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丰都城地狱圆形大厅。
‘公文确实不假。’红衫监头手捧公文,斜眼打量着在跟前笔挺站成两列的二十名黑甲兵,沉吟一阵,问道:‘只是,阎王殿怎么会差九幽域的黑甲兵办事?’
站在左首的黑甲兵正要回话,右首那身材较为矮小的十夫长却抢先发话道:‘这件事于你无关。’语气傲慢至极,声音清脆动听,似乎是个女性。
‘哼!’监头冷哼一声,两道蚕眉拧到一起,强硬道:‘你怎敢说此事于本官无关?本官身为地狱监头,首要职责就是确保地狱的安全,不放过任何一个试图混入地狱图谋不轨的宵小之徒!你手有阎王殿签发公文不假,却还轮不到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
‘你!’一言说僵,那矮小十夫长手按剑柄喝出一句,眼见就要动手,监头身后的一众守兵(地狱圆形大厅与地狱一至十八层编制不同)纷纷抽出兵刃,圆形大厅内登时响起一片尖锐刺耳的铮铮脆响。
左首十夫长见势不妙,连忙一把按着矮小十夫长双肩劝阻,尔后忙扭头朝监头解释道:‘监头大人,我这位同僚性子直,你不要见怪。请相信,我们全然是照章办事,丝毫没有来耀武扬威的意思。阎王殿为什么要差我们九幽兵来办事,我们位卑言轻,确实不知。如大人你确实认为有必要核实,不妨自行联系阎王殿。’
那监头一听,严厉神色登时软了几分。它不过区区一个红衫,哪敢因为怀疑而越格查问阎王殿,若说要为此事去打搅那四个性情古怪的典狱长,它又不敢。
摆了摆手示意一众守兵收起兵器,监头仰头向天,脚掌如撞针般不住敲着地板,思虑再三,总算想出一个折中之策。监头折起公文收到怀中,偏过头去,瞧也不瞧矮小十夫长,独与左首的十夫长说道:‘公文既是真的,本官自然该遵照。不过这公文说要放行,可没说放行几个。为求慎重起见,本官只能准你们两队二十名之中选派一个进入地狱十八层。’
监头说到“一个”时顿了一顿,语调往上拔高了几分,挑衅之意跟油井井喷一般鲜明直观。
‘混账!’矮小十夫长一句呵斥冲口而出,右拳便即循声打去。好在左首十夫长深知这个矮小兵士脾性暴躁,绝非省油的灯,早有提防,这才得以及时出手,左掌自上往下一切,用掌心挡下了矮小兵士色若粉藕的猛烈拳头。
‘你小子也敢拦我?!’当着一众手下的面被截住拳头,矮小十夫长不由得怒火中烧,竟然转而扬手打向了左首十夫长。左首十夫长见它出掌如风,澎湃的鬼力如同浪潮,心下惊诧,知道再不制住这个任性妄为的刁蛮女鬼,定然会闹得不可开交、无法收场。情急之下,左首十夫长低声朝那矮小兵士吼道:
‘你要坏那位大人的事吗?!’
矮小兵士闻言,如遭雷击般一怔,扬起的手掌便即滞在了半途。左首十夫长见此法见效,长出一口气,连忙接受监头的条件,急道:‘好。一切便依监头大人的意思办。这次任务,就由卑职独自进入地狱十八层完成。’一言甫毕,左首十夫长唯恐矮小兵士还会滋事,忙向监头连使眼色,要它从速了结此事。监头面上嘿嘿冷笑,却也不想将场面搞得更加难看,抬起左掌一勾,便有两名守兵从它左右两侧走上前来,齐声说道:‘摘下头盔,平举双手,例行搜身!’
左首十夫长依言照做,右手拎着摘下的头盔随左手一道平举至齐胸高度,两名守兵便即毫不客气地贴上去,一前一后开始搜起这十夫长的身来。整个搜身过程不过持续了两三分钟,两名守兵确认它身上无违禁物品,先后朝监头把头重重一点。监头徐徐颔首回应,清了清嗓子,喊道:‘上令牌!’
一名蓝衫双手托着一个以红绸铺垫的四方托盘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停在监头左前方,双臂往上一举。监头抬手从托盘上取过一枚木质令牌,草草扫视几眼,便递向了左首十夫长。
左首十夫长戴好头盔,双手接过这再熟悉不过的“百炼令牌”,只觉得这掌中轻巧比起先前所拿的要沉重了十倍百倍,不禁忐忑了起来。
‘以下是令牌的注意事项。’监头事无巨细地解说起来,左首十夫长头如招财猫手掌般机械点着,却全然浑无在听,心中所想只是被卷入此事的缘由和可能面对的将来。
‘你都清楚了吗?’监头再三询问,确认左首十夫长完全清楚令牌的用法,这才让出道来。左首十夫长简略交代了手下黑甲兵几句,手扶剑柄,大踏步走到了门柱跟前,抬起的左掌在半空中顿了一顿,这才缓缓按到了门柱光滑的乳白色表面上——
“噗!”
一声洪亮的钝响响过,左首十夫长抬手拨开眼前雪白迷雾,不疾不徐地直起身子,单手摘下头盔随意地将其甩到地上,眼望皑皑白雪,只叹出一口气的功夫,已然被刺骨寒气扎得止不住地颤抖。恨恨地朝天骂出一声,十夫长丝毫不敢怠慢地鼓起鬼力护住周身,埋怨道:
‘他妈的,又来到这鬼地方了。’
这个十夫长,正是柳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