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旁观者的首肯更能使吴琴得到超脱。若说吴琴是歌舞厅里的裸舞者,旁观者则是靡靡之音的歌唱者。
喜讯不胫而走。晚上,左邻右舍纷纷“慕名而来”。她们一进门便将千篇一律的献词抖落出来。接下来,不一而足的谀辞也有规律的涌泄。并非夏丽萍对她们的用意洞晓一清,而是她也经常参加这样的喜庆。她们的目的无非是让夏丽萍放放血,大家高兴高兴,像酒肉朋友进了小饭馆那样。诚然,夏丽萍为了哗众取宠,更为了给女儿上一课,发放给吴恩军二十元让他购买塞牙缝的嚼头。
真是难得的夜晚,吴琴想。她为人们对她的褒扬暗自得意。少年的思想多么单纯肤浅。她晕乎了,笑得合不拢嘴。眼见为实,她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信以为真,阅历肤浅甚至没有阅历的她内心没有下意识地形成对她们的奉承进行剖析破译。此时的少年除了以同龄人来对比,还有什么心眼。比如有的妇女说,女娃有了对象就安分了,只有对象能够令彼此身心更加成熟,再也不会走弯路。狗屁经!童年时期无忧无虑,青少年时期内心满是疑问,彷徨不定,有了自己最初的真实理想。年幼是了解知识,解开疑问的本钱。孩子越早沉入世俗生活,越早带上了沉沦的枷锁。她的阅历随着经历世事可以加深,而她的知识到此为止。按部就班的世俗琐事,她的青春何以绽放。
---------差点消耗一空,她们的牙缝与脑门也被塞严实了。
夏丽萍已经攥紧了冯家的订婚彩礼钱,吴恩军的婚事依然悬而未决。夏丽萍这几天也没有谈及女儿进乡里的服装厂上班的事。因此,吴琴整天无所事事地在家里看电视。冯武隔三差五奔对象家来,一见面总是主动向女友攀谈。女友对于他的频频恭维自始至终不屑一顾。他倒是蛮有耐性的变着戏法找话说,而女友有自己的真知灼见。直到一次小小的误会,冯武败兴而归,以后逢年过节他才去打扰女友。
他通过对女友浅薄上衣的透视,加上女友胸部未曾饱满地隆起,他认定女友未曾戴上粉红色的喇叭花。自然而然问道:“不喜欢戴吗?”
“戴什么?”这个话题倒是引起吴琴的注意。
“那。”冯武指着她的胸部。
她受够了对象的色,反感对象提及敏感的话题。过去的女孩时常这样,她们内心对异性充满好奇,却竭尽全力将自己真实的一面隐藏起来。对“过火”的话总是羞于启口。刻意是男友觉得她们很“纯”,很恪守。不像今天的同龄女孩自由多多,言论自由,性自由。她认真思考应对的话语,只听男友又问是不是不喜欢。
“你怎么这么无聊。老说一些流氓的话,流氓就那么简单,为什么老提呢。”这仿佛是受到别人攻讦后的愤怒。
冯武扑通一声掉入人间地狱。他窘思自己到底怎么无聊了。“你不流氓怎么谈对象?”他想反问一句。连个打情骂俏都拒绝还是搞对象吗。在他的心中,他俩不应该每每谈话都坐在床沿,躺在一起有何不可。他摸不准女友的脾性,感觉对方在找茬。不就是你大哥与我们村那位姑娘的婚事谈得正不相上下吗。连男友对自己的拳拳之情都用无动于衷来扼杀,不懂人事干嘛搞对象呀!他又进一步觉得吴琴过分的一本正经反而是傲慢。当你追她时,她总要面露羞色,远远的躲着你,这是很多女孩的一贯伎俩。他认定由双方大人组织的相亲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花招与虚套。这个发育期的女孩就没有个定型,他真后悔几日前被她的美貌打动,决定与她搞对象。心想打她两耳光,解解自己几日来的殷勤碰到的冷屁股,又心知肚明一旦动手一拍两散不说,连一万五千块钱的彩礼钱也是分毛不给退还。
原来母亲与兄长整天神神秘秘来去匆匆是为了兄长的婚事,她从父母无所顾忌的谈话中得知,家里忙活了几个月还是“趁热打铁”的缠着曾经被兄长搞大肚子的姑娘不放。她有些晕头转向,母亲怎么竟与同一个村子结亲,对王静又不胜执着。吴琴自然不明白母亲贪便宜买老牛的重要性。她久久等待的大嫂终于跨进吴家的大门。在与大嫂缘悭一面的当儿,她就对大嫂的潇洒好爽充满敬仰。她两像睽违数载的挚友不亦乐乎。
一切都水到渠成,在少女眼中,家里已经进入鼎盛时期。任何事情都暴露一面,隐藏一面。对于巷里人的议论纷纷,吴琴没有丝毫察觉。大哥结婚的日子一确定,她就开始了服装厂的生活。夏丽萍将吴老太的房间以黄金分割点隔开,这种卧室客厅兼具的婚房在村里很少见。看来,夏丽萍真的不迷信东方的牛鬼蛇神。
服装厂距离村里有一公里,吴琴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同村妇女上下班的潮流后面紧随着,听着妇女们倒着肚子里的酸水,慢慢成熟。
半年下来,夏丽萍从未食言要女儿的工资,却时常在女儿面前夸赞别家的孩子如何孝顺。吴琴理解不透,出于孝心,她还是就范了,分文不少的将每月的工资交与母亲。大众生活令她开阔了眼界,恶俗的新思想找到了新一茬的滋生体,她欣然接受。打情骂俏她司空见惯,浓妆艳抹使她恪守妇道的思想摇摇欲坠。过去自己看重的一些事,在众人心里竟然倒酸水般的随意。母亲告知了她的来历,她越发感触作母亲的艰辛,母亲成为她最为崇拜的人,将其视为刎颈之交,而自己也终于修成了小家碧玉。