客的背景毫无头绪,一定是某个强大的组织。但是刺客为什么要冒险到天津取钱呢?这个组织很缺经费吗?天津这帮笨蛋,竟然让大鱼吞掉鱼饵后跑掉了。
围绕着董途平,土肥原终于从迷雾中发现了一丝光亮。通过对董途平身边的人反复询问,有人终于想起,董途平曾经调查过一个叫李学文的学生,这太不寻常了。再调查这个李学文,发现连人带家庭都消失了,这是为什么?围绕着李学文展开调查,发现在长安剧院刺杀案的当天,李学文和他的同学们在王府参加聚会到深夜,没有作案时间。但鬼谲的是,董桑的两个保镖当天死在了王府外的胡同里。他们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是董桑派去的吗?
现在,李学文和他的同学们都离开了北平,线索好象中断了。但是土肥原通过日本在中国经营多年的间谍网,很快查清了李学文的同学都去了暂28师。而李学文本人去了延安。
土肥原贤二决心动用间谍网好好查一查这个李学文。可是日本过去一向对红军不重视,在红军中没有间谍网。因为董途平的提醒,近年来开始对红军进行渗透,可惜只有些低级人员。
但是土肥原自有办法,他制定了一个代号为“傀儡”的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